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向西行 第27節
張筱夏:“我們想吃點東西再過去,太累了我需要補充能量,你也過來吧,快快快就等你了。” 陳兮只好原路返回,結果在樓梯口碰見了坐在樓梯臺階上埋頭哭泣的女生,陳兮一時沒反應過來,對方卻已經看到了她。 “你剛都聽到了吧?”潘小溪哽咽著問。 陳兮其實只聽到一句半—— 潘小溪說:“你攔住我就想說這個?” 然后另一個女生說:“你裝什么大小姐,你只是跟你媽改嫁進的潘家,五年級的時候我那把尺子就是你偷的……” 陳兮當時經過聽到這句話,就趕快跑了,現在潘小溪問她,她很難否認說自己什么都沒聽到。 潘小溪卻已經自顧自說下去:“你聽到也沒關系,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哥或許告訴過你。” 陳兮忙道:“沒有,潘大洲沒說過你的事情。” “哦……”潘小溪鼻涕積累太多,使勁吸了幾下鼻子。 陳兮包里正好有包紙巾,是昨天白芷買來還給她的,她拿出來遞給潘小溪。 “謝謝。” “不客氣。” 陳兮說完就想下樓,腳剛邁出一步,又聽潘小溪說:“我哥說起過你。” ……陳兮體貼地、默默地縮回腳。 潘大洲從前在潘家提過最多的名字是方岳,后來變成了方岳和陳兮。 他說陳兮父母都是聾人,他還給家里科普,說聾人不是聾啞人,別叫錯了。 他說陳兮很厲害,考上了八中的省招生,陳兮很有趣,脾氣特別好,天天跟他一樣傻樂,特活潑開朗。 潘小溪是小學六年級后跟隨母親改嫁進潘大洲大伯家的,別人現在聽她名字,以為她就是潘家的血親孩子,但她原名恰好就叫小溪,只不過她從前姓王。 潘小溪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我很羨慕你,我知道你的家事,也知道你也是寄居在別人家里,可是你的性格好不一樣。” 前天中午在食堂,潘小溪看到陳兮跟方岳潘大洲有說有笑,隔壁桌的,聽說叫廖知時的男生,陳兮跟他也聊得上話。 而她連怎么跟陳兮打招呼都要猶豫半天,她活不出陳兮那樣的自我。 午間的體育館靜悄悄的,這里似乎只剩了她們兩人,潘小溪擦著眼淚,說著真心話:“……方岳也很喜歡跟你聊天,我看得出來。我真的好羨慕你這樣的性格,你那么開朗,那么陽光。” 陳兮是一名合格的聽眾,她就靜靜聽著潘小溪發泄情緒,潘小溪就連發泄都是軟和的。 樓道窗戶外,驕陽烈烈。 陳兮心說,陽光嗎?可是你看,陽光之下,人人都有黑色的影子。 第27章 運動會結束后沒多久, 八中就要迎來期中考試,所有人都從瘋玩中抽身而出,重新聞雞起舞, 發憤圖強。 陳兮在嘗試過一次晨跑后, 她調整了運動時間。她認為起床后的一兩個小時是最寶貴的, 在這空腹的黃金時段,她的頭腦能保持最佳的運轉狀態,學習效率倍增,留給運動不太值得,所以她把跑步鍛煉的時間放在了晚自修課間。 方岳第二天起床, 看到小門的門縫隱隱透著亮光,就知道陳兮在看書刷題,他就一個人去晨跑了。跑步的時候他戴上了耳機,要么聽英文廣播, 要么聽一些紀錄片。 期中考結束后,高一年級的成績排名有了較大的變化, 普通班里有多人考進了年級前一百, 這意味著競賽班和實驗班有人掉隊了。 