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道理朕明白,只是委屈了小蔚,希望那李塵徽安守本分,做公主的良配。” 他對梁蔚關心是真的關心,但利用也是真的利用。 高升告訴候在殿外的崔先瑜,皇上這會在休息,讓他先回去,崔先瑜自然不會抗旨,他對著乾清殿的方向施了一禮,眼中的精光利如鋒刃,他明白皇上是鐵了心要用項家來制衡自己。 皇上的賞賜到了李府,暗示也到了朝臣的心里,簡單來說就是,“李家如今是朕要保,諸卿想送禮就送去公主府上,若再拿著崔家的雞毛當今箭,假意拉攏李家,就等著朕秋后算賬吧。” 皇上給足了崔家的面子,但這里子怕是一點也沒留下。 梁珹身上流著的是梁家的血,坐擁的是大夏的江山,他崔家畢竟只是個外戚,哪怕權傾朝野,也是個臣子,只要有不臣之心,都會被后世扣上亂臣賊子的罪名。 更何況崔家的勢力只在京中一帶,只要鎮北候府不倒,三方駐軍就不可能讓崔家明目張膽地弒君奪位。 崔先瑜忌憚項章,對鎮北候府在京中的勢力極盡打擊,但他自己明白他不可能撼動項家在大夏的地位。 鎮北候府是項家兩代人用軍功一點一點打下來的,他們將北狄人封鎖于玉門關外,給大夏帶來了數十年的安穩,在民間百姓奉他們為戰神。 回京途中的梁蔚此刻也得到了消息,公主殿下慵懶地靠在馬車的軟墊之上,但脊背卻依舊挺直,那是在玄清宮中宋翎教出來。 “他是在嘲諷我沒錢嗎?”她面無表情的開了口,將自京中傳來的信紙碾的粉碎。 車上的辛陽被這動靜弄的不敢答話,當然他本來就不知該如何答話。 “想不到我這夫君竟這般疼我,等成了婚,我得好生謝謝他。”公主殿下見沒人答話竟也不惱,她話鋒一轉對著未曾謀面的駙馬爺語氣溫婉。 “殿下,此事一出崔家算是徹底與您撕破了臉,李公子這是把您扯到明面上了。”馬車外的炳刃好心提醒道。 “我這幾年里與鎮北候暗通曲款,私下里動作不斷,連我那皇兄都在提防著我,你以為太后和崔家就不知道嗎?我跟崔家本就是死敵,何來撕破臉一說。” 梁蔚有時候真的不太明白自己當初為何留了這么一個聽不懂話的貨色當近衛。 “李塵徽這哪里是把我拉下水,他是身在暗流中找了皇室這塊浮木罷了。他又不像你一樣傻,自然不肯給崔先瑜當替死鬼。” 被順嘴貶低的炳刃心中暗想:“原來您對駙馬的要求只是比屬下聰明一點呀。” 他立刻謙遜道:“屬下明白了,多謝殿下提醒。” 梁蔚一朝成婚,此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在江湖上奔走,她會成為皇上捏在手上牽制鎮北候的棋子。 炳刃明白,梁蔚這次回京注定不會放過崔家,皇上對她的利用會束縛她的手腳,但也能讓端陽府立于不敗之地。 馬車在開闊的官道上飛馳而過,幾位近侍策馬跟于車后,落日的余暉撒在馬車上,車身上篆刻的暗符銘文在霞光下半明半昧,不多時便如流光乍現般消失在了遠方。 李塵徽做下決定時就一直繃著弦,直到皇上的賞賜到了自家,他才把惴惴不安的心放下了一半。 此刻才有心力來想那位被賜婚的公主殿下,想自己從此困于皇家的后半生。 李塵徽平日里對誰都挺好,但他的好不挑人,只要對他沒有惡意的,他都能報之以桃。他人緣不錯,在官場一年多,在同僚中,跟誰都能聊上兩句,天生一個自來熟。 他活了近二十年,可能是活的太隨便了,竟連個青梅竹馬都沒有。可如今他還沒能有情竇初開的對象,屬于自己的情愛就無疾而終了。 端陽公主是金尊玉貴,柔嘉淑儀的皇女,是閨閣中女子的典范,可她真的甘心與一個從未相識的人共度一生嗎?而且這個人并不能給她帶來任何益處,還可能會拖累她。 李塵徽這般想著,心中不禁對梁蔚起了幾分歉意,生出了幾分如秋水般的憐惜,他告訴自己若是不能與公主兩情相悅。相敬如賓的過下去也不錯,自己很好養活的,雖然以后不能任要職,仕途恐怕止于靈樞院,但那點俸祿也夠他揮霍了。 他就在那里看一輩子書,老了以后能像謝長史那樣每日做幾件事打發光陰其實也不錯,只要公主殿下不嫌他窩囊就行。 他做著平安順遂的白日夢,甚至還帶了些遁世的妄想,殊不知自己已在無意中得罪了梁蔚,說不定在婚禮當日就能一命嗚呼,含恨九泉。 半月時間轉瞬即逝,公主殿下抵京待嫁,李家父子也完成了宮中的禮制,期間小心謹慎不敢有絲毫差池,可謂是心力交瘁。 因為李塵徽是入贅公主府,所以皇上只讓李家意思了一下,沒有讓李平砸鍋賣鐵給兒子湊聘禮,還給了李平千金的賞賜以做彌補,讓李平有一種賣兒子的錯覺。 到了成親前幾日,李平終而能空出時間來跟自家兒子談心。 “公主殿下是修行之人,性子定然是比常人冷淡,你莫要惹惱了殿下。” “我知道爹,日后我不在家你要注意身體,天涼記得添衣,公務再忙也要吃飯。我已囑托了小禾讓他好生照顧你。” 李家沒有女主人,這些問候只能李塵徽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