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大人說得沒錯。北樓關地方不大,又擁有重兵,卻不受西北提督節制,一旦有事發生,西北提督沒有命令也不敢貿然出兵,搞不好就會讓敵人給鉆了空子。如果西北提督主動出兵,又可能被人詬病,論他個謀反之罪,也是說得上的。” “理是這么個理,但皇上有皇上的想法。”桑吉賣了個關子。 “桑老二,你能說就說,不能說,也別吊我胃口。你們讀書人怎么都這么個德行,說個話也不能痛快點。”百里子苓催促道。 “將軍別急呀,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這一頓早飯的功夫,我可說不完。” “嘿,桑老二,你存心的,是不是?”百里子苓急了。 “將軍,咱們有閑的時候,我再與你慢慢說。不過,吃完了早飯,我得先去一趟老沈頭那里,順便看看那孩子。” 兩個人一大早提起了這么一茬,但又沒能說下去。百里子苓先出了門,隨后,桑吉也被人抬到了老沈頭那里。 老沈頭忙活了一天一宿,這會兒正靠著墻壁打著盹。 桑吉不忍心吵醒老沈頭,便叫來了小廝問那孩子的情況。 “昨晚,他又吐了幾回血,都是黑的,看著就嚇人。沈醫官替他扎了針,天亮前,總算是消停了。我瞧著,那命也去了半條。”小廝如實回答。 “沈醫官還說什么了?”桑吉又問。 “沈醫官說,他命硬,這要換了別人,早死幾回了。” 桑吉讓人抬他進了西邊的廂房,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孩子,臉色慘白,像個死人一般。伸手探了探,倒是還有氣,只是氣息有些微弱。 桑吉稍坐了一會兒,仔仔細細地把這孩子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孩子的手腕上。手腕上有被綁縛過留下的傷痕,不過痕跡已經很淺了,應該是比較久之前的事。他輕輕撩起他的袖子,這才發現,這孩子手臂上有刺青。那刺青有些淡,像是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刺上去的,隨著孩子年紀增長,那刺青的圖案也就越發淡了,看不清楚原本是什么圖案。 “桑副將,沈醫官請您過去換藥。”小廝在門外叫了一聲,桑吉也就回過神來。 老沈頭這院里進進出出的人不少,都是受傷的士兵。這些能自己來的,還算是輕的。那些重傷的人,得老沈頭去營房里替他們換藥。一場仗打下來,無論輕傷重傷,能活著就算是命大的。 老沈頭麻利地替桑吉換了藥,又叮囑他少走動。桑吉嘴上雖是應著,可是心里想的卻是別的。 “那孩子,沒什么特別的嗎?” “桑副將看出什么了?”老沈頭不答反問。 “他的右臂上有刺青,應該是很小的時候刺下,現在已然看不出圖案來。除此之外,他的鼻梁高挺,不像一般的南陳人,應該是帶著外族血統。這些年,上都的一些大商家,也有娶了異族女子為妻為妾的。還有一些西域來的商人娶了上都的女子,長年生活在上都。所以,他說話帶上都口音,又帶著外族血統,這也不算奇怪。不過……” 桑吉說不好,就是覺得除此之外,應該還有點什么。可是,他說不出來。 “沈醫官,可有查出來他中了何毒?”桑吉又問。 老沈頭用手指沾了水,在案上寫了兩個字:長樂。 “長……”桑吉硬生生把后面那個字給吞了下去。老沈頭輕輕一抹,那案上的水印也就消失。 “據我所知,這毒甚是兇險,不只讓服毒之人痛苦萬分,還會折磨人十幾個時辰,最后毒素攻心,含笑而亡,所以才得了這么個聽起來好聽,實則詭異的名字。可是,這孩子從將軍把他撿回來到現在,兩夜一日,此前還有多少日子尚不知道,他如何能挺到現在……” “這毒雖是兇險,但若是掌握好劑量,每次以很微小的量服下,又加以別的藥物克制毒發,日積月累,便會像他現在這般。” “看來,想要他命的人十分陰毒,而且恨他至深。”桑吉感慨了一句,忙又問:“能解嗎?” 老沈頭搖搖頭。 “沈醫官,你隨軍多年,又常在草原大漠行走,可曾見過像那孩子身上的刺青?” “刺青嘛,我倒是見過不少。草原民族,刺于身上的刺青大都是家族的圖騰。有些,是打孩子出娘胎就刺上,有些是孩子成年了才會刺上,各有不同。不過,這刺青也不是草原民族才有。咱們南陳,有些商賈之家也會有刺青。” “商賈之家也會有刺青?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在西域的某些王國,會把刺青當作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有一些通西域的商賈,最初是為了投當地人所好,也是給自己撐門面,以顯示自己在南陳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便也學起了在身上刺青。后來,這種刺青也就保留下來,成為這些商賈之家的傳統。有點像是草原民族的圖騰。你們之前抓的那個人,身上就有刺青。” “你說南頗?”桑吉忙問。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將軍讓我去給他包扎傷口,我見他手腕上便有刺青,雖是顏色有些淡了,但大約還能看出來,形似谷粒發芽的樣子,又像是蝦蟆兒。” “蝦蟆兒?谷紋?”桑吉下意識地說著。他知道這種谷紋,古人曾把這種谷紋刻在玉壁上,代表財富。桑頗出生商賈之家,而且南家也通西域,那谷紋也就說得通了。但是,他立馬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按老沈頭所說,這種商賈之家保留刺青的傳統,是不是南頗的小女兒手腕上也有同樣的刺青。若是如此,找尋起人來似乎也就更容易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