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們一起努力吧,一定能克服困難的……肯定是這樣的答復,畢竟是樂觀主義的人嘛。”蘇喻苦澀地一笑。 我深吸一口氣,“可是,不正因為這一點,你才喜歡上他的嗎?” “的確是吧。”她淡淡地承認,“可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事也是有的。就像他無論怎么努力也不能從檔案里刪掉的犯罪記錄一樣。” 有什么東西在我心中破碎了。水塔的向陽漆成黑色,我用手指輕輕觸碰,十分燙手。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在我看來,你們之間沒有任何隔閡,這么做到底為什么?” 她用白皙的手指一再地撥弄一縷發梢。看起來好像舉起世間紛爭的一角,一點一點地解開。很花時間。她就像執行公務一般,重復著動作。 我默默地注視她的指尖。看來整理說明的語句需要時間。 “兩個月前,母親終于松口,說要來看我一次。” “我特意把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就差放上鮮花花瓶了。可一進房間,她卻忍不住掉淚,臨走還偷偷留了五千元的紅包在桌上。當時我覺得她也太小題大做了,年輕人住這樣的環境不是很正常嘛。” “可體檢單一下來,我好像也能理解她的想法了。所以前段時間,我才堅持要買房。”她搖搖頭,“不過結果嘛,你也知道的。” 我做出最后的努力。 “不一樣的,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如果共同努力……” 蘇喻少見地打斷我的話頭,“上個月,他從你介紹的公司辭職了,對吧?” 我遲疑片刻,點頭承認,“你怎么知道的?” “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人,不可能看不出吧。他不是擅長說謊的人。” “有原因的……” 她豎起食指放在唇邊,說道:“明白的。正如你之前說的,既然他無法說出口,一定有相應的原因吧?所以,我并不打算知道。就算說出口商量了,又能怎么樣呢?問題終究無法解決。相反,只會因為彼此的想法不同,陷入無止境的相互折磨吧。” 我想再說什么,可什么也無法說出口。 蘇喻的嘴角綻出溫柔的微笑,恍如若有似無的鏡頭遠景。 “別露出那種表情嘛,不是什么讓人害怕的事。沒什么大不了的。整個過程都不怎么疼,就是睡一覺。我知道有許多人都經歷過。高中時期班里一個女生就是,瞞著校方和家長。后來她也按正常的人生步調上大學、工作,前段時間剛結婚。” 她出神地盯著那條巷子里來來往往的家長和子女,隨后伸出手,在陽光中聚攏手指又釋然松開。 “使我們煩心的就這么一件事兒。只要過完今天,徹底忘掉就好,當作什么也沒發生過。今后就像以往一樣,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多年后,她的笑臉仍時常出現在我的夢中,無法忘懷。即使身處夢境,也感受到透徹骨髓的寒意。 送蘇喻回去后,我本打算直接回家。但回過神來,已經在去找劉北安的路上了。 到了電腦城,已是關店時間。我在大門口打了幾次電話,沒有人接聽。有可能是上班期間設置成了靜音模式。我索性直接去四樓的門店找他。 電腦城里,一半店鋪已經打烊,剩下的都在收拾東西。劉北安工作的門店也關了燈,只有一個女孩站正在柜臺內側,神情疲勞,仍面帶營業性微笑問我要點什么。 我說自己找劉北安。她收斂笑容,說他在后面的倉庫搬東西。 根據女孩指示的路徑,我穿過員工通道,到達位于電腦城后面的貨物倉庫。 貨架成行,堆放著數不清的紙箱,昏黃的燈光下,塵埃緩緩流動。劉北安正站在貨架邊,身穿一件滿是污漬的藍灰色(或許原色是天藍)的卡其布工作服,手拿筆記本清點箱子的數目,看到我,多少有些吃驚。 “剛好下班路過,想著順路找你一起吃晚飯。”我撒謊道。 “想吃什么?” “你定。” “好啊,等我運完這批貨。”他踢了踢腳邊一輛運貨小推車,不客氣地說道,“有多余力氣的話,幫我把箱子都壘在車上,早點干完早點吃飯。” 我把巴寶莉風衣脫下來,搭在貨架上。兩人連搬帶拖,在推車上壘了七八個箱子。我試著拽了拽推車,紋絲不動。 “為什么連這種體力活也要你干啊。”我氣憤地說道,“你們老板未免太節省人力成本了。” 劉北安抓過推車把手,“沒跟你說過嗎?我換工作了,現在正職是倉庫管理員。” 我愣在原地,“不是說回來賣電腦嗎?” 他一邊費力推車,一邊解釋,“本來是問原來的老板,我能不能繼續回來賣電腦的。但他好像很為難,說我這個人努力是夠努力的,但好像沒有什么銷售工作的才能。我本來以為那只是客套話呢,道謝離開。結果走出辦公室,他又追過來,問我愿不愿意當倉庫管理員。這座電腦城里他的關系很硬,肯定能推舉上。” 我目瞪口呆,“你就這么接受了?” “為什么不?”劉北安說,“實際干了幾天活,相當合我心意,不用cao心這cao心那,不用與誰虛與委蛇。雖說多少累了點,但心里踏實。流過汗回家洗個澡,睡覺的時候整個人都特別放松。” “別逞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