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像從前哄她時一樣溫柔。 葉蓁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染濕了他指尖,嘴唇止不住地?顫抖。 “不哭。”他怔怔地?看著她,“我不問了,你說什么,我都答應就是。” 她一掉眼淚,他就心疼。 他說過?他拒絕不了她。 葉蓁顫著嗓音:“秦既南……” 他“嗯”了一聲,最后一次,撫她的臉頰,出神般地?說:“你剛才暈倒,醫生?說是低血糖,膝蓋有積液。我送你回家?,你記得吃飯,膝蓋疼的時候,可以揉藥酒,陰雨天,不要受涼。” 他很?緩慢地?說著這些?話,仿佛只是簡單的節假日分?開,囑咐她要照顧好自己自己。 她終于崩潰,猛地?推開他,跑到病房外?面,靠在墻上死死地?捂住嘴痛哭。 葉蓁發燒了三天。 高燒不止,三十九度二,不在家?,在學校。 從醫院離開,她直接回了學校,一步都沒有再?踏回家?里。 孟書華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倒是孟顏請了假從南城飛回來照顧她,陪她吊水時急得吊眼淚,心疼地?抱住她:“蓁蓁,怎么會這樣?”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孟顏從自己爸爸那里得知事情真相,得知那個男生?的身份,她錯愕驚訝,隨之是害怕。 怎么會這么巧,她第一次得知那個男生?姓秦時只是皺眉,沒想到會這么湊巧。 姑姑不知道會怎么對?葉蓁。 果然最后鬧到了這個地?步。 葉蓁不說話,燒得昏昏沉沉,只是靠在她肩上緊閉著眼。 一周后病好,她整個人瘦了一圈,在炎熱的夏天,像失了血色一樣。 宿舍里還有唐雪瑩和梁從音,有一天晚上,唐雪瑩把她拖出去吃晚飯,吃完飯,二人在學校里散步,暑假的校園,人流稀少。 林徑小路里,她們碰到了秦既南。 葉蓁轉頭看唐雪瑩,對?方面露難言之隱,對?她輕聲說抱歉,而后無聲無息離開。 “不怪她。”秦既南的聲音在前方響起,“秦氏旗下有資助學生?出國留學的慈善基金項目,我用?一個名額和她交換,讓她把你帶出來。” 葉蓁站在原地?沉默,樹林影動,無月也無星的夜晚,夜色仿佛無邊無際。 那是她最后一次見秦既南。 “蓁蓁。”他身形隱匿在黑暗里,輕聲問,“你恨我嗎?” 她說沒有。 “那你愛我嗎?” 她只余無盡的沉默。 覆水難收,她早已傾盆。 第49章 回到宿舍, 葉蓁很平靜地吃了一份甜豆花做夜宵,而后去衛生間?洗漱,出來時?唐雪瑩很愧疚地看?著她:“蓁蓁, 對不起。” “沒關系。”葉蓁并不覺得她有錯。 秦既南要見她這一面, 無論用什么辦法都能見到,不是唐雪瑩, 也會有別人?。 她只是有點疲憊, 病去如抽絲般帶走了她很多力氣。 晚上十點半,梁從音下班回來,律所實習加班很嚴重?,她每天回來得都很晚, 葉蓁還沒有睡,坐在桌前?, 手指輕點觸控板。 梁從音走?過去, 發現屏幕上是一份簡歷。 “蓁蓁,”梁從音吃驚,“你要去實習嗎?” 桌前?的女生輕輕地嗯了?一聲。 “現在是不是太晚了?,實習通道都已經關閉了?。”梁從音替她擔心, “恐怕沒有律所會再招。” “沒關系。”葉蓁說, “試一試。” 比起前?幾天高?燒昏沉的模樣, 她此刻實在太過平靜, 在簡歷模板上填著自己?的信息。 梁從音頓了?下:“那你寫好發我,我幫你內推試一下, 或許清央學姐那里也可以幫你。” “好,謝謝你。” “蓁蓁。”梁從音忍不住彎腰搭上她肩膀, “你還好嗎?” 葉蓁的手移到模板左上角最后一項空白處,拖動自己?的證件照填充, 她輕按觸控板:“我沒事,阿音,不用擔心我。” 梁從音欲言又止:“你和秦既南……” “分開了?。” “你們……” 葉蓁盯著暗下來的屏幕:“阿音,你知道原因的,不是嗎?” 梁從音的話哽在喉嚨里,她動作?凝滯,半晌,沉沉呼出一口氣。 是,她知道的。 沒人?比她更先?知道,更清楚,更目睹這一切的發生。 她身體僵硬,坐回旁邊自己?的椅子,唐雪瑩出去洗衣服了?,宿舍內只有她們兩個人?,空氣寂靜,靜得葉蓁轉過身時?,梁從音甚至說不出一句話。 “阿音。”葉蓁輕聲說,“你知道的,我記性一向很好。” 