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六:她莫名其妙多了個弟弟。
日記六:她莫名其妙多了個弟弟。 曹彌打了會兒瞌睡,在椅子上睡得脖頸發酸,趕緊清醒過來調整坐姿。 她抬起脖子轉了一圈,順帶看了眼吊瓶,發現里面還在滴藥,才把目光落到江玟身上。 裹成厚繭的江玟,在繭里窸窸窣窣蠕動,還把睡出紅印的臉正對著她:“jiejie早安。” 聲音帶著未成年的青澀稚嫩,又因為感冒,多了些成年男性的沙啞性感。 一張臉紅撲撲,頭發亂糟糟,都被帽子蓋住。 昨晚好不容易清洗干凈,柔順變膨的頭發,又被重新蓋了個嚴實。 有些漏網之魚鉆出帽檐,比主人要精神抖擻,杵在半空耀武揚威。江玟嘴角還粘著一縷漆黑纖細的發,說話時,細細的發尾都快被他咬進嘴里。 但如果把這張漂亮的臉遮住,他就和其他過來看病的小老頭沒什么區別。 曹彌問:“醒了?” 躺在椅子上的小老頭艱難點了個頭,眼睛卻一直盯著她,像被她豢養的狗,里面亮晶晶的。 曹彌打開手機看了下外賣配送,發現騎手離目的地已經很近,開口道:“給你點了碗粥,等下稍微吃點。” 電話很快響了起來,曹彌接通電話出去,回來時手里拎了個外賣袋子。 她總共點了兩碗白粥,把江玟那碗推到他桌子面前,自己端著盒呼哧呼哧吃了起來。 即使吹了又吹,入口還是燙得驚人。 白粥在曹彌嘴里跳著踢踏舞,步伐又沉重又無序,隔了幾秒,才表演結束滾入喉嚨。 很燙,但餓了一上午的胃,終于有所填補。 因為湊單,曹彌還買了水煮蛋,拿出一個放在掌心,抵在桌面上滾了一圈。呲啦,蛋殼表面裂出細縫,很容易就被剝出。 江玟在旁邊看了會兒,心臟雀躍地在胸腔里撲通撲通直跳。 瞟一眼,又等不住再悄悄瞟一眼,像有貓在他身上撓,怎么都坐不安穩。 會喂他嗎? 用勺子吹一吹,再低聲勸他張嘴吃一點。 江玟:///v/// 然后他就看到雞蛋露出了光滑誘人的蛋白,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聲謝謝,那枚他肖想已久的雞蛋,就被曹彌張嘴咬了一口。 發現有點干,她還低頭喝了一口粥潤潤喉。 江玟:…… 他失望地垂下眼,嘴巴抿起來,不知為何心里郁郁難言。 曹彌見江玟一直盯著她手里的雞蛋,利落地把外賣袋里的另一枚雞蛋掏出來,放在江玟的粥碗邊。 “一人一個,不用不好意思。” 江玟用錯計謀,忘記曹彌是多么的郎心似鐵。 男色當前亦能面不改色,因此他剛才腦子里幻想的那些甜甜蜜蜜的喂食畫面,在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存在。 但、但如果現在說自己身體沒力氣,勺子也握不住,jiejie會不會信他? 江玟扭扭捏捏想著,是不是有點太裝了? 好好一個少年在椅子上扭成蛆,他小心翼翼往四周打量,看到躺在他另一邊的大爺,一手插針另一只手使得飛快,往嘴里塞著飯。 那是一口接著一口,根本不帶停的。 江玟:…… 好、好頑強。 江玟想,他年紀輕輕一小伙,總不至于比不過暮暮老矣的大爺。 江玟轉而安慰自己,jiejie不喜歡廢柴弱雞,他要多吃飯努力長大,以后成為能養家糊口的好男人。 因此他努力挺直身板坐端正,咬著牙抖著手,用沒打針的那只手握住勺子,慢慢往自己嘴里塞著燙熱的粥。 江玟:O.o 他的手其實很穩,確實自己一個人就能做到……真是可惡! 掛完四瓶吊瓶需要的時間不短,一個上午全耗在這兒,曹彌無聊刷著手機,剛巧碰見對門也來打針的鄰居大媽。 