陳兮聽說三班還有人掉出了二百五十名, 張筱夏告訴她:“這人危險了, 期末考他的成績要是還沒提升, 下學期開學他就很可能會被調到普通班了。” 陳兮說:“我們競賽班也不見得穩。” “是啊, 聽說二班也有人考砸了, 好像他受了刺激,不想再學競賽,今天早上就跟他們班主任提出想轉去實驗班。”張筱夏嘆氣, “以前我在班里是學霸, 來了這個班我發現我啥都不是, 你們個個都是學神。” 陳兮看著自己的試卷說:“排除我吧。” 張筱夏幽怨:“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吧,你這樣的要不是學神,那我還活不活了。” 陳兮也嘆氣,她期中考比月考的年級排名進步了六名,方岳也依舊落后她兩個名次,年級第一還是賈春。 陳兮這段時間挺努力的,但她努力,其他人也同樣在努力,普通班的幾個年級前一百就是最佳例子,他們狠狠敲響了所謂“學神們”的警鐘。 陳兮恨不得抱著書本啃了,啃得她都有點呆了,那天是元旦演出節目征集,文藝委員白芷要求班里每個人都想個好點子出來。 競賽班里能歌善舞的人不少,白芷就會拉大提琴,張筱夏以前還學過芭蕾,有人就說讓她倆組隊,一個拉琴一個跳舞,白芷一票否決:“不行,我早打聽了,二班就是這個節目,拉琴的那位還比我厲害。下一位。” 下一位同學建議:“那就唱戲曲吧。” 戲曲能弘揚傳統文化,其實挺不錯,但說實話,真沒幾個人愛聽,大家也聽不懂。 所以繼續下一位。 “跳街舞啊,沈南浩行。” “合唱吧,集體性強一點,不然就演小品話劇什么的,逗個樂也挺不錯的。” 白芷評價:“創意不夠啊,還有沒有更好的創意?下一位。” 下一位就說:“我看不如讓方岳走t臺,方岳一露臉,那幫女生不得瘋了,前三穩cao勝券啊!” 方岳被提名,但他頭也沒抬,不為所動地坐在位置上看著自己的雜志。 他手上這本雜志叫《海陸空天慣性世界》,是本月刊,先前他在學校閱覽室看到,覺得還不錯。這本雜志主要講軍事科技方面的內容,他不是軍事愛好者,只不過他近期看完的兩本書,一本講中國近代史,一本是《萬物簡史》,所以他想換換口味。 閱覽室的雜志報刊是不外借的,方岳就自己在外面訂閱了,這本昨天剛拿到手。 白芷敲了敲講臺,說那位提名方岳的同學:“你這什么餿主意,太不靠譜了!”要是提名樓明理,說不定她就點頭了,白芷纖手一指,“最后一個了,陳兮你來說!” 陳兮從生物試卷中抬起頭,有些茫茫然地說:“要不就表演細胞分裂吧。” “……讓我們說回方岳t臺走秀的這件事吧。”白芷果斷地對著眾人道。 方岳從雜志中的海軍艦艇里面抽離,看向讀書讀呆了的那個人,嘴角忍不住揚起了弧度。 最后商量來商量去,一班提交的元旦表演節目是默劇,而默劇的內容,竟然真就是細胞分裂。于是競賽一班繼運動會馬里奧后,再一次為全校師生提供了茶余飯后的笑料。 這是后話了,在這之前,大家先過了一次圣誕節。 圣誕節那兩天正好是周末,趁周五下午放學,陳兮去學校邊上的文具店買賀卡,潘大洲和方岳陪她一道。 潘大洲嘰嘰歪歪:“這賀卡到底有什么意思,不能吃不能用的,怎么你們女生就愛送來送去。”說著,他自己去買了一個奇趣蛋。 方岳見陳兮挑了四張賀卡,問她:“送張筱夏?” “是啊,還有白芷。”陳兮知道這兩人肯定要送她卡片,所以她提前準備好回禮。 方岳問:“還有兩張呢?” “以備不時之需吧。” 