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個脾氣不太好的天之驕子,桑窈又在心里默默補充。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的同謝韞說話還是在好多年前。 她那時年歲還小,第一次進宮去找jiejie,結(jié)果因著些意外她在宮內(nèi)迷了路,遇見了幾個公主皇子聚在一起玩鬧,他們熱情的拉住桑窈,要求她陪他們一起玩。她一方面不敢拒絕,另一方面也是起了玩心,就這樣答應(yīng)了。 結(jié)果他們玩的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游戲,不過就是投壺。 不同的是,要將那笨重的銅壺綁到某人的身上,然后讓他慢慢的走動,這樣在移動中方才投箭。 很不幸,桑窈就成了那個被綁著的倒霉蛋。 她身材纖細,銅壺幾乎有半個她高,就這樣生生的綁在她身上,她還要費勁的沿著一條線走動,笨拙且狼狽。 她想拒絕,可她面前的都是金枝玉葉,根本沒有她拒絕的余地。 她害怕極了,一邊掉眼淚一邊慢吞吞的走,擔(dān)心自己會被扎成小刺猬。 謝韞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xiàn)的。那時的他已有名門之風(fēng),清雋挺拔,他只是從這里路過,那群方才還嘰嘰喳喳的小孩就登時安靜了下來。 彼時的桑窈已經(jīng)哭成了個小花貓,她抱著銅壺看向謝韞,滿臉淚痕。 謝韞在她身側(cè)停下了腳步,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然后看著她道:“你是桑窈?” 桑窈點頭。 他道:“你jiejie在找你,同我過來吧。” 謝韞救了她,多虧了謝韞,她最后沒有被扎成小刺猬。 她那時對謝韞的印象非常好,不僅乖乖跟他走了,還同他說了許多話,但他一句也沒搭理。她不明白,最后仰頭問: “哥哥,你怎么不說話?” 少年冷淡的垂眸看她,然后終于道:“別說話,很煩。” 桑窈嘴巴一癟,又要哭了。 她可憐巴巴的捏住他的衣袖小聲問:“哥哥,你生氣了嗎?” 他面無表情將自己的衣角從她手中扯出來,道:“別碰我,你手好臟。” …… 再次回想,桑窈仍舊覺得他真的很討厭。 那是她跟謝韞相處時間最長的一次,后來她同謝韞幾乎就沒什么說話的機會了,他也從來不會多看她一眼。 如今數(shù)年過去,桑窈覺得他大概也不記得他曾經(jīng)順手替她解圍過。 其實這也是為什么她篤定這本手冊就是謝韞所寫的原因,因為能將那次她同他的對話完整記下來的,不可能是旁人。 話說回來。 她萬萬沒想到,看這冊子上的東西,這廝不僅記得,竟然從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對她心懷不軌了。 可那個時候她還小啊。 ……這人看著道貌岸然,內(nèi)里竟然如此禽獸。 桑窈蹲著想了半天,仍舊沒能從這個巨大的發(fā)現(xiàn)中緩過神來,以至于身后衙役叫了她半天她才聽見。 桑窈迅速將手中這腌臜之物藏進自己的袖袍,然后回過神來力圖鎮(zhèn)定的道:“弄完了就下去吧。” “是。” 總站在這里也不是事,她順了順呼吸,然后邁開步子隨他們一同走了出去。 等她出去時,桑印已經(jīng)從議事的前廳回來,此刻正坐在皺著眉頭處理手下的案宗。 桑窈心里藏著事,心不在焉道:“爹,若是無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阿姐還在等我。” 桑印抬眼掃她一眼:“去到之后問問你小姝最近是怎么回事,她入宮也有幾年了,怎么也該有個子嗣了。” 再說,現(xiàn)在龍椅上的那位不知還能活幾年,將來若是賓天,桑姝下沒有子嗣,按例需得為帝王殉葬,她總得為自己謀劃謀劃。 桑窈想不了那么多,只想阿姐在宮中平平安安,至于有沒有子嗣才不重要。 “哦。”她應(yīng)了一聲。 桑印擺了擺手,又囑咐道:“帶著燃冬,碰見那些不好惹的記得早早避開。” 桑窈又乖乖哦了一聲。 她因為相貌不太正經(jīng),此前沒少被那些滿腦子臟東西的人調(diào)笑過,有的父親還有jiejie為她出氣了,有的惹不起的她就只能自己生悶氣。 “行了,去吧。” 桑窈這才走出去,刑部府衙于宮城以西,桑窈就是就去找她阿姐的路上,碰巧遇見了外出歸來的桑印,然后他才順道把桑窈帶走的。 因才下過雨,外頭空氣濕潮,浩蕩的天空零散的布著幾塊未曾散去的烏云,夾雜著涼意的風(fēng)輕輕吹拂,一切都真實無比。 她再次想,這不是夢。 謝韞真的在暗中迷戀她。 是的,迷戀。 用這個詞來形容真的一點也不過分,謝韞對她的感情可稱狂熱。 她暗中感嘆,怪不得世家掌門人皆對謝韞贊不絕口,這人明明那么愛她,面上卻一點不顯。試問能將此等澎湃愛意掩藏于心數(shù)年且未曾露出絲毫蛛絲馬跡的人,能簡單嗎? 不對!其實他并非絲毫沒有破綻。 像是光束破開黑云,桑窈突然在此刻頓悟了。 凈斂。 怪不得她總覺得凈斂對她的關(guān)注超出正常范疇,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凈斂可并不僅僅是個伺候謝韞的隨侍小廝,他自幼就被養(yǎng)在謝家,身為高門伴讀,他的眼界,才學(xué)皆遠出于常人,他不可能閑來無事去留意她,去關(guān)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