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她拋給他一小袋,眼角帶淚地催促:“走我畫在你手心的路線,你回人間去吃。人間風味,比我給的過期多時的小零嘴好吃的多?!?/br> “可我真的想做些什么。我也該做些什么的?!?/br> 他慢悠悠地吃完了數顆已經不脆的花生,拍拍手,陡然間整個身體爆發出絢麗的跳動銀色光輝,將他整個身軀吞沒。 “我以我身,圓滿鏡身。封印鬼魂,永駐鬼國!” 剎那間,方才還笑意盈盈坐在她咫尺前的紀輕舟,消失無蹤。 連帶著一同沒了蹤跡的,還有牢獄里環繞的鬼魂,全部蒸發不見。 她怔怔地摸了摸手里的東西,小小碎鏡不知如何已經恢復原貌,圓潤古樸。 小道士躺下的地方,只余一柄他常常帶在身邊的拂塵。 第64章 與子同袍(二) 變故發生在須臾之間,陸時微只覺喉頭哽咽,連一點挽留的聲響都發不出來。 捏在掌心的鏡身寒涼徹骨,一如她此刻灰敗的心境。 紀輕舟最后的話里提及,他是以一己之身封印鬼鏡。 也就是說,作惡的鬼魂入鏡,他死了。 為什么他可以? 上一回他說過會不自覺被她懷中的物件吸引,她還愣頭愣腦摸出一堆零碎物件,甚至不曾細思過其間緣由,一心以為是他的錯覺而已。 如今他活生生地消失在眼前,讓她不得不面對未解之處。 碎鏡本不完整,紀輕舟第一次出現時用的法器是一面極其相似的鏡子,被江予淮強行掠走不久便無故不見。 他雖稱不知,但她疑心他應當對鏡子的來由是有些微了解的。 可他偏偏什么都沒能來得及告訴她。 “小道士……”她翻來覆去地摩挲著掌心,心中的她在尖叫,在念念叨叨地祈求他不要做英雄離去。 然而她真正能說得出口的,只有悲哀的小聲呼喚。 已然分不清是第幾回有淚水涌上眼眶,酸脹得很。 沉思間,沈臨熙端詳了幾眼她手里的鏡子,涼涼道:“嘖,原來本君的法器真的在你手里?。磕銚屛业淖鍪裁??這道士送死的速度倒挺快?!?/br> “啪——”迅捷的一巴掌伴著激進的風聲扇在他的左臉,力度之大把他不離身的兜帽打掉了大半,露出了特意遮住的黑洞洞眼眶。 她出手速度極快,在他反應過來前就靈巧地閃避開,“你不許再提他。” 高高在上做了多日“鬼君大人”的沈臨熙自是忍不了這口氣,當即怒罵著抬手欲打:“你是不是瘋了?想現在就死嗎!” “和我比速度,你大概會被打腫。是想再瞎一只眼還是斷只胳膊?”她全然沒將這句威脅放在心上,嘴上不饒人。 禽鳥一類善飛,故而動手的速度亦是個中翹楚,即使沈臨熙想了結她的性命,一時半會也未必能捉住她的身。 “你的東西?”見他訕訕停手,她睨他一眼,冷冷道:“這鏡子雖有鬼氣環繞,但觀其形制氣息,并不是穢物。你這么惡心的人,不配說它是你的。” “哼,說得信誓旦旦,你都不會用它,給你也無妨。”沈臨熙被她堵得啞然,抱臂旁觀。 言談間,她在腦中反復地推導線索,最終只能指向,紀輕舟就是她一直在找尋的遺失碎鏡。 他根本不是人,而是鏡子碎片的轉生,所以才能安然無恙來到鬼國。 鏡子上再沒有失了瞳仁的眼睛,四周分明是空蕩又寂靜的牢獄,她卻覺得應是哀嚎遍地的。 是紀輕舟把纏繞著她的鬼魂都帶入了鏡子里。 “他一定是察覺了什么,這鏡子恐怕大有門道?!毙∶魈崾?,可惜它怎么都看不出來鏡子是什么來頭。 她不死心,“那還能解開封印,讓他重見天日嗎?” 小明冷靜道:“少鉆牛角尖,他是自愿獻祭?!?/br> 丁點兒希望都被撲滅,陸時微蹲下身,細細地撫過地上的拂塵,這柄法器跟著紀輕舟受了不少的罪。在幾次打斗里或是被燒斷,或是幾近扯斷裂開,總之情狀慘不忍睹。 但小道士常自得地說,拂塵師傅選好送他的法器,不能輕易換之。 所以他每次都是想方設法地修補,期間順手救人幾回,伴他一路至此。 也不知那和善的老頭在人界是否能撐住。 越多往事翻滾在心間,她越是悔恨,“沈臨熙,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有那么多次和你交手的機會,可我每一次都不夠強,總是差一點才能殺你。” “神君何必自謙。我本來也只是不想放他回去報信罷了,開個玩笑嚇嚇他,誰知他這么剛烈,直接把這里的鬼都帶走了?!彼麛倲偸?,狀似無奈道: “我也很吃虧啊,還是談談合作吧?” “合作?”她怒極反笑,“你不就是想要神眼嗎?其實我已經找到它了。” “在哪兒?”喜從天降,沈臨熙急急上前兩步,火熱的視線幾乎要把她看穿。 她說的不是謊話。 那日入水尋覓蘇婆婆的尸骨時,她發覺婆婆的胸前泛著瑩瑩的光,她尚且看不清是是什么,憑著本能驅使下小心觸摸時只覺潤澤,沒有絲毫的冰寒。 于是她妥帖地藏了起來。 再尋機細看時,她依稀辨認出這是一對玉石,在她懷中捂了些時間,慢慢地褪去表皮,顯露出里面烏黑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