第二天周六是平安夜,陳兮上午一進教室,就收到了白芷和張筱夏的賀卡。陳兮給了回禮,她賀卡上寫的是花體英文,雖然沒有用彩色筆配色,但她的結構設計十分別致,叫人眼前一亮。 張筱夏驚嘆說:“你這字好厲害啊,好漂亮。” 陳兮說:“雕蟲小技啦。” “嗚嗚嗚,”張筱夏忍不住拿出幾張空白賀卡,“兮兮你幫我寫幾張吧,我想送人。” 陳兮一口答應了,張筱夏還奉上她自己的水彩筆,有了筆,一配色,賀卡的精致度就有了質的飛躍。 張筱夏的夸獎滔滔不絕,夸到后來她還想叫陳兮下午陪她逛街。 陳兮說:“不行不行。” “那明天呢?” “也不行不行。” “我發現平常好難約你出來。” 兩人正聊著,班里有人叫陳兮,“陳兮,有人找你。” 陳兮一看,是潘小溪。 潘小溪是來給陳兮送賀卡的,陳兮心想還好她有以備不時之需,她接過賀卡道聲謝,“你等會兒啊。” 回到教室,她在自己買的賀卡上添上潘小溪的名字,跑回教室外面送給她。 潘小溪開心地拿手上,然后她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賀卡,輕聲拜托陳兮:“你能順便幫我把這張賀卡給方岳嗎?” 陳兮回頭看了眼教室,“方岳現在不在。” “那等他待會兒回來了你幫我給他,可以嗎?” 陳兮點點頭,回教室等著方岳。賈春見陳兮跟人說完了話,他才從座位起身,將自己的賀卡送給陳兮。 陳兮有點意外,畢竟男生都不會送賀卡。她欣然收下,把她剩下的最后一張賀卡回禮給賈春。 方岳正好從教室外面回來,看到了兩人交換賀卡的全過程。他一言不發,把從辦公室順帶回來的作業本交給課代表,準備回自己座位時,方岳被人叫住。 “方岳方岳,這里。” 方岳偏頭,陳兮正從各桌座位空隙中穿越過來,她手上還拿著一張賀卡。 方岳上前了一步。 “潘小溪讓我給你的。”陳兮走到他面前,遞上賀卡說道。 ……方岳頓了頓,垂眸看向陳兮手上那張花里胡哨的賀卡,他伸手拿了,指尖只有一張賀卡的觸感,沒有第二張。 方岳回到自己位置,把這張賀卡放進抽屜,目光移向附近座位。 那邊樓明理正點評賈春拿在手上看的賀卡,“她這字真不錯。”突然感覺有道死亡凝視,他困惑地回頭看了看,結果什么都沒發現。 圣誕一過,元旦假期之后沒幾天,這學期就結束了。 考完試一身輕,晚上家里做了大餐,陳兮和方岳整理完書本,洗過澡后才下樓。 方奶奶前段時間住大女兒家,今天開始又輪住到大兒子這里。因為有些時日沒一塊兒同桌吃飯,陳兮和方岳都不知道方奶奶現在有了新習慣。 方奶奶近期越來越虔誠,不沾葷腥開始吃素。動筷子之前,她雙手合十,閉眼念念有詞,一會兒rou一會兒歲數什么的。 念完詞一睜眼,方奶奶第一下筷子對準的就是紅燒豬蹄。 陳兮和方岳方茉都一動不動看著方奶奶這番cao作。 方老板小聲跟他們解釋:“沒事沒事,你們奶奶前段時間找大師算了,說她可以活到一百零一歲,她覺得她今年才六十多,要吃三四十年的素好像還不如不活了,但答應了菩薩的又不能反悔,所以你們奶奶就每天跟菩薩告罪了,說等她沒牙的時候再吃素吧。” 方奶奶喝道:“你嘀嘀咕咕什么呢,我告訴你,別在菩薩面前瞎胡說!”說著,眼神犀利地一個個點過去,“你們也一樣,對菩薩要尊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