曹彌:…… 這該死的運氣! 她社恐雷達狂震,腦子里拉起警報,剛想躲起來,就被眼尖的鄰居大媽發現。 對門的鄰居大媽穿得潮,外面套著件花色皮襖,足蹬長0到膝蓋位置的黑靴。頭發燙成紅色波浪,臉上刷了好幾層白漆,那嘴襯得像血似的艷紅。 曹彌覺得鄰居大媽是這世上最可怕的生物,比她媽都要厲害,徐女士至少嘴上不饒人,她不聽就沒事。但鄰居大媽一張嘴說個三天三夜都不帶停。 沒反應她自己一人就能聊得起勁,有反應更是激動個不行,臉上堆著笑,拉著人問東問西,恨不得把對方的一切都扒得干干凈凈。 對方看到曹彌,徑直走了過來,先扯著嗓子問候一下:“小曹啊,原來你今天也在衛生院啊——” 曹彌整個身子僵住,背脊莫名發涼,她乖巧地小雞啄米:“好巧好巧。” “哎喲——好難得遇見你的嘞,小曹你最近工作怎么樣啊,沒有工作到很晚吧,日常雙休能保障不——對了,你在公司有沒有遇見什么看對眼的男的?” 曹彌只回答了前半句:“目前工作還好,但……” 不等她說完,鄰居大媽打算了她想說的話:“你那工作可真忙,我好久都沒遇著你——瘦了,這張臉氣色沒之前好,可別把自己累壞了。是不是晚上都開始加班了?哎喲你這么忙的話,都沒有時間出去玩,之后可怎么找老公喲。” 即使每個話題都與戀愛無關,鄰居大媽也能憑借她強大的聊天能力,將那些話題都轉移到戀愛結婚上。 曹彌垂死掙扎,開口道:“……其實我最近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鄰居大媽假裝沒聽到,繼續嘴里嘚啵嘚啵,砸出一連串讓曹彌頭暈腦脹的問題。 曹彌:…… 她放棄了垂死掙扎,乖乖把話語權交給對方,不再自不量力想著搶回。 :),算了,您自個兒說得開心就好,我沒意見。 曹彌被鄰居大媽拉著聊了好一會兒,她的心很累,感覺從身到心都被鄰居大媽拖出去強jian了一遍。 對方嘴里突突突跟機關槍一樣沖曹彌開炮,這種十分粗暴的蹂躪過程,都快把曹彌變成一具破敗不堪的布娃娃。 她眼中為數不多的光消失,魂也飄在天上,然后轉機出現,一道男聲插了進來,打斷鄰居大媽滔滔不絕的話: “jiejie,瓶里藥沒了。” 是江玟,曹彌舒了口氣,靈魂歸位后當機立斷道:“我現在就去找護士。” 她匆匆離去,恍若身后有什么洪水野獸追著她。 曹彌在心里感謝江玟的救助,但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她沒有辦法,只能留對方一人面對這龍潭虎xue。 曹彌在心里祈禱道,安心去吧。 來年忌日,定會給你上一柱最好最貴的頭香。 鄰居大媽本來被打斷了,一句話梗在喉頭不上不下,她咔咔轉了頭,看到在椅子上躺著的江玟,白白凈凈長得帥氣,眼里八卦的火光當即就在熊熊燃燒! 她笑著坐在曹彌位置上,自來熟說道:“哎喲你是小曹的弟弟吧?” “我是小曹隔壁的鄰居,之前都沒見過你哈哈。” “小伙子長的真帥,現在幾歲在哪上學啊,快和大媽說一說,在學校有沒有交過女朋友啊?” 鄰居大媽:“balabalablabala——” 無方面的大規模殺傷,江玟眼睛都要被繞成蚊香眼了。 江玟:QAQ 果然是非凡的戰斗火力,jiejie什么時候回來,他真的堅持不了多久了。 曹彌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不得不回來時,小步小步往里挪著,而后就驚恐發現鄰居大媽和江玟之間異常和諧的交流氛圍。 