第55節
周云川沒有說話,上床躺下,然后關燈。 屋里漆黑一片,唯一透出來的光是厚重窗簾底下的一絲幽微光亮。 那點光真的很暗,暗得可以忽略不計,梁招月看著卻覺得,那是照進她心口的一道光亮,哪怕只是亮一點點,她都可以義無反顧、不計后果地一頭往里扎。 她轉過身,面朝周云川,無聲看了一會,她鉆進他的懷里。 黑暗中,一道吸氣聲響起。光線不明,她應該是撞到他的下巴了,因為這會她的頭頂有點痛。 周云川沒言語,可能在看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梁招月偏偏不讓他得逞。 都說黑夜給人力量和無限的勇氣。 他要觀望,必要時再出手,儼然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態,她偏不讓。就算是一段短暫的時光,就算是注定不能圓滿、純屬浪費時間的感情,她都要把他拉下水,狠狠地拽進她的世界。 而他只要給一點點回應就夠了,她的要求并不高,她就是如此容易被滿足。 梁招月沒再猶豫,抬手,尋到他的臉龐,而后傾身覆住他的唇。 黑暗中,這一刻,清晰的只有她和他急促的呼吸。 這一晚的等待,在彼此呼吸交纏的這一瞬,終于有了切切實實的歸處。 第31章 31 ◎她義無反顧地奔赴他的神明。◎ 次日清晨六點, 梁招月在一陣鬧鈴聲中醒來。 甫一睜眼,映入視野的是一片潔凈的白色;輕吸鼻子,嗅到的是清冽的氣息。 大腦空白了十來秒, 終于在那嗡嗡震響的手機鈴聲下,她硬著頭皮抬頭,果然不出所料, 周云川早已經醒了, 正神色淡淡地看著她。 這會不比昨夜, 窗簾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拉開了一角, 晨曦照進屋里,一室的亮堂。 而梁招月雙手還緊緊抱著周云川, 靠在他的懷里。 四目相對片刻,梁招月紅著臉, 很不好意思地說:“我這就把鬧鐘關了。” 她松開手,從他懷里起身, 拿過一旁的手機, 關掉手機鈴聲。鈴聲是停了,但梁招月的心卻直打鼓。 昨夜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 由她先主動,在這之后,一切就都亂了。由于事發突然,這邊沒有準備安全用品,兩人沒有做足最后一步。但該發生的其實也發生得差不多了。 梁招月一低頭,朝他那里瞥了一眼, 這一看讓她原本紅著的臉往上增加了好幾個度。 周云川的手指骨均勻修長,這樣的一雙手, 從來只有別人駐足停留觀看的份, 可就在昨晚, 他的手主動在她身上停留了許久。 梁招月至今記得那時他給她帶來的顫栗感。 她還未將他徹底拽進她的世界,倒是被他狠狠地拽進了屬于他的世界。 她的靈魂在他指尖的奏樂下,悄然輕顫。 她到底不甘心,用同樣的方式讓他從高處墜落。 黑夜讓人強大,也同樣讓人肆意妄為;翌日太陽升起,她又現出了原形。 梁招月想,在這方面誰都是新手,不必膽怯害羞。想罷,她抬頭看向他。在她低頭思索的這期間,周云川已經起了,他靠在床頭,幽幽地看著她。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最后還是周云川先開口:“昨晚……” 梁招月不知道他要說什么,但是怕他說的是夜里發生的事,她搶先一步:“舒服嗎?” 有一瞬,周云川整個大腦都暫停工作了,很離譜但確實是發生了。 他怔了好一會,明白過來她話里的意思,淡淡笑了,反問道:“你舒服嗎?” 梁招月揪著被子,還真的很認真地思考起了這個問題,糾結了好半天,她說:“還不錯。” 一如既往的實誠,周云川說:“沒讓你感到不適就好。” 這對話…… 怎么奇奇怪怪的。 梁招月抓緊被子。 周云川清了清嗓子,將剛才沒說完的話繼續下去:“昨晚奶奶有說什么嗎?” 原來是要問這個?她臉又紅了許多,因為剛才的胡亂猜測,小聲說:“沒說什么,就說你那份餃子不用煮了,等你回來再煮這樣吃起來比較新鮮。” “她沒說其他話?” 看來是不信,梁招月問:“想聽真話嗎?” 他嗯了聲。 “奶奶夸你熱愛工作。” 因為這話,周云川目不轉睛地盯著梁招月看。 許是談話太過尋常,梁招月輕松了許多,他看她,她也就任他看,然后自己再大大方方地把他看回來。 無聲對視了一會,周云川率先別開目光,淡笑著掀開被子下床,走進盥洗室。 這很好笑嗎? 她轉達的確實是實話,雖然柳依棠是用很不贊成的口吻說的。梁招月在床上坐了一會,也跟著下床,追上他的身影。 - 洗漱完畢,兩人下樓。 阿姨正在準備早餐,見他們下來了,指指后院,說柳依棠在后院打太極拳。 院子里,太極拳的播放聲正放到中間時段,兩人站在旁邊的空地上等待,待到一套太極拳打完,周云川這才拿著毛巾上前,喊了聲:“奶奶。” 柳依棠沒看他,徑直越過他,朝梁招月走來,笑著問:“招月,昨晚睡得好嗎?” 梁招月看了眼被忽略的周云川,說:“奶奶,我睡得挺好的。” “睡得舒適那就好,以后經常回來,有些人不愿意回來就算了,少了他咱生活還是繼續。” 梁招月沒想到柳依棠說起話來還能這樣陰陽怪氣。她忍住笑,拿過周云川手里的毛巾遞給柳依棠說:“以后我和云川經常回來看您。” 柳依棠拿毛巾擦了擦脖子的汗,說:“我還是喜歡你一個人回來,別個人我不在乎。” 說到底,還是在生氣昨晚周云川沒按時回來一事。 梁招月沒接話,退到一旁,又朝周云川眨眨眼。周云川無奈地笑了下,走上前,說:“您不歡迎我,那我現在走?” 梁招月柳依棠:“……” 梁招月閉眼嘆氣,有他這么明晃晃火上澆油的嗎? 柳依棠本來還沒怎么生氣,被周云川這么故意一問,瞬間沒什么臉色了。因此大清早從外面溜回來的孟安安正好撞上搶眼,她看著兄妹倆,失望道:“你們倆真的是……” 孟安安自知理虧,不敢說話,只敢躲在梁招月身后降低存在感。 周云川說:“您多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氣壞了可不劃算。” 柳依棠怒道:“你就會跟我不正經。什么時候能多想想你自己的家,多想想招月我就燒香拜佛了。” 周云川側過臉,看了梁招月一眼,說:“我心里一直想著她,昨晚工作結束我就第一時間趕回來了。” 明知他不過是說場面話,純屬為了安撫柳依棠,不可否認,就是這么一句彼此都知道做戲的話,是他隨口編織的謊言,梁招月還是不可避免地被觸動到了。 孟安安咦了聲:“難得見哥哥你講情話。” 說著,她又去拽梁招月的手,梁招月耳朵紅了,很真實的身體反應,騙不得人,柳依棠臉色總算好看了些,說:“先來吃早餐吧。” 事情告一段落,幾人回餐廳享用早餐。 許是過年沒回來,加上昨晚食言,周日這天周云川將工作都撇開了,全身心陪柳依棠,期間手機一次也沒響過。 早上是修剪院里的梅花,中午是陪下棋,下午則是請了京曲人員上門給柳依棠表演,之后則是陪寫字畫畫。顯然,在孝順柳依棠這方面,周云川極是用心,比元旦節那次去港城見父母要認真上心許多。 梁招月很好奇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不能直接問周云川,倒是可以對孟安安旁敲側擊。此刻,她拿著剛才周云川作的那幅墨水蝦畫,說:“你哥哥畫畫是不是和奶奶學的?” 孟安安點點頭:“小時候爸媽上班忙,哥哥差不多跟在奶奶身邊生活,奶奶就愛寫字畫畫,哥哥跟著學了不少。我就不行了,我小的時候奶奶沒少說我不如哥哥用心。” “我覺得你畫的比你哥哥好。” “真的?” 梁招月點頭說:“真的。” 孟安安切了聲:“哥哥后來又沒走藝術這條路,不如我是肯定的,只是招月,”她頓了下,“你說這話的時候真覺得哥哥不如我畫得好?難道在你心里哥哥不是最好的嗎?” 梁招月本是敲門問路、打探消息來的,不想反被孟安安將了一軍。 她說:“我是真覺得你畫的好多了。” 孟安安望了眼她身后的人,笑瞇瞇地說:“是嗎?騙人鼻子會變長哦。” 梁招月很篤定地道:“我從來都講真話。” 孟安安不無得意:“哥哥你聽到沒,招月可是更欣賞更喜歡我的畫。” 梁招月拿畫的動作一頓:“???” 孟安安丟下一堆爛攤子,笑呵呵找柳依棠去了,將空間留給二人。 一想到剛才那話被周云川一字不落都聽了去,梁招月尷尬極了,同時她還很心虛。是以,她看都不敢看周云川,一直盯著手里的畫瞧。 這在周云川看來,以為她是因為說了實話卻被他這個當事人聽到而難堪,他往前一步,微俯身拿過她手上的畫放在一旁的桌上,說:“我記得你毛筆字寫得不錯?” 梁招月抬頭,想起那會她在兼職教小孩子寫字,他突然找來的事情。 他說:“我給你鋪紙研磨?” 那邊柳依棠和安安在池塘邊看錦鯉,一邊小聲交談,一邊往里投飼料,沒人注意他們這邊,梁招月看著周云川研磨,心一點點靜下來。 她寫毛筆字是不錯,但也就僅限不錯,往前遠沒有更深的造詣。 她站在楠木桌前,快速瞟了眼周云川,心有不安:“要是我發揮得不好,你可別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