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寧：“我們必須想個辦法?！?/br>
    白沙：“對呀——”

    靜怡和亞寧同時轉(zhuǎn)過頭，對白沙說：“我們必須把你的體能練上去才行。”

    白沙：“？？？”

    “靜怡，你以前是怎么練體能的？教教她唄?！眮唽幷f道。

    “也就霍曼老師的那一套，我覺得霍曼老師的訓(xùn)練方案肯定比我們專業(yè)?！膘o怡的大腦快速運轉(zhuǎn)，“要說提高格斗水平的秘訣，那肯定就是多實戰(zhàn)了。我最近總是找院里年紀(jì)比我大的男生約架，要不下回打架的時候我把她一起帶上?！?/br>
    “您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卑咨硳昝撨@倆人的胳膊，恨不得馬上逃跑，“你就不怕被瓊夫人關(guān)禁閉嗎？”

    靜怡淡定地伸手揪住她：“我們慈育院里沒有關(guān)禁閉這一說。而且我也不是第一天這么干。那個身上打繃帶的維安和克萊扎看見沒？他們倆就是我打的——雖然還有另外兩個和他們年齡差不多的男生做幫手，但那天是由我指揮的奇襲。維安和克萊扎也會點格斗術(shù)，用一般的方法還真搞不定他們?！?/br>
    白沙對那兩個受傷的倒霉鬼有印象：“他們不是說，自己身上的傷是他們倆互毆留下的嗎？”

    靜怡嘲諷一笑，她臉上鮮少有如此生動的表情：“那是他們自己心虛，不敢跟瓊夫人坦白他們打群架的緣由。不過，這在慈育院也算約定俗成的傳統(tǒng)了，輸家自己主動頂鍋受罰，沒什么可抱怨?！?/br>
    白沙：“所以這是高年齡段孩子們的爭斗。你是怎么摻合進(jìn)去的？”

    靜怡噎了一下，沒有回答。

    白沙盯著她：“而且打架總得有個理由吧。別告訴我只是因為某幾個人看另外幾個人不順眼這種膚淺的理由。”

    在白沙的時代，學(xué)生們打架可以是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甚至許多的長期霸凌行為，緣由僅是簡單的一句“我看某某某不順眼”。他們可以為了很小的契機(jī)、投入許多時間在這種令人生惡的糾纏上，但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們實在是太“閑”了，閑的沒事干。

    然而慈育院的孩子們普遍早熟（那些有智力障礙的除外），他們真的會浪費力氣在無謂的爭端上嗎？

    “原因嘛，當(dāng)然是有的?！膘o怡低聲說道，“——我們先去吃飯吧，吃完飯再跟你說?！?/br>
    白沙：“？”

    “對對，我也餓了?！眮唽帞堖^白沙的肩膀，“你先趕緊去廚房吧，記得幫我多帶一個雞rou卷哦！我想過了，靜怡確實不能帶你一起去打架。萬一東窗事發(fā)，你們都被逮住了，那大家都沒飯吃。反之，有白沙在廚房，即使靜怡你被發(fā)現(xiàn)、瓊夫人罰你不許和大家一起吃飯，你也餓不著的。”

    靜怡皺起眉，似乎想噴一句“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滿腦子吃的”，但她最終還是忍下來了。

    白沙注意到他們在轉(zhuǎn)移話題，倒也無意繼續(xù)追問，反正日子還長，她總會找到真相的。

    ……

    飯點前，瓊夫人來大廳轉(zhuǎn)了一圈，見白沙正推著餐車擺放餐具。

    她一絲不茍地工作，各種餐具被她擺的整齊又美觀，遠(yuǎn)遠(yuǎn)看去，甚至每個餐盤間的距離都差不多。

    為了方便，她把自己的袖口挽了上去，露出仿佛一折就斷的纖白手腕。在她的手腕上有明顯的紅痕，看上去極為顯眼。

    瓊夫人看著白沙耐心地端盤子，看她雙手顫顫巍巍、虛弱無力，于是瓊夫人扭頭就去職工辦公室里找了霍曼談話。

    “恭迎大駕，執(zhí)行督察大人?！被袈P腿坐在沙發(fā)上，沖著瓊夫人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酒壺，“這個時間來找我，是又有什么新的指導(dǎo)嗎？”

