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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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料到,曾經風頭無雙,光風霽月的靖國公,會以如此難以預料而又慘烈的方式身殞。 如今靖國公府只僥幸留下一位小世子,失去血rou至親的他能否東山再起,仍未可知。曾經的同僚皆避之不及,唯有昔日與靖國公交好的鎮安侯,永昌侯,受命調查此案的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卿,還有一些受過靖國公恩惠的小官前來吊唁。 不可謂不凄涼,不可謂不唏噓。 為何偏偏是他們呢?溫璟煦從未想明白這個問題。 誠然,在鎮安侯府的日子也算不得好過。 裴照安和裴老侯爺商量后,許是覺得將他一個半大孩子重新放回那個血流成河,給他帶來噩夢的宅子實在不忍,恰逢他外祖家出了點事,前來處理后事的人又匆匆趕了回去,暫時無法留下照顧年幼的溫璟煦,故決定讓他在侯府多住一陣,直到宅子漸漸復原,他也逐漸走出心病后,再送溫璟煦回去。 這是他自滅門之夜后,頭一回感受到如此純粹的善意。 他心知鎮安侯與父親交情匪淺,二人年輕時曾是談天說地的好友,見國公府有難,他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所以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拖著尚未痊愈的病體,想要給裴照安磕個頭,畢竟現如今他家破人亡,又寄人籬下,實在沒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誰知好不容易到侯爺的書房外,敲過門后,開門的人不是他記憶中那位凜然正氣又高大威武的鎮安侯,而是一高一矮,兩位明眸皓齒,容貌有些許相似的姑娘。 三人大眼瞪小眼的無聲對峙了一陣后,溫璟煦率先反應過來,這應當是鎮安侯的兩個女兒,于是雙手作揖,朝她們說道:“在下,靖國公世子溫璟煦……咳咳,見過、見過兩位小姐?!?/br> 那位年歲瞧著與他一般大的姑娘走上前,扶直他的身子,輕聲細語,宛若秋水:“世子快請起,你身子未愈,不必如此多禮?!睂⑺龅揭慌缘囊巫由献潞?,又吩咐那頭的meimei:“綰綰,給世子沏杯熱茶。” 溫璟煦眼看著那個小姑娘走近,身穿藕粉色的外襖,臉頰胖嘟嘟的,粉雕玉琢,惹人憐愛,使他很難不想起已故的meimei,阿淳。 “世子是來尋爹爹的吧?不巧爹爹一個時辰前進宮面圣去了,眼下不在府里,不如你先回去歇息,待父親回來后我知會他一聲?” 溫璟煦置若罔聞,一雙眼緊盯著那個小姑娘。 阿淳她……還那樣小,甚至就和這位姑娘一般大,可她再也沒機會穿上喜歡的衣裳了。 仿佛是被盯得有些害怕,她滴溜著小步子,躲到了jiejie身后,怯生生的。 裴瑤笙拍拍她的后腦勺,示意她少安毋躁:“還未告訴世子,我名喚裴瑤笙,這是我小妹,名喚裴筠庭,她有些怕生,還望世子莫要放在心上?!?/br> 溫璟煦搖搖頭,端起茶盞,以此掩蓋眼中的痛色與淚光:“無妨,我不過覺得……她很像我meimei罷了。” 回去以后,他并未多想,只覺得裴瑤笙性子十分溫柔,和她相處起來如沐春風,卻不曾知曉命運早已將二人悄悄聯系在一起。 …… 莫約是在嘉瑞二十九年的最后一場雪,昏黃霧色里,濕重的足音從不遠處紛至沓來。 溫璟煦坐在地上,昨日新換的衣服瞬間沾滿污泥。 他一手擋在身前,就如螳臂當車般弱小無力。 頭頂傳來不屑的譏笑:“哎呀,這不是靖國公世子嗎?抱歉,方才我并不知道是你——怎么?世子也想和我們一塊玩嗎?可你一沒錢,二瘦弱,我怕我一個不小心,你就……” 周圍幾個孩子適時發出哄笑聲,溫璟煦攥緊拳頭,指甲縫里塞滿了雪與泥。他不甘心,卻也無力反駁。 即便裴照安和林舒虞好吃好喝地對他,未有半分虧待,甚至吃穿用度都與裴長楓幾人無二,可溫璟煦無心享受,他每日最多只吃得下一碗飯,對比起裴仲寒一頓三碗的好胃口,實是令人擔憂。 不到一個多月,他從一個氣色紅潤,精神抖擻的小世子,到如今臉上找不到半分多余的rou,背后的艱辛,獨獨自己最明白。 可即便他受了再多苦,也只能嚼碎牙往肚里吞,因為這里沒有他的家人,就如寒風中飄零的幼苗,無處訴說,無枝可依,唯有自己苦苦支撐。 遠處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停在人群外。 耳邊響起裴仲寒稚嫩的嗓音,他一手指著二三房的人,一邊朝裴筠庭喊道:“綰綰,你看!他們又在欺負溫璟煦了!”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對兄妹身上。畢竟是府里唯一的嫡支,真要對付起來,還是他們吃虧。 溫璟煦微微放下手臂,在人群的縫隙中,瞧見那個圓滾滾的身影。 “你們壞壞!欺負弱小算什么本事,有膽就來找我單挑呀!”小小姑娘,個頭不大,說起這話來倒氣勢十足:“他大病初愈,你們竟也忍心下手。二伯三伯是如何教導你們的,信不信我今日就把你們送到祖父祖母那去,讓他們評評理?” 溫璟煦聞言,低著頭,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扯了扯嘴角。 小丫頭,精得很。 裴萱見狀,也站出來維護自己的兄長:“單挑就單挑,我哥哥難道還會怕了你不成?再說了,我們只是無心,世子這樣嬌弱,我們哪敢欺負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