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劉北安搖搖頭,“你以為我的辭職,與買房的事有關?” “難道不是?” “你說的,每平米又漲價五百的事,我壓根不知道。” 我愣住了。 本以為因為房子漲價,他心灰意冷,無心工作,才提出離職。 “我辭職,是因為干得不開心。” “哪里不開心?” 劉北安嘆了一口氣,“你一定要知道原因?” “當然,畢竟是我介紹進去的。” 劉北安收桿,倚在球臺邊,望向天花板吊燈。 “我有個客戶,正經的企業家。人相當不錯,和我也聊得來,聊來聊去,話題已不止限于投資。我們可以算得上是有私交的朋友。” “但無論聊天如何投機,他從未松口過,沒從我這買過一分錢理財。我問主管這時候應該怎么辦,他告訴我,這時就是所謂成交前的臨門一腳。拉近關系的手段,什么都用上。” “于是我請他吃飯,單對單的。酒過三巡,我詢問他對于公司的投資產品究竟有何顧慮,他終于說出實話——對于我這個人,他十分認可,所以才聊到現在,甚至有份朋友關系。可產品不行,絕不認可。” “我向他介紹了產品種種風控措施,把土地抵押文件拿給他看。他笑了笑,告訴我那只是商業宣傳用語而已。如果不相信,通過金融機構的信用名單來查詢,一切一目了然。” “不查不知道,利用各種渠道了解之后,我才明白過來,原來那塊土地早已在各處做過抵押,只不過各方的信息都有保密機制,無法跨平臺查驗而已。司法有司法的結算體系,工商有工商的,銀行有銀行的,券商有券商的,唯獨老百姓什么也不知道。” “你也可以裝作不知道的啊。”我站在他的立場,設身處地的考慮,“你只是一個銷售,領份微薄的薪水,就算破產清算,法律追責,也與你無關。” “那可不行。”劉北安堅定的搖了搖頭,“電影里,明知道自己在做壞事,還無法收手的,鐵定就是反派了,對吧?” 如此樸實的說法,自從踏入社會后,好久沒聽過了。好人?壞人?我著實聽楞了,但隨即笑出聲來。 對啊,不就是這么簡單的道理嗎,為什么一直想不明白。什么僅僅是販賣價值信息——做壞事不就是做壞事? 我們總共打了七局。五局三勝,劉北安輸了。他不服氣地加了延長賽。最后我七局四勝才終于收手。 付款時,他叮囑我,“辭職的事,不要對阿喻提起啊。” “我說,莫非沒有告訴她?” “打算找到新工作再開口。” 接下來兩人沉默了一陣。 “往下打算干什么呢?”等電梯時,我問道。 “不知道,總之不想再做銷售工作了。市場上的東西我幾乎都快賣個遍了,做做體力勞動或許也不錯。” “送快遞?” “當網吧網管,保安好像也挺好當的。”他笑了笑,“不過,我還是打算先問問原來上班地方的老板,說不定我的職位還留著。” 我們在臺球室門外分手,我去地下車庫取車,他趕末班地鐵。 “喂!” 他突然從背后叫住我,聲音略有遲疑,“我現在這副模樣,是不是挺遜的?” “沒有的事。討生活嘛——錢難掙,屎難吃。” “別看扁我了,那是你們這種凡夫俗子的想法。”他挺直腰背,“老子我,可絕對不會認輸哦。哪怕嘴上不說,骨子里絕不認同。不合理的房價,文憑,僵硬得猶如木乃伊裹尸布般的制度,總有一天,我要把所有一切都踩在腳底下。” 我笑了笑,“當然。你是誰?劉北安嘛。” “沒錯,老子是劉北安,未來改變世界的男人。” 他擺出拳擊手的架勢,向空氣沙包揮動拳頭。嘴里發出“咻咻”的聲音,儼然功夫片的配音。 第23章 白象似的群山 周四晚上,蘇喻打來電話。 “房子買不成了。這事,你多少知情吧?”她開門見山地問。 “倒是有聽說。” “具體原因知道嗎?”她說,“無論怎么問他,也不肯說清楚原因。只一句,不喜歡戶型結構。” “大概不愿說吧。”我閃爍其詞,把手機從左手換到右手,“我想,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們都再清楚不過了。何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呢?” 線路對面沉默半晌。 “明白了。不再問了就是。” “感謝理解。” “作為交換,有事拜托你——十四號那天,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等等,”我在腦袋里迅速翻動日程表,“那天可不是休息日啊。” “日期沒法換,我預先請假了。” “好吧,問題不大。”我也請假就是,反正年假還有剩,“劉北安那請假方便嗎?” 線路對面再次沉默下去,時間比剛才更綿長。空氣如棉花般結出細密質地的果實。 “關于這件事,我希望你能保密。就是說,不要對他提起。” “為什么?” “剛剛我不是沒有刨根問底?所以也不要向我詢問太多。陪我一天就好,有個問題,我想找到答案。” “好事?” “無論好壞,總之是毫不含糊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