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即便對他們的感情有信心，也難保燕懷瑾不會(huì)在權(quán)衡利弊之下納妃，屆時(shí)后宮諸艷，百花齊放……

    不過未來之事，誰也無法預(yù)料和斷言，所以即便有心替二人作打算，往后的路也還是得靠他們自己走。

    中途溫璟煦隨意尋了個(gè)借口起身，沒讓裴瑤笙陪同。

    孤身一人時(shí)，他數(shù)次艷羨這一家人和和美美，互敬互愛的氛圍。多數(shù)將門子女的特性，胸中總不失熱血，不乏俠氣，骨子里懷揣著赤子之心，對至親無一例外地愛敬，兄弟友恭，姐妹親密。即便多次受二三房明里暗里的挑釁挖苦，也從不主動(dòng)惹事。

    溫璟煦回頭望了望。

    裴仲寒不知何時(shí)到了圓桌前，手里捻著只蜘蛛，正想嚇嚇裴筠庭，燕懷瑾眉頭微皺，半邊身子已經(jīng)攔在她身前。裴筠庭躲在他身后，抓起一把棋子就要朝裴仲寒扔去，被裴瑤笙笑著攔下，裴長楓則在一旁，抱著掃帚無奈搖頭。

    不過他也早就不是一個(gè)人了。

    ……

    待梳洗完畢，裴筠庭托腮坐于窗前發(fā)呆，身后銀兒軼兒正為她烘干頭發(fā)，香料發(fā)出淡淡的清香，她掰著手指算算日子，馬上就到算命先生給的良辰吉日了。

    成親之后，阿姐就不在侯府，想見人還得跑去靖國公府，說不準(zhǔn)還會(huì)被溫璟煦挖苦一番。

    窗外蟬鳴蛙叫，豆大的燭火隨風(fēng)搖曳，左右閑不下來，裴筠庭起身，披著外衣往裴瑤笙的院子去。

    屋內(nèi)燈火未熄，阿姐果然沒歇下。

    進(jìn)了屋，卻發(fā)現(xiàn)只有裴瑤笙的二等丫鬟玲兒在。她是常客，又是家中人人寵愛的二小姐，玲兒見了她自然不敢怠慢：“大小姐尚在凈房，勞煩二小姐耐心在此等候一陣。”

    她擺擺手道：“無事，你忙你的吧。”

    裴瑤笙屋內(nèi)陳設(shè)簡單，但處處都透著和她本人一無二致的氣質(zhì)。

    墻上掛著的題字是林太傅親手所書，她和裴瑤笙各有一副；白瓷花瓶里插著幾支月季，她記得是前兩日溫璟煦差人送過來的；床邊放著兩卷未閱完的書卷，在一旁是巨大的書柜，足足比裴筠庭高出兩個(gè)頭來；屋內(nèi)熏著很好聞的沉香，也是平日里裴瑤笙身上的味道。

    目光一轉(zhuǎn)，她無意間瞥見桌上平置著的，溫璟煦親手所寫的婚書，起初在被他蒼勁有力，顏筋柳骨的字吸引后，便逐字逐句將婚書看了下去：“兩姓聯(lián)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jié)，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jǐn)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婚書寫到這兒本該停下，最后卻被人添了句：“以婚書為證，此生不娶一妾，不納通房，若違所誓，千刀萬剮，灰飛煙滅，萬世不再重逢，永世不得超生。”

    她幾乎能想象，溫璟煦是如何一字一句，耐心將這紙婚書寫好的。

    這半點(diǎn)不給自己退路的行為也確實(shí)是他的作風(fēng)。

    饒是裴筠庭都不得不為之訝異。

    她總以為自己已是世間最為離經(jīng)叛道之人，不料溫璟煦更甚于她。

    再說放眼望去，即便看遍整個(gè)燕京城，也找不出幾家彩禮比嫁妝還多的，甚至溫璟煦給的彩禮比嫁妝多出兩倍不止。當(dāng)日下聘，那流水一般的紅箱抬入侯府中，足足抬了一個(gè)時(shí)辰有余，門口百姓里里外外圍了個(gè)水泄不通，男子都在議論，女子多是艷羨。

    此生得一郎君如此，無悔矣。

    第五十二章 良辰吉日（下）

    “紫陌風(fēng)光好，繡閣綺羅香。相將人月圓夜，早慶賀新郎。先自少年心意，為惜殢人嬌態(tài)，久俟愿成雙。此夕于飛樂，共學(xué)燕歸梁。”絲竹管弦并起，不知是誰悠悠唱著歌謠，婉轉(zhuǎn)的聲音伴隨迎親的長隊(duì)，一路蔓延至侯府門前。

    “索酒子，迎仙客，醉紅妝。訴衷情處，些兒好語意難忘。但愿千秋歲里，結(jié)取萬年歡會(huì)，恩愛應(yīng)天長。行喜長春宅，蘭玉滿庭芳。”

    這日裴筠庭起了個(gè)大早，梳洗罷，化新妝，便到裴瑤笙房里候著。不過人是到了，卻還十分困頓，又因幫不上什么忙，只悄悄拉著jiejie的手在一旁打盹。

    一旁的嬸嬸姨姨皆捂嘴偷笑，倒沒有怪罪的意思——裴氏雙姝感情甚篤，她們是早就有所耳聞的。

    都是宅院里的女人，見慣后宅中爾虞我詐，明里暗里陽奉陰違的姐妹，自然明白這樣的感情彌足珍貴。

    待她在嘈雜聲中再次睜眼，便見裴瑤笙身著深青色繡花霞帔，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一身火紅的嫁衣愈發(fā)襯得她膚如凝脂，加之唇間一抹紅妝，猶如神女下凡，叫人移不開眼。

    “阿姐……”裴筠庭看著看著，不知為何，總挨不住要落下淚來。

    瞧她眼角嫣紅，裴瑤笙眸中也濕氣氤氳，久久埋藏于心底的不舍破土而出。

    林舒虞被人扶過來時(shí)，就見姐妹倆執(zhí)手相望，淚眼蒙眬，一旁的人都在勸其莫掉淚，大喜的日子應(yīng)多笑笑才是。

    林舒虞是最了解兩個(gè)女兒的人，見狀也無意阻攔。此番前來，她只是想和即將出嫁的女兒再說說話。

    然而甫一張嘴，望著裴瑤笙柔美的臉，縱然彼此心中有許多話要傾吐，俱說不出，母女三人嗚咽對泣，滿眼垂淚。

    “好孩子，你長大了，娘很欣慰。”她小心翼翼捧著裴瑤笙的臉，細(xì)細(xì)端詳著，為她揩去眼角的淚珠，“無論在不在侯府，你永遠(yuǎn)都是娘的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