曹彌:? 鄰居大媽握著少年的手,嘆了一口氣,差點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你jiejie這幾年一人在外漂泊打拼,很不容易的。” 江玟真誠點了點頭,開口回道:“我知道jiejie很不容易,以后會好好照顧jiejie的。” 不是,你倆在說些什么? 曹彌愣在原地,嘴巴甚至因為吃驚微微張開。江玟和鄰居大媽聊天的聲音,還呼嘯著往她耳朵里灌。 鄰居大媽握著江玟的手說了半天,這才施舍般轉頭看了一眼曹彌,而后對著少年語重心長道:“不過大媽也不偏心——要是以后你姐對你不好,你來大媽這串門,大媽家里房間多得是,吃飯也就多添一雙筷子,不礙事。保準能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手拉著江玟的手不肯松開,那副模樣,就像是母雞張開翅膀,要把乖巧懂事的少年納入她的羽翼之下。 江玟也不否認,順著桿子往上爬,在嘴邊抿出一個笑,乖乖巧巧說著:“謝謝姨。” 曹彌:?! 她莫名其妙多出一個弟弟,并且對方心機深沉,早早打入敵人內部,她對抗不了少年請來的援軍。 鄰居大媽松了江玟的手,對曹彌說:“小曹啊——你這弟弟可乖的嘞,以后多帶他過來玩啊。” 曹彌想要否認:“不是——” 這世界為什么會魔幻成這副模樣?每個字她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她居然就聽不懂了。 鄰居大媽瞪了曹彌一眼,一拉老臉喝道:“不是什么不是,這么乖的男娃,千里迢迢過來找你,你個做jiejie的還不好好待他?!” “有你這么當姐的么?” 這么點時間,她就已經和江玟同仇敵愾,各種幫著第一次見面的少年說話。 曹彌:…… 這個世界好迷幻,她這個正常人,居然格格不入了。 她恨恨咽下啞巴虧:“好的好的,他掛好了,我先帶他回家了。” 江玟掛完點滴,蒼白瘦削的手背上,居然有三個針眼。 給江玟打針的是個見習護士,年紀輕輕,給人打針心里慌得很。前兩針沒扎準,第三針才戳到少年靜脈上。 針眼像痣一樣鮮紅色情,在他手背的正中央,剛抽出針,還在往外滴著幾滴血珠。 細細小小的血珠,還來不及蜿蜒,就被涂有酒精的棉花摁住傷口。 “走了。”曹彌沒好氣地瞥了一眼江玟,開口道。 江玟沒有立刻起身,貼著繃帶的手握在一起,有些痛,但讓他足以忍受。 他把手指絞成一團,垂著眼不敢看她:“我真的能跟jiejie一起回家嗎?” cao,曹彌沒忍住,又在心里大聲cao了一遍。 雞皮疙瘩都要起一地,她實在不知道還有哪個字,能夠符合自己心里的古怪感受。 演。 特么的還在演。 曹彌已經給江玟打上了心機綠茶的深沉標簽,對方表面跟個林黛玉似的虛弱無力,實際慣使陰槍,叫她不得不防。 她磨了磨牙,沉聲道:“我付了三天的藥錢,你說呢?” “好、弟、弟。” 江玟笨拙地打算起身,他穿了太多,里三層外三層,起來的時候像只笨笨胖胖的黑色企鵝。 跟在曹彌身后,走路時身體一晃一晃,就更像了。 真好,江玟想著。 即使他視野里只能看到曹彌的背影,那個已經占滿他所有視線的人,看起來再怎么嫌棄他,也還是放慢了腳步,讓他好好跟上。 江玟亦步亦趨跟著對方,不敢離得太近,也不敢離得太遠。但他知道,他每走一步,就離那個溫暖的家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