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祝向榆似是大為失望,仍扯了扯他的袖子,倔強問:“你真的這么想?須臾便夠?” 彼時的江予淮屬實有些畏首畏尾,支支吾吾地說:“向榆,我......” 而她氣鼓鼓地哼了一聲,扭頭就往反方向走去。 再不濟他也看出她心生不滿,急急小步跑著追上,拉住她一股腦地敘說:“我一直不敢同你說這些,過往是因我以為你是男子,縱使覺得你可愛,我也知是不為世俗所容的,只能忽視你說的話。” 他甚少一口氣說這么多的話,漲得面色泛紅,連眉眼間都氤氳著淡淡的水汽。 “但后來我想,你是男子我也能陪你一輩子,永遠跟隨你,我也甘愿。再往后,知道你是女子時,我既是欣喜,又是惶然。”他端詳著她的眼睛,說: “向榆,你是將軍的女兒。我雖不是因你的身份仰慕你,但你我身份的鴻溝難以逾越。我母親只是商戶的女兒,父親以一介白衣得到官職。” 她焦急地想反駁,但被他按住手,笑說: “你是豁達灑脫的女子,不會在意這些。只求你能原諒我的世俗,我總是對身外之物釋懷不了。所以我一定要考取進士,你說你要成為雍州的守護神,我也想做與你并肩同行之人。” 說話間,江予淮慢慢地展開了自己的手掌,指尖覆著一層層的厚繭,不是讀書寫字能累出的痕跡。 她撫過繭子,驚疑道:“你在練武?我怎么不知道?” “我怕你憂心,我也沒什么基礎,夜間練練。”他攏住手心,寬慰道。 她猛地傾身上前,緊緊地擁住了心尖上的少年,他亦下意識地綻開臂彎,用力地回抱住她。 陸時微只覺眼眶酸酸澀澀的,許是祝向榆同他互訴衷腸,得償所愿,故而喜極而泣吧。 只是面頰上似乎并無半點淚痕。 她尚是局外人,都能頗為感懷。想來親身經歷如煙往事的江予淮,更是深陷其中,興許巴不得能夠永遠在這幻境中輪回。 “既是雪天,也不要浪費了。”話音剛落,祝向榆動作迅捷,俯身團出一枚巨大的雪球,踮起腳尖,塞進了江予淮的衣領里。 他只覺冰冰涼涼的寒意順著衣領滑下,帶著些化開的濕意。本無心計較,垂眸正對上她含笑的眼睛,是一副做了虧心事又想賴賬的熟悉模樣,心念一轉,他果斷一把拎住想要逃跑的人。 “你跑什么?光是用眼睛賞是不夠了?”他順手挖出幾個小雪球,蹭蹭打落到她的衣服上, “冷冷冷!”其實明明沒能打到多少,她還是哼哼唧唧地叫喚起來,伸長僵直的十指在他眼前晃晃悠悠,滿臉寫著控訴。 “以牙還牙。”見她面色紅潤,白皙的十指泛著粉色,他搓了搓手指,溫熱的指尖在她臉上涂涂畫畫幾下,她呆呆地睜大眼不做反應,直至他移開幾步,似是極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被畫成了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花貓。 夜色漸深,街上仍是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 行至一個畫糖人的小攤位,祝向榆嚷嚷著要吃,攤主則熱情地招呼她選糖人樣式。 沒成想,江予淮突發奇想說要親手來畫。 他在勺里盛了些許糖漿,在鐵板上慢慢地畫起來,下手極為流暢,似是早就有構思。 竟真的是畫了一個人像。 然而用糖畫出的人,不論如何,陸時微都看不清她的面貌,其上如有大霧彌漫。 但觀其身形,她奇異地聯想到了用剪紙做出的紙人。 她還記得江予淮那時說的話,竊魂紙人,助你修行。 他用過的紙人傀儡只有兩只,一只以他自身的精魂所制,另一只和她性命相連,命魂附體。 也許又是一個巧合。 畫完糖人的少年面色如常,舉起巨大的糖人遞出,而接手的祝向榆好像沒看見糖人的奇怪之處一般,樂顛顛地夸贊說:“這是只小兔子嗎?好可愛,我嘗嘗哦!” 小兔子?畫的不是個人嗎? 陸時微只覺血液冰涼,她終于能夠確認,數百年后的江予淮,的的確確是被困在了年少時的軀體中。 -------------------- 咦,到底什么時候能打個啵兒?抓耳撓腮.jpg 第42章 誰寄錦書(一) 是背離了本來發展的軌跡? 江予淮是如何做到的?是想提醒她些什么嗎? 思及此,陸時微竭力試圖張口說話,但無濟于事,只有歡聲笑語源源不斷地入耳。 她甚至都不能簡單地曲一曲手指。 春節過后,祝向榆拿著甲等的考核分數,同她爹談妥了條件,學業放緩些進度,允她進雍州軍營從底層開始歷練。 于是她和江予淮見面次數大為減少,好在兩人各有要忙的事情,反而能夠加倍地珍惜相見的日子。 “今日神神秘秘的,是要去哪兒玩?”江予淮手里捧著她愛吃的糕點,掀起簾子向外張望幾眼,馬車行進的路線陌生,他不免好奇。 祝向榆閉目養神,惜字如金地答:“去拜佛。” “要去寺院?你不是從不信這些嗎?”他極是詫異。 只怪祝向榆大放厥詞的次數不少,常說些我命由我不由天一類的豪言壯語,惹得他以為她不會屑于前去燒香禮佛。 她嘀嘀咕咕地說:“你不是要考鄉試了嗎?還是信一下吧,我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