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從前是個只讀圣賢書的謙謙君子,如今墨黑的發紛飛,漆黑的瞳孔大得出奇,臉色泛出詭異的白,活脫脫是惡鬼降臨世間的樣子。 大仇得報,此間事了。但惡鬼沾了血腥,胃口大開,又cao控他連著吞吃幾人。 鬼魂積蓄的力量霸道無比,江予淮是還活著,但與死了沒有兩樣,是一具徹頭徹尾的行尸走rou。 乍見此景,陸時微恨不能不顧一切地沖到他身邊,奮力拉住他自毀的舉動。 她想穿過百年的光陰擁住他,可她也成了這個世界的一個過客,無法觸及他的衣袖。 假如當時能有一個人來攔住他,也許就不會有踽踽獨行塵世幾百年的山鬼江予淮了。 鋪天蓋地的眩暈感襲來,她只覺心臟跳動得劇烈,連帶著她的神經都突突得掙扎起來,如一只猛獸在沖撞她的心臟,在一遍遍沖擊她靈魂的深處,她莫名得有無限的流淚的沖動。 他全力抗拒與惡鬼徹底融合,唯恐自己的神智全失,難得他心志堅毅,惡鬼也就無法用自己的力量cao縱他行兇。 一人一鬼互相牽制,一事無成。 她不知道江予淮最終是如何擺脫了這一纏身惡鬼的,在他一次次的痛苦掙扎間,她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意識,如同永遠墮入無邊的黑夜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驚喜地發現自己出現在了山巔的小屋里。 但面前所見的畫面,令她大為驚恐,面前的江予淮狼狽不堪,被幾根笨重的鎖鏈重重地束縛在木架上,插翅難飛。 這是什么情況?他不是彈指一揮就能cao縱數千條鎖鏈嗎? 外界暮靄沉沉,屋內燃著幽幽的燭火,忽明忽滅,除此之外再無一星半點光亮照入。 她仍是沒有自己的肢體,大約只有靈魂附身于一個走動的身體。 入目是兩根最粗重的鎖鏈,由骨頭做成,堅固異常,貫穿了他的琵琶骨。 有一個腳步聲漸漸靠近,所有鎖鏈驟然收緊,勒出數道深可見骨的痕跡,他渾渾噩噩地醒來,哀叫一聲,琵琶骨上的洞口又磨得深了些。 他身上素白的長衫破爛成條,幾難蔽體,其上沾染著斑斑血跡,已然難看出原本的顏色,至于衣服上的錦繡暗紋更是不可分辨。 “今日感覺如何呀?”這聲音清脆又熟悉,是陸時微自己的嗓音! 她附身到她自己身上,她還綁了江予淮? 從江予淮的角度看來,來人正是與陸時微一般無二的樣貌,偏生作出從不出現在她臉上的天真無辜的情狀,探出白皙的手指撫上最深的傷口處,饒有趣味地用力摁住。 他果然咬緊牙關,浮現痛苦神色,但不再吭聲。 對面的少女半瞇起眼睛,大約是對這樣的反應極為滿意,笑瞇瞇地關懷著問:“予淮,很痛嗎?其實我很怕你疼呢,都叫它們乖乖的,可我現在還很難控制好鎖鏈?!?/br> 說到末尾時,她又委屈起來,淚眼盈盈地解釋。 冷汗涔涔,江予淮痛得生出眩暈來,被這一番話激得倍感惡心,說出的話仍然是惡聲惡氣的:“你別用她的臉和我說話!惡不惡心?” “你不是很喜歡她的樣子?否則紙人其實可以改換容貌吧,你為什么照著她的模樣做紙人?”她的話語急促,轉而又嬌嬌地說: “我也是小紙人,我也想描眉畫眼,就畫成她的樣子吧,好不好?她一點都不聽話,時不時就惹出麻煩。我可就不一樣啦,只想永永遠遠都陪著你。” 說話間,她俯下身子,無限依戀地將腦袋緊緊貼在他的身上,雙手緊緊地摟住他,話語情真意切。 不只是江予淮遍體生寒,毛骨悚然,感覺到兩人貼得極近的陸時微亦是惶然,這個場景,是不是過于刺激了? 過往祝向榆和他都很少如此親密?。∷遣皇潜皇裁囱稚仙砹??可她自己不就是只妖嗎? 江予淮本就不是愛費口舌的人,更不愛和瘋子說話,當即閉目養神,不發一言。 “你知不知道,我也是她,是被困住的她,是真正的她啊,你還是不能接受嗎?” 他半掀眼皮,興致缺缺,顯然沒被她的一番真情訴說所打動,冷冷問:“你捆著我究竟想做什么?殺又殺不了我,每日練習使鎖鏈的本事?” “人人都說山神祭祀是娶妻,予淮,我們是不是還缺了一場真正的洞房花燭?不如就明日吧?” 第46章 洞房花燭 提及洞房花燭四個字,紙人陸時微大大地咧開嘴角,已經咯咯地歡笑了起來,仿佛在說些無比憧憬的美事。 “你皺著張臉做什么?你是只山鬼,我是個紙人,我們都是沒有心的,你說我們是不是天作之合呀?” 江予淮忽地睜開眼睛,眸光發亮地盯住她,似是自言自語般訴說:“我非草木,孰能無心?你既無心,又無情意,何苦拿我尋開心?” 紙人蹲在他身前,撐著纖巧的下巴,不為所動。他盯住她看了許久,慢慢說:“你已經能以妄念存世,就別再困住時微了?!?/br> 她驚異地挑起眉,哼笑一聲:“居然被你發現啦?不好哦,我不想讓她出來。你若是心里不愿意,你就想著,我們是三個人一同長相廝守啊,不也美滿?” 靈魂被禁錮住的陸時微欲哭無淚,這傀儡究竟是在說些什么虎狼之詞? 按著江予淮的說法,傀儡現世,是因為攜了她的妄念,她平日里真的有在打算和他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