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他想說“對不起”,最后也沒能開得了口。江泫卻走過來拍了拍他的頭頂,唇角浮起一絲稀罕的笑意,道:“從前聽你說話,效果不及如今。阿序吃了苦,長大了,變厲害了。” 烏序垂著腦袋,瞳仁微微打著顫。而江泫很快收整好了東西,披著厚厚的氅衣、提著兩柄劍,拉開了門,回頭命令道:“回去休息。” 少年跟著他邁過門檻走了一段,一直從走廊下跟到院子門口,想說的話在嘴邊打轉太久,最后說出口的卻是:“師尊,一路保重。” 江泫頷首,身影消失在了慢慢夜色里。 戰后休憩許久、加上昊山靈氣充沛,江泫的狀態已經恢復了個七七八八,而對于烏序所說這位“背后之人”,他心中一時竟沒什么波瀾。 無他,唯有一條不可撼動的鐵則——夔聽絕無可能掙脫夔聽鎖的束縛重新現世。再者,元燁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并不是做棋子的良好人選。 若此行順利,巫神的一雙眼睛都能收入手中,等到窺見眾神所見的真相,再做打算也不遲。若按照濯神的說法,看到真相的那一刻,一切便等同于結束,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 總歸是在一步一步進展,如此便已經很好了。 從昊山到洛嶺北,江泫花去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靈力充裕的情況下,瞬行術極大程度地節省了時間,再者去晚了恐生變數,方才出昊山不久,雙腳就踩在了劉家村口的土地上。 只是他沒想到,變數已經發生了。 剛剛落地,他就察覺到這村內死氣沖天。再隨意推門去幾家看一看,竟沒找出一個活人——這座村莊,儼然已經成了死村! 村民皆是暴斃而亡,七竅流血、死不瞑目,死狀極其慘烈。有好幾戶人,主家就這么躺在院子里頭,身上淌出的血跡已經干涸,奇形怪狀地攀行于地面,仿若某種詭異的圖騰。 江泫眉頭緊皺,暫且不去追究情況,直奔村長的茅屋而去。 進門之后的景象不出所料,劉牙已經死在了板床之上。江泫找了一圈沒找到劉仄的身影,路過某個墻角的時候忽地一頓。 墻根之上,刻著之前蕭弦特意留下的鬼臉。之前江泫以為是他起了玩心,如今偶然一瞥,竟從中發現些許玄機,湊近了觀察,越看越像一個被丑陋畫技耽誤了的女人臉。 再用靈識一探,墻根邊那塊地下果然是空的。 他不太了解洛嶺這邊的農戶會將地窖的入口打在哪里,因此一劍杵穿了那片地方,一陣土石砸落的聲音之后,堂中出現一個可供兩人穿行的空洞。 洞底昏暗無光,鬼氣沖天。看位置,應當就是藏過烏序與元思的地窖,當即不再猶豫,縱身躍下。 原本白日就不怎么見光,到了夜中更是昏暗無比,落地之后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江泫從乾坤袋中取出一顆夜明珠托在掌心,地窖之中頓時亮堂不少,也就是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腳邊正四仰八叉躺著什么人的尸體。 然而江泫方才低頭、視線還沒轉過去,腰側的送生忽然出鞘,將那人的身軀捅了個對穿,提著他狠狠摔進墻角被江泫砸下來的土石里頭。 這一下塞得又準又狠,土石之中穿來幾道清脆的骨節折斷聲。被這樣折騰一番,那尸體更沒有人形了。 江泫愕然道:“怎么了?” 靈劍不答,甩凈劍刃上的血,默然回鞘。江泫是不怕尸體的,側頭一看,那人被送生強塞進土堆里頭,手腳都折得錯位、鮮血橫流,上方露出一張臉,死狀猙獰、凄慘無比,正是此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劉仄。 同他如今的樣子比起來,外面村民的暴死之狀都算不得什么——雖然有一些原因是送生造成的。 江泫正想走過去細看劉仄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宿淮雙動手的地方,方才邁出一步,左手竟自己抬了起來。 定睛一看,原來是送生的劍穗浮起來,吃力地想要將他拽走。奈何它只是一截小小的劍穗,縱使使盡渾身解數也拉不動江泫,反而還要擔心會不會把紅繩拽斷,又想使勁、又不敢完全使勁,矛盾得很。他心中無奈,便也順著宿淮雙,不再往劉仄那邊走了。 元思躺在另一邊的角落,一動不動,似乎正睡著。而不過無意間一瞥,江泫在劉仄原先躺過的墻邊發現了一團臟兮兮的粗布衣服,上衣下裝都有,活像脫了個…… 思及此,他豁地轉過頭,察覺事實似乎真如他所猜測的那樣,劉仄身上除了一件短衫,什么都沒穿。 深更半夜脫得光溜溜往裝著女人的地窖中跑,到底為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他心中嫌惡,不再看此人可憎的面相,任其肢體凌亂地埋在土堆里頭,抬腳走向了角落里的元思。只是方才在元思身邊蹲下來,送生的劍鞘一陣嗡鳴,靈劍倏然間再次出鞘。 同上次不同,這次送生的劍鋒之上纏上了兇戾的紅光,帶出一片殘影掠過江泫的肩側。 一聲鏗響后,長劍狠狠釘進了墻壁之中。 第194章 臨淵而行7 江泫跟著劍鋒回頭, 發現背后的墻面空空如也。 很快他意識到了什么,在元思身邊蹲下、伸手一探,沒有鼻息。再探脈搏, 一片死寂,已經死了。 夜明珠的光從江泫的指縫間流淌至女人的面上, 陰影割出幾道涇渭分明的分界線。借著這光, 江泫匆匆打量了元思一眼,乍一看之下, 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不愧是親生母子。元思的死相雙眼暴突、猙獰無比,但縱使是這樣, 也不難看出母子二人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