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半日后。 陸小煦翹腿盤坐在凳子上,疑惑道:“你說什么?你是要從哪兒去搞一張人皮?我都沒干過剝皮的事!” “那你會幫我做嗎?”她平靜地問。 “啊?”陸小煦險些從凳上跌下來,晃了幾下扶住把手后,面色糾結(jié)地沉思了半天,方才痛苦地回答:“為了幫你破一次戒也可以……” 立馬就被飛來的一團紙砸中腦門。 “考驗一下你的道心,還當(dāng)真了。” 要得到人皮,她自然是做交換。 殺個活人取皮這樣心狠手辣的事她做不出來,就又痛快地賒了五百功德,向小明索取了一張完好的人皮。 小明只說是從鬼國的集市里尋來,來由合法,讓她無需cao心,早些了卻這些身外事。 地上又扔下一張團起的紙,小煦彎腰撈起來,看看她畫的像,忍俊不禁道:“這畫的是江予淮?天哪,他會殺了你吧。” 她瞪過去一眼,自己也知毫無威懾力,愁眉苦臉地說:“你笑什么,我確實會畫一點,只是畫得沒那么好。其實江予淮自己的畫工就很好,但是他又總說無法面對,不敢下筆。” “我想讓他達(dá)成心愿,用最好看的模樣見到祝向榆。”廢棄的紙張堆積得像座小山丘,她說得堅定。 另一邊,江予淮的房內(nèi)。 昏黃的燭火映著擺在桌案上的一張皮,是陸時微午間興沖沖給他送來的。 她不說得來的方式,他便也不追問。 是該換一張皮了。 他在桌前來來回回地踱步,半晌,下定決心般祭出鎖鏈,涌動著纏繞在身上,一鼓作氣將他身上這張皮扒了下來。 精雕細(xì)琢的皮囊下,是黑黢黢的一道魂影,細(xì)枝末節(jié)上早已千瘡百孔,映襯著他生前挨過的一次次毒打和拷問。 他彈指一揮,猝然將門窗緊閉,四角都燃起冉冉檀香,幾縷青煙飄飄蕩蕩,漾出一派寧靜平和的韻味。 一一回憶過古書中所寫的畫皮術(shù)的要領(lǐng),他攤平桌面上尚是一片空白的人皮,輕柔地?fù)徇^每一寸肌膚,其上還帶著些許體溫,是光潔完好的。 他深吸一口氣,終于提起筆,在正中處率先畫下了流暢的輪廓,棱角分明的下頜,再勾畫出挺直的鼻梁。 畫完嘴唇后,他的手指在其上摩挲一二,下筆后還沒有干透的墨水氤氳著幾點濕潤意味。 他忽然在唇角處頓住,正是這樣平的唇角,同他狹長的眉眼生在一張臉上,平添許多的憂傷和冰冷,以至陸時微常說他不笑時很是唬人。 “江予淮,你看我這張畫得可好——”伴隨喜悅溢于言表的一聲呼喊,陸時微小旋風(fēng)般登堂入室,輕而易舉地穿過了他下的禁制。 她只看到了一個倉惶遁逃的黑色影子。 -------------------- 論陸時微究竟欠了小明多少功德? 第51章 畫皮畫骨 那不尋常的影子慌不擇路,潰不成軍。 陸時微反應(yīng)極快,利落地彈指撲滅燭火,驚聲呼喊:“江予淮!你做什么!” 只消模糊的一眼,她就看出來他是剝下了那張陳舊又斑駁的皮,完完整整地露出內(nèi)里的模樣。 鬼魂沒了人皮的庇護,絕不能見天日。 她亦是惶然,立即把在瞬息間能想起的各類禁制法術(shù)排山倒海般使出來,幾乎是不顧一切地想要攔住他。 失了人皮的鬼魂,也就失了倚仗,他靈力滾滾衰退,很快就被層層禁錮逼入絕境。 背后的一扇窗雖看似開著,實被洶涌的靈力封得嚴(yán)實,動彈不得,他只得團身縮在窗沿下的小角里。 連發(fā)出的聲音都是顫抖的,似是真的怕極:“你別過來。” “好,我不動。”她也失了一貫的冷靜自如,近乎于哀求地說:“那你也別跑了,不要跑出去。現(xiàn)在這么黑,我什么都看不見的。” 他艱難地呼出一口氣,冷靜下來些,竭力鎮(zhèn)定地說:“你見過的那些表皮上的裂紋,其實和我真正的樣子比起來,不值一提。” “我根本不是你以為的模樣,和扶風(fēng)郡一心苦讀的江予淮早就不一樣了,是特別特別難看的。”他越說聲音越低下去,對自己的品評極致殘忍。 她恍若未聞,慢吞吞地蹲下身,捧著臉?biāo)剂苛艘幌拢⌒囊硪淼貑枺骸白児室蚝味穑渴菫榱苏D殺那惡鬼留下的嗎?”她頓了頓,又添上句: “你若是不想說就別說了,早些完成畫皮吧,聽說新鮮的人皮放太久就不好用了。你現(xiàn)在不想見我,我出去就是。” 話剛說完,她堪堪站起身,外間恰有驚雷劃過,醞釀出石破天驚的響動聲。 是要下傾盆大雨的征兆。 她聞聲怔住回望,狂舞的閃電隨之而來,在剎那間照得整個漆黑的小屋亮如白晝。 她看見了。 與那些小洞和裂紋相較,確實觸目驚心得多,甚至尋不到幾分和他常用皮相的相似之處。 從臉上一直到身體上,盡數(shù)是翻卷起來的皮rou,如同被反反復(fù)復(fù)地灼燒過。有大多痕跡是結(jié)了痂,然而尚有幾處宛如新鮮的,流著深淺不一的血痕。 大約和她想象中的厲鬼也無甚差別。 他當(dāng)時一定很痛吧。 但奇異的是,她并不覺十分害怕。她見過的斷手?jǐn)嗄_掏心挖肺的鬼魂死狀有很多,但身體上的傷痕能甚于他的,屈指可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