    瓊夫人面無表情：“我記得，我警告過你，不許在慈育院里喝酒。尤其是在孩子們面前?！?/br>
    “這有什么所謂？慈育院的孩子長大后，將來至少有一半離不開酒精?！被袈灰詾槿?，“不過您放心，我保證不會讓他們對酒精產(chǎn)生什么多余的幻想。我告訴他們酒精是用來鎮(zhèn)痛的，是藥，藥當(dāng)然不能隨便吃，至于要不要成癮，那是成年人才有資格做的選擇……”

    “我不想和你聊這些浪費時間的渾話?！杯偡蛉苏f道，“我想和你聊聊白沙，你讓她去你的格斗課？你是怎么想的？她的體質(zhì)并不出眾，甚至營養(yǎng)不良。不然我為什么安排她去廚房工作？還有，依我對她的觀察，做士兵對她來說不是最好的選擇。你不能把每個孩子都當(dāng)作上軍校的苗子去培養(yǎng)吧？”

    “但她必須去軍校?！被袈⒅茐卣f道，“以她的天賦，絕不會泯然眾人。不去軍校，她的歸宿就是康恒生命安全公司。”

    瓊夫人略一怔然。

    “康恒一直在藍(lán)斯洛星范圍內(nèi)招攬人才，或者說是捆綁人才。就連我們慈育院，稍有出息的學(xué)生也都去給康恒生命打工了。執(zhí)行督察大人，您不覺得這一切很諷刺嗎？”

    “讓她去軍校吧。無論是做指揮，做機(jī)甲兵，做通訊兵，做教練，做軍需官……甚至是做一個普通的聯(lián)邦軍士，然后退役——都比在康恒生命公司有意義?！?/br>
    第六章

    通過鍛煉來提升白沙的體能，無論是霍曼抑或是靜怡，都認(rèn)為這個思路是對的，因為他們就是這么走過來的。

    “只要練不死，就往死里練。”靜怡終究還是沒有帶著白沙去打群架，而是在私下里教授她更多的格斗技巧，即使白沙無心把自己練成一個絕世高手，但在靜怡嚴(yán)苛的目光下也不得不妥協(xié)，“等你什么時候能和我打個四六開，我就算你過我這關(guān)了。”

    白沙心想，我怕不是這輩子都過不了這關(guān)。

    霍曼cao練白沙的時候，是壓著她的體力極限設(shè)立目標(biāo)的，再加上靜怡和她動手時又毫不留情……在“格斗提高班”開班的一周后，白沙理所當(dāng)然地病倒了。

    她再次躺進(jìn)了醫(yī)療室。

    格溫妮特為她做檢查，看到她身上因訓(xùn)練留下的擦傷和瘀痕，幾乎要氣得發(fā)瘋，一度懷疑白沙在慈育院里遭到了虐待。進(jìn)一步做生化檢查后，得出的報告依舊是營養(yǎng)不良。

    霍曼也有些被驚呆了，似乎是沒想到白沙真的這么弱，但靜下來一想，就覺得估計白沙上次就沒把病給徹底養(yǎng)好。

    格溫妮特見白沙尚在昏睡中，壓低了聲音對霍曼說：“我懷疑是這孩子的基因問題?！?/br>
    霍曼一愣：“她也有基因?。俊?/br>
    “但與藍(lán)斯洛星上流行的輻射病不同。兩者并不同源。”格溫妮特說道。

    霍曼：“感覺在給一個漏電的電器喂電池似的。”

    格溫妮特：“這孩子對能量的需求異于常人，她需要的不是電池，而是能量塊。”

    霍曼：“我看想要能量塊的是你吧？”

    格溫妮特：“這有什么奇怪的嗎？作為一個機(jī)器人，這么多年來我只能靠低廉的電能過活，這已經(jīng)相當(dāng)拮據(jù)了。我想試試傳說中一塊就能保障我十年照常運轉(zhuǎn)的能量塊，這有什么不對嗎？”

