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了孽徒男主的飯碗 第50節
和沈映宵暗自想象的黯然痛苦的師弟不同,戚懷風神色間看不出多少悲傷,只是好似比平時安靜。 “別用那種同情的目光看著我。”戚懷風忽然轉過頭,目光落在沈映宵身上,“修真之人雖然壽數漫長,但途中隕落的不知凡幾——你該不會指望我為了這種事痛哭流涕吧。” 沈映宵:“!” 心里亂七八糟的思緒頓時全被打碎,他拂袖冷哼一聲,以遮掩被看穿的心思:“同情你?我只是想到那位修士或許上有八旬老母,下有稚子嗷嗷待哺,見他倉促逝去,便不由惋惜。” “八旬老母?”戚懷風蹙眉,“他自己都快八百歲了。” 沈映宵:……” 戚懷風頓了頓,又道:“也沒有稚子,他甚至連道侶都沒有。而且修真之人難有子嗣,一旦得子定會悉心陪伴,而不是丟下稚子出門歷練……你為何會突然這么想?” 沈映宵:“……我只是打個比方。”你懂不懂什么叫比方。 戚懷風也不知道這師兄究竟從哪學來了這等怪話,他搖了搖頭,沒再多言,取出符紙折成信鳥,將青竹的玉牌和折扇放了進去,代他歸鄉。 但放手讓符鳥飛走之前,戚懷風想了想,卻又將那一把折扇取了出來,低頭靜靜看著。 這副場面,乍一看像是年輕修士在緬懷不幸遇難的友人。可配上嗓音,畫風就完全不同了。 戚懷風輕撫扇骨上手刻的紋路。淡淡道:“這種東西,還是更適合在行兇者的墳頭燒掉。” 沈映宵:“……”等等,通常這等遺物,不是更應該焚在被害者墳頭么。你怎么又不按套路來? 莫非是想先殺了行兇者為友復仇,再讓那人的幽魂日日對著被害者的遺物,寢食難安? 沒等沈映宵弄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個思路,戚懷風的目光,已經重新落回了那一堆濕漉漉的遺物上。 修士若是有宗門歸屬,出門時大多會攜帶相應的信物。井中那些尸骨的大致身份,也因此得以辨認。 劍靈望著戚懷風俯身撿拾遺物,又看到幾只符鳥接連飛出,不禁感慨:“你師弟做這種事的時候還挺有耐心的,一看就是沒少幫別人收斂遺骨——我已經想象到一群人一起下秘境,到最后只有他獨自一人活著出來的凄慘景象了。” 沈映宵:“……” 在他的印象中,戚懷風雖然的確喜歡闖蕩各種秘境,但太過危險的秘境他往往只一個人去。同別人一起出入的,都是那些相對穩定的地方。 奈何他有心避免,秘境的環境卻總是瞬息萬變:什么境中之境、什么藏在秘境中的兇殘魔頭、什么沉睡千年突然蘇醒導致秘境難度飆升的千年兇獸……亂七八糟的意外,戚懷風竟全都撞齊了。 他心思縝密,實力也過硬,總能九死一生地殺出重圍,可他的同伴卻難有這種好運。所以漸漸的…… 為別人處理后事的手法就練出來了。 “難怪師弟剛出山門那會兒,總是意氣風發呼朋喚友,后來卻沉默了許多,更愛獨自一人。”沈映宵嘆了一口氣,忽然發現小師弟這些年其實過得挺不容易,“也難怪他的晉升速度匪夷所思——若是慢個一時片刻,按照他遭遇危險的頻率,這會兒他怕是早已成了哪處秘境的肥料。” 正想著,卻見戚懷風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望著井邊剩下的那些東西,若有所思。 沈映宵回過神,好奇走過去看:“怎么了?” “剩下這些,似乎全是魔修的東西。”戚懷風鞋尖踢了踢其中一枚法器,“這引魂鈴是他們一個堂主的寶貝,我從前見過。” 沈映宵一怔:“魔修?” 他往地上望去,發現剩下的這些東西有新有舊,數量比被戚懷風送走的遺物,還要多出許多。 ……換句話說,在此遇害的魔修,竟然遠比修真界的修士要多。這座小城倒更像是在捕獵魔修,而青竹他們只是被意外卷入其中。 沈映宵忽然想起一事,暗自對劍靈道:“咱們抓到的那一枚魔種,濁氣濃度極高,細看卻又有些斑駁,恐怕便是從這些魔修身上提煉糅合而成的,這座小城抓走那些魔修,又將鎮民一一制成活傀,為的就是孕育出那一枚魔種。” 濁氣不止走火入魔的修士身上有,凡人的惡念也容易讓它們聚集。 但即使知道這一點,對那幕后之人正在籌劃的事,沈映宵也還是理不清頭緒。 劍靈倒是看得開:“理不清就不理了,你先管管你師尊體內那毒,再喂一喂分身,把戰力提上去。到時候我們一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來什么砍什么!” 說著說著它又嘆了一口氣:“原本出門是為了找楚傲天,找找他手里有沒有毒倒了你師尊的原毒,然后再針對它研制解藥,可現在居然一無所獲。” “誰說我一無所獲?”沈映宵望著那一地沾染著濁氣的魔修物件,忽然道,“師尊的毒為何總盤繞在元嬰不散,我已經大致有了猜測。” 劍靈一怔:“是因為什么?” 沈映宵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低頭看了看自己,思索道:“現在還說不清楚,畢竟只是一點猜想——具體如何,還需得先用本體做個實驗。” 劍靈:“……”本體在你手上還真是破破爛爛,沒個完好的時候。難怪世人總是談丹修色變,這群家伙鉆研起什么東西來,著實有一種不顧自己死活的美。 沈映宵沒看到它復雜的目光,還在思索著行事的步驟。 他低頭看完自己,又警惕地看了看修為未知的戚懷風,悄聲道:“可惜這師弟實在礙事。我得想個辦法盡快同他分開,把本體帶回洞府。” 劍靈:“……”每天都想著怎么自己偷自己,主人也真是很不容易。 第52章 出門一趟, 魔尊晉升的危機尚未解決,反倒先發現了一堆被害的魔修。 在這個當口,這也算是一件值得注意的異動。沈映宵正犯愁該怎么處理, 卻見戚懷風看了他們一眼:“今后若有人詢問, 不必多說, 我會解釋。” 有人愿意主動接過麻煩,沈映宵樂意極了, 矜持點頭:“那就麻煩師弟了。” 戚懷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這次出門,原本是為了尋找失蹤的師尊和師兄。如今師兄找回來了,師尊卻還下落不明。 但戚懷風總覺得, 有時在沈映宵周圍, 能模糊感覺到凌塵的氣息——只是不知那究竟是因為師尊和師兄氣息相似、他弄混了, 還是這兩個人的確有過接觸,氣息有所沾染。 劍靈悄悄對沈映宵道:“你師弟總在看你。” 沈映宵轉過頭, 卻發現戚懷風并沒看著這邊。 但劍靈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謊,沈映宵心里頓時更加警覺。 不過很快, 他想起什么, 又平靜下來:“抓走師尊的是那個丹修, 與我何干?我也只是一個身不由己的無辜修士罷了。” 劍靈:“……?” 正說著, 天邊忽然傳來靈力波動。 三人抬起頭, 看到一只符鳥飛速靠近,懸停在他們面前。 梅文鶴伸手接下它,拆開一看, 蹙起了眉。 沈映宵:“怎么了?” “宗主知道我們的行蹤了,讓我們即刻歸去。”梅文鶴有幾分嫌棄地捏著那張信紙, 轉過去給他們看, “恐怕是傲天宗有人多嘴——他還特意交代我們將師兄帶回。” 沈映宵想起一事, 心里微動。他平靜道:“那就回去吧。” 