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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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青年所知甚少,連名字也想不起,只知道韓丞相的小兒子,打小便是人盡皆知的病秧子,據傳他在母胎中先天不足,出生后請遍名醫,也無力回天。 冬夜的寒風刺骨,瑟瑟吹來,揚起裙裾,她半是撫慰,半是試探:“你……不要難過,若找不到人說話,與我說也一樣。我言而有信,定不會往外透露半句。” 少年望著她煞有其事的模樣,樂不可支:“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她分明很認真,究竟哪里好笑了? 還想再說什么,遠處傳來燕懷瑾喚她名字的聲音,裴筠庭朝廊下的人行過一禮,道:“我該回了,世子也莫要再吹風,當心著涼,有緣再會。” “好,你去吧。” 他收回視線,方才裙角翩翩的地方仿佛從未有人來過,而他自始至終都是孤身一人。 “鎮安侯府……裴筠庭啊。” 第二十章 承乾殿辭歲(下) 酒過三巡,銀燭將殘,玳筵初散。 承乾殿內的屋檐下,有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緊挨,湊著頭不知在搗鼓什么。 “寫這里!笨手笨腳的……你這狗爬的字真是半點不改。” “你管這叫狗爬?” “別廢話了,再晚一些,過了時辰,下起雪來就不好放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過放個燈,哪里來這么多講究。” 只見燕懷瑾雙手虛扶著孔明燈,暖光將他眉眼間的冷冽盡數化開,他指尖還沾著點墨跡,催促道:“好了沒,我放手咯?” 裴筠庭點好火,直起身來,拍拍手:“行了,放吧。” 二人并肩而立,目送孔明燈緩緩升空。 燕懷瑾忽然想起前兩年,也是如現下這般,他們一起坐在承乾殿檐下,裹著毯子辭歲。 他鼻息間縈繞的滿是裴筠庭那若有似無的香味,一轉頭,一低眉,便能清楚瞧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四目相對,那雙眸子亮得驚人,他斂起眉目,沉聲問道:“仍記有年辭歲,你同我說想要走南闖北,游歷人間。我一直好奇,你為何突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經他一提,裴筠庭也憶起舊事。 彼時她將慈庵的游記翻來覆去看了好幾回,心生向往,萌生出想要走南闖北,踏遍大齊江水山河,看盡世間繁華的愿望。 天高地迥,宇宙無窮,何必拘于一格,循規蹈矩。 所以才會許了那樣的愿望,才會有后來兩人都銘記于心的小約定。 一番解釋后,燕懷瑾借潔白如玉的月色,凝望她的側顏,聲音不自覺壓低,其間分明帶了刻意的蠱惑:“那你今年的愿望是什么?” 裴筠庭抬頭,風蕭蕭瑟瑟,毫不客氣地灌進衣中。她抬手將鬢邊碎發勾到耳后:“愿四時皆安,親人朋友,歲歲常相見。” 接著她轉頭:“你呢?” 燕懷瑾未置一詞,半倚闌干,仰望星空穹頂,許久才道:“我本想著,若你的愿望多一些,便由我替你許。”他偏頭,四目相對,“我的愿望,自己可以實現。” 一簇煙花冉冉升起,點綴了黑暗的長夜。 煙花顏色幾經變幻,映出裴筠庭的片刻呆滯,卻掩蓋不了自心底涌出的悸動。 孔明燈散發著暖黃光暈,悠悠飛向夜空,直至與星屑融為一體。 雪花紛紛揚揚落入她額前碎發間,裴筠庭心跳如煙火初綻般劇烈,半晌,她在這片喧囂中莞爾一笑:“燕懷瑾,新年快樂。” …… 馬車悠悠自宮門駛出。 裴筠庭被燕懷瑾帶走后,便僅剩裴瑤笙與林舒虞共乘一車,趕回鎮安侯府同親人守歲。 這個時辰,正值各家歡聚一堂,辭舊迎新,故道上空無一人,唯有一串整齊清脆踢踏的蹄聲不絕于耳。 母女二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談,忽聞車壁外傳來一陣車馬的疾馳聲,由遠及近,最后緩緩停在她們的車輦旁。 車壁被人輕輕叩響,林舒虞倏然睜開眼,眼神打趣地看著裴瑤笙。 什么都沒說,又好似什么話都說了。 裴瑤笙的臉火辣辣的發燙。 顯然,她們都已猜到車壁外頭的來者是誰。 掀開簾子,她沒有直視那人的灼灼目光,只一味盯著他的皂靴看。 頭頂適時傳來一聲輕笑:“幾月不見,阿瑤怎這般害羞,全無此前——” 話音未落,便收到裴瑤笙的怒視,他識趣地住嘴:“我不說就是。” 裴瑤笙面無表情,平靜得仿佛不帶一絲情感:“瑤笙記性不好,不曾記得與閣下有過淵源。一個月前見過的人事都記不太清,更何況數月之前……閣下莫要再與我開玩笑,若傳出去,壞了名聲,便不好了。” 這就是在睜眼說瞎話了。 這樣得體的稱呼僅適用于點頭之交,卻不該橫亙于目成心許的愛侶之間。 他心知裴瑤笙心中有氣,并不急于一時,配合道:“那不知,阿瑤jiejie可曾有過婚配,若沒有,嫁與我可好?若有,何不棄了那男人,我定不會讓你委屈了去。” 裴瑤笙嗔他一眼,斥道:“孟浪。” 說起來,她與裴筠庭真乃難姐難妹。燕懷瑾還好,左右只是遲了一晚,那份風塵仆仆的急切可是無法隱瞞的。 然而眼前這人,不徐不疾,有時間與帝后傳信,策劃這么一出“驚喜”,倒未曾告知他的去處。數月前留下口信便匆匆離京,婚事也因此延遲數月,若非了解他的性情,裴瑤笙險些以為他要悔婚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