    霍曼：“沒有。但我們沒錢買能量塊。真是抱歉?！?/br>
    格溫妮特：“沒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br>
    霍曼和機(jī)器人插科打諢完，折起那張單據(jù)，關(guān)上了醫(yī)療室的大門。

    靜怡和亞寧正蹲在門外的臺階上，見霍曼出來了，眼巴巴地盯著他。

    “她還好嗎？”靜怡著急地說，臉上有顯而易見的愧疚，“不會是被我給打壞了吧？”

    霍曼說白沙像個漏電的電器，因為這么多天的訓(xùn)練并非傷及了她的內(nèi)臟或者別的身體組織，她會倒下單純是因為體內(nèi)的能量不夠用。

    既然電器本身沒有壞，那問題就不大，只要保障充足的能源就行。

    “養(yǎng)她可真費勁?！膘o怡低聲抱怨著，但半分沒有要拋下她的意思，“咱們慈育院是不是沒有那么多錢？”

    “這次是我的疏忽，我會負(fù)責(zé)讓她恢復(fù)健康?！被袈纱嗟卣f道，“不過咱們確實該為將來提前做做準(zhǔn)備?！?/br>
    說完，霍曼就若有所思地離開了。他經(jīng)常這樣不定時地在慈育院里出入，瓊夫人也從不苛責(zé)他。靜怡和亞寧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他就是出門給慈育院賺錢去了。

    “咱們該怎么辦……我們能進(jìn)去看看她嗎？”亞寧回頭探了醫(yī)療室的窗戶一眼。透過窗戶，他們能看見白沙正躺在那張白色的醫(yī)療床上，安詳?shù)厮?/br>
    “醫(yī)療機(jī)器人會照顧好她的?！膘o怡的手落在窗戶上，隔著窗戶輕輕觸及白沙的臉頰，神情頓時變得堅決起來，“我們也得弄點錢來?！?/br>
    亞寧：“可我們還沒到兼職的年紀(jì)，瓊夫人也不會同意我們出去?！?/br>
    靜怡果斷地說道：“那我就去搶。”

    亞寧目瞪口呆：“這樣不行吧？上次維安和克萊扎也只是搶同伴的午飯吃，這次你卻打算直接搶他們的錢？這真的越線了。何況他們能有多少積蓄？”

    有錢誰還會呆在慈育院里？

    “那你說怎么辦！”靜怡有些煩躁地說，“就這樣看她時不時暈過去嗎？”

    “……其實我覺得我平時都挺好的?！焙鋈唬坏捞撊趼曇魪拇皯舻目p隙傳出，“你和霍曼老師別再給我加訓(xùn)，我其實還挺得住?！?/br>
    亞寧和靜怡雙雙一驚，扭頭看去：“你醒啦？！”

    “嗯。醒了?！卑咨橙嘀^坐起來，“我睡著的時候似乎聽某人說，要為了我去搶劫……”

    “什么搶劫啊，話別說的這么難聽好不好。那是借！光明正大的借！”靜怡提高聲線，“而且維安和克萊扎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們明明跟著外面的機(jī)械師當(dāng)學(xué)徒，能靠自己的薪資在工廠，買到盒飯吃，回來卻還要搶其他孩子的飯，他們不欠揍嗎？”

    在靜怡的解釋下，白沙勉強(qiáng)弄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

    慈育院的孩子們在十二歲后就會接受就業(yè)培訓(xùn)，有一些天資不錯、手腳勤快的，能在各行各業(yè)找到一份學(xué)徒的工作，也算是提前出門賺錢養(yǎng)活自己了。

    維安和克萊扎拜了工廠的機(jī)械師做師父，在工廠里做學(xué)徒，也算是找到了份令人艷羨的兼職。但他們沒想著要反哺慈育院也就算了——現(xiàn)在大家都不容易，放他們出去兼職也不是圖他們那三瓜倆棗的薪資，從慈育院出去的孤兒們能自立、找到一份養(yǎng)家糊口的工作，這就最好了——但他們卻蹬鼻子上臉，還暗地里強(qiáng)迫幾個和他們差不多年紀(jì)的孩子把自己那口飯給省下來，好上供給他們倆。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飯量都不俗，一天卻一頓也餓的慌，維安和克萊扎兩個還挺缺德，知道拿軟柿子捏，專挑那些個字小、膽子也小的欺負(fù)。在年紀(jì)大的孩子之中，搶衣服、搶飯吃、甚至搶工作都是常有的事，瓊夫人極少理會，也算是讓他們提前適應(yīng)外面的社會，于是維安和克萊扎就搶地越來越明目張膽。