梅文鶴有些遲疑:“可是師兄先前就是在宗中被擄走的,那里實在不算安全。” 沈映宵堅持道:“我畢竟是宗中之人,不回宗門還能去哪。而且宗中有宗門大陣,朗月峰也有相應的陣法,怎么都比外面安全,日后我也會多加小心。” 梅文鶴勸不住他,悄悄對戚懷風使眼色。 戚懷風想了想:“聽師兄的。” 梅文鶴正要附和著點頭,點到一半忽然頓住:“你說什么?” “我說聽他的。”戚懷風做事總是很利落,說要回宗,他一傾劍鞘,長劍便已滑出,穩穩懸停在面前。 戚懷風踏上去:“走吧。” 梅文鶴:“……”怎么突然這么聽師兄的話?你不對勁! 沈映宵也取過自己的劍。他正要踏上長劍,誰知身子忽然一輕——戚懷風一把提起他,竟然將他抓到了自己的劍上。 沈映宵怔住:“你做什么?我能自己御劍。” 戚懷風:“師兄近日太過搶手,若不看緊些,我總擔心行至一半,你又會被不知什么東西擄走。” 沈映宵:“……” 梅文鶴聽到,悄悄湊近過來:“師兄如今有傷在身,師弟手上又總是沒輕沒重,不如讓我來……” 話音未落,靈力微蕩,戚懷風的靈劍載著人飛出,面前眨眼間沒有了人影。 梅文鶴看著那讓他望塵莫及的速度:“……”可惡的劍修! ……不對,師兄好像也是劍修。 可惡的師弟! …… 回宗路上。 被這么盯著,著實很難再對本體下手。沈映宵心里長嘆一聲,只好算著日程,希望盡早趕到宗門,同這麻煩的師弟分開。 好在戚懷風御起劍來速度極快,沒多久,他便遠遠望見了天行宗的山門。 宗主的徒弟守在那里,看到他們落下,那人微一頷首:“隨我過來。” 他直接將人帶到了主峰。 大殿中,宗主已經等在了那里。 看到兩人進門,他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沈映宵身上:“你是被誰擄走的?可有你師尊的下落?” 沈映宵垂下眼睛,看上去茫然又愧疚:茫然于他什么都不知道,愧疚于師尊失蹤他這個徒弟卻幫不上忙。他回憶著先前的事,嚴格按照本體的視角,把事情復述了一遍。 這簡直是一問三不知的狀態,宗主聽得眉頭都擰在了一起。 沈映宵本以為他要發難,于是一邊講一邊虛弱地咳了幾聲,像是憂思過慮,隨時都準備吐血倒下去。 誰知一直慢吞吞地講到最后,宗主竟然都忍了下來,他對沈映宵這個師侄表現出了空前的耐心,沒呵斥也沒用靈力威嚇,完全沒給他留下發揮的余地。 “這些日子你便在主峰好好休養。”宗主望著他,長嘆一聲,“你師尊目前下落未知,你便是唯一修為足夠的仙靈之體,我會對外宣布你已回到宗中,且修為有所突破,如此一來對魔修那邊,也能有所震懾。” 沈映宵此時只想盡快回到本命洞府,無論宗主打著什么算盤都先應下,終于敷衍了過去。 而宗主轉向旁邊,又對戚懷風道:“就算事出有因,你當場闖入別人宗門大鬧一通,也實非名門正派所為——本該罰你閉門思過,但近日南邊的秘境有所異動,你便和陳峰主他們一道前去,探明狀況。” 戚懷風應了一聲,乖巧得詭異。 應付完宗主,兩人并肩往外走。 劍靈回過頭,遠遠望著背后宗主陰沉下去的神情,悄悄對沈映宵道:“找你們回來時著急忙慌,等你到了卻又不見他急了。我怎么總覺得這宗主是想留下你,把你師弟支走?” 沈映宵這些天被戚懷風盯得壓力巨大,突然聽到這話,他眼睛都亮了:“那不是正好?宗主總算是辦了一件好事。” 劍靈:“……” 旁邊,戚懷風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要走了,你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