所以,在開學第一眼,就認出了?與她鄰床的室友,就是十幾年前?頻繁和母親一起出入她們家的小女孩。 她姓梁,她父親,就是十幾年前?在實驗室里因為器材爆炸喪生的工程師。 實驗室是秦氏旗下的,質檢不合格器材是沈家的,他們在北城權大勢大,盤根錯節,為了?名聲,硬生生誣陷編造,將?器材的爆炸,歸咎于那位姓梁的工程師cao作?不當。 重?壓之下,沒有一個律所敢接這個案子。 只有葉行?,彼時?他在做法律援助,無償接下了?這個幾乎不可能有結果的案子,官司斡旋近一年,仍然沒有結果。 明里暗里無數威脅,甚至是明目張膽的車禍,葉行?都沒有低頭。可先?懦弱的,是那對母女。 她們收下賠償,答應庭外和解,主動撤訴。 葉行?的堅持成?了?泡影,一夕之間?,萬念俱灰,身體被精神被直接摧垮。 他是一個很純粹的理想?主義者,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就連結發妻子和幼女,都沒能留住他。 長久的沉默,葉蓁只說了?一句自己?記性很好,心照不宣的那層紗窗被捅開,梁從音手指僵硬地握住桌角,良久,她死死咬住唇角,咬出血絲,眸中泛了?淚。 “蓁蓁……蓁蓁,對不住……” 再多的話語和道歉都蒼白得像紙,梁從音肩膀一垮,眼淚從指縫間?逸出。 她們母女懷著愧疚懦弱地過了?這么多年,再一次見到葉蓁的時?候,她幾乎在一瞬間?崩潰。 想?跪下來,想?跟她說對不起,想?說因為他們家,毀了?她原本大好的人?生。 壓在心底這么久的話,終于可以說出來,梁從音的聲音斷斷續續,來回都在重?復對不起三個字。 在淚聲中,有椅子被拖動,葉蓁走?到她面前?,用紙巾擦她臉上的眼淚。 她還是很平靜,指尖溫涼:“阿音,別哭了?。” 梁從音在淚眼朦朧中抬頭,手指顫抖:“蓁蓁,對不起,我該攔住你的。” 她自己?墮入地獄就夠了?,她該在一開始,就攔住葉蓁,不讓她和秦既南接觸。 葉蓁很輕地扯了?下唇:“跟你沒有關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她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所以自食惡果。 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那天過去之后沒多久,葉蓁接到了?一家律所的實習offer,是沈清央替她內推,為了?表達感謝,她請沈清央吃了?一頓飯。 吃飯地點定在律所樓下的一家居酒屋,沈清央給她推薦那里的火燒云拉面,又甜又辣。 沈清央說,很能釋放工作?壓力。 葉蓁不能吃辣,準確地說,是幾乎沒吃過辣口的東西,一碗面,幾筷子就讓她差點掉下眼淚,嘴唇辣得通紅。 “好吃嗎?”沈清央給她倒飲料。 “是挺釋放壓力的。”葉蓁用紙捂著嘴咳嗽。 旁邊有兩個姑娘點了?燒鳥和清酒,喝著喝著,其中一個突然崩潰地哭了?起來,說活著真沒意思。 另一個看?起來眼里蓄著淚說她也是。 聲音傳到她們這桌,沈清央晃著酒杯輕笑,說學妹,你聽過一句話嗎? 葉蓁偏頭。 沈清央溫柔地說:“一個拿死說來說去的人?,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還在期待愛。” 葉蓁微怔,半晌,她說:“學姐,你說得對。” “你剛才?在想?什么?”沈清央問。 她垂眸,輕聲:“在想?,我過去這么多年在活什么。” 想?愛的人?愛不了?,該恨的人?恨不起來。 沈清央碰了?碰她的杯子,沒說話,過了?會,玩笑的口吻:“原來像你這樣的大美?女也會有煩惱嗎,我以為只有我們普通人?才?會有呢。” 葉蓁無奈地苦笑:“學姐,別打趣我了?。” 沈清央笑,轉著酒杯仰頭。她真的是很溫柔的人?,無論什么時?候,葉蓁見她,永遠是溫柔低笑。 律所的實習工作?很忙,工作?內容并沒有那么簡單,葉蓁被分到一個專做并購案的非訴律師手下,一頁又一頁的財報和數據分析,遠非只有法律知識足夠。 她在這樣重?復性的工作?里麻木自己?,一整個暑假都沒有回過家,孟書華也沒給她打過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