    直到經(jīng)常被他們倆搶飯吃的受害者們組成了聯(lián)盟，在靜怡的指揮下打了個翻身仗，這件事才到此為止。維安和克萊扎收獲了被砸破的腦袋和險些骨折的手臂，還不敢去告狀；而靜怡則得到了一些人脈和他們湊錢買的一份點心。

    “他們搶別人飯吃，你們教訓(xùn)過他們倆了。”白沙說道，“但你現(xiàn)在想去搶他們的錢。這是兩回事?！?/br>
    靜怡：“不，我挑他們下手是因為簡單。他們之前都打不過我，更別說現(xiàn)在了。如果有比他們更合適的目標(biāo)，我就會改變策略的。”

    白沙：“……”不要把做土匪這件事搞得這么理所當(dāng)然好不好！

    “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膘o怡瞪了白沙一眼，“那你說現(xiàn)在怎么辦？”

    “你說維安和克萊扎在做機(jī)械師的學(xué)徒，是嗎？”白沙若有所思，“能不能把他們叫來。我有事想問問他們?！?/br>
    既然急于求財，那就只能從老本行入手。

    維安和克萊扎被揪過來的時候表情相當(dāng)不情愿，仿佛多看靜怡一眼就要怒發(fā)沖冠的樣子，實在不像是被打服了，他們的語言也證明了這點。他們對靜怡喊道：“把我們喊來到底有什么事？別以為我們是怕你啊，你一個女孩兒，上次打贏我們靠的都是詭計，還有以多欺少！我奉勸你別太過分，否則就算是被捅到瓊夫人那里去，我們也要收拾你一頓！”

    靜怡頗為不屑地冷笑一聲：“就憑你們倆？”

    維安和克萊扎互相看了一眼，他們一個吊著手，一個包著頭，雪白的紗布仿佛在昭示著他們有多么的可笑。兩個男孩惱羞成怒，之前還只是說說的，現(xiàn)在他們真的有和靜怡一拼生死的沖動了。

    “好了——都冷靜點行不行？”白沙還躺在醫(yī)療床上，大聲喊完這句后，有些費勁地喘了幾口氣，“是我有問題想請教你們。”

    “你們不是去做機(jī)械師的學(xué)徒了嗎？怎么連飯都吃不上?！?/br>
    靜怡一愣，亞寧則不住搖頭。靜怡滿心以為維安和克萊扎做這一切只是因為缺德，卻沒想過他們這么做更可能是因為一個樸實無華的理由：他們吃不飽。

    他們沒料到白沙會有這么一問，扭捏一會兒后，紅著眼圈說道：

    “大家都以為做機(jī)械師的學(xué)徒，會有好前途。但想學(xué)手藝實在是太難了，他們都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所以不大愿意讓我們學(xué)他們的技巧，干很多要緊的活都避著我們，讓我們?nèi)ジ呻s活。”

    為了改變現(xiàn)狀，他們不得不將自己所有的薪資上繳一半給機(jī)械師，另一半還要買禮物、四處做人情。只有讓師父承認(rèn)他們是“徒弟”，才會教他們一些實用的東西。

    白沙：“……”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這星際時代還挺復(fù)古?。?/br>
    第七章

    一天后，霍曼帶回了一支高級營養(yǎng)劑，就是之前用來救過白沙性命那種。

    營養(yǎng)劑可以口服也可以注射，注射的效果會更立竿見影。但格溫妮特執(zhí)意要留白沙在醫(yī)療室多修養(yǎng)幾天，白沙干脆就一口把營養(yǎng)劑悶頭喝了下去，又扎扎實實地睡了一覺。等醒過來之后，她頓時覺得自己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身體像全新的一樣。

    “不愧是高級貨。”白沙沖著霍曼豎起大拇指，“真是百病全消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