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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嫁 第53節

    第五十三章

    “哎呀, 流氓,你做什么?”

    她下意識得退縮, 晏泉卻仍未放手, 反倒微微偏了偏頭,變親吻為吮吸。

    柔潤膩滑的舌頭引得宋姝打了一個激靈,男人卻恍若未覺, 癡迷似的在那顆紅痣上唇齒纏綿。

    他的舌尖似乎便成了一只火折子,燎過她敏感脆弱的皮膚,點起一股暗火。他附身在她面前的模樣像極了一只得了rou骨頭的獸, 乖巧卻又兇殘……宋姝被他吻得頭皮發麻,喉頭上上下下的聳動著,眼睜睜看著晏泉將自己的腳踝當成了一塊上好佳肴, 舔舐品嘗。

    兩人雖有夫妻之名, 但卻從沒有夫妻之實,宮變那日晚上那個吻已經可以算作是了不得的親密。

    他的舌尖靈巧,唇齒繾綣,原本微微的癢逐漸變得酥麻。宋姝不自覺地仰起脖子, 露出那截天鵝似的, 白皙而脆rou的頸脖。她亦不再躲閃他的親吻,反倒伸出一只手插進了他的光滑的發絲, 手指在他后腦慢慢地撫弄。

    已近傍晚, 寢宮內還未點燭, 只有不甚明媚的夕光從窗外照入,落在了宋姝光潔的手背上,照得她滿手鴉發泛出淺淺紅光。

    一室旖旎, 晏泉得了她的允, 更加放肆的往上親吻, 引起她一陣戰栗。

    屋外夕陽落山,寢殿內,隨著屋外最后一絲余光散盡,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之中……

    窗外明月升空,清淺月光透過窗欞,映出宋姝滿臉通紅,修長的睫毛滿是朦朧媚態,她偏頭看他,似乎還未回過神來。

    晏泉在黑夜里準確無誤的摸到茶桌上她喝了一半的茶杯,冷茶入口,沖淡了旖旎。

    男人微微轉頭,清寒月色下笑的像是只妖精。

    她沒由來的有些心慌,心跳如鼓,面上紅霞非但沒有散去反而更加濃烈。

    她羞怯的模樣看得晏泉心一熱,轉身走到榻邊上,將人攏到身下,柔軟的唇不可置疑地吻上她發紅發燙的耳廓,那張靈巧的嘴在她耳邊撫弄,隱秘而潮濕的氣體在拍擊在她耳畔。

    宋姝一聲驚呼,下意識地攬住了男人的脖子,月光將兩人親密的模樣拖長,照在了窗前那道素錦山水屏風上,扯成一道纏綿的影。

    恰逢此時,屋外傳來三聲輕響——

    梅落在外面道:“啟稟殿下,昆侖將軍在宮外求見。”

    原本正是旖旎之時,梅落站在門外的話引得晏泉眼里染上了兩分不滿,卻正好解了宋姝的窘境。她搡了搡他,啞聲道:“正事兒等著呢,還不快去。”

    晏泉抬頭看她,只見月光下,她眼尾那道嬌媚的紅還未散盡,艷姝姿態看得他心頭一熱。

    這個時候,他方感覺到她確確實實地在他身邊。不是那可望而不可即的鏡中之花水中之月。

    他松開那她,在她眼角留下一個極近纏綿卻又極近克制的吻。

    身前令她心跳如鼓的壓迫之感終于散去,宋姝在他離去之后不自覺地摸了摸眼角的位置。無名指腹仍在余燼中顫抖,眼角處似乎還留著他的溫度。

    皇榜張貼遲遲無果,宋姝的態度很明確——這符箓之術玄之又玄,大景國建朝兩百年間,一直被當作民間的鬼怪異志故事哄小孩兒入睡,他們這般大肆張榜,勞民傷財,對皇室名譽無意,招來的也盡都是些江湖騙子,浪費時間。

    晏泉心知宋姝所言有理,但卻像是陷入妄想中的旅人,心懷執念,所以對沙漠背后那座海市蜃樓始終心存希冀。

    宋姝數次勸說無果,晏泉將那日的承諾放進了心上,雖不再與她爭執,卻仍舊自顧自地每日接見那些如見了血的螞蟻,一股腦撲進宮的“道士仙人”。

    又是一日找尋無果空生氣,晏泉從崇明宮中出來,遙遙便瞧見宋姝一身藍裙款款而來,明媚日光下,窈窕身姿似青云出岫飄然。

    “殿下今日陪我出宮去玩吧。”

    她上前一把攬過他的臂膀,笑容燦爛比天邊驕陽明媚。

    心頭那點兒怒氣眨眼間在她笑容里煙消云散。

    晏泉挑眉:“怎的今日想著出宮?”

    宋姝撇撇嘴,語帶抱怨道:“我許久都沒有出去逛過了,每日在未央宮里呆著,都快發霉了。今晚正好是盂蘭盆節,你陪我去青龍大街逛逛嘛……”

    說著,她輕輕地晃了晃晏泉的袖袍,聲音里似是帶了只小鉤子,勾得晏泉心尖一顫。

    他想起,自兩人成親以后,宋姝許久沒有離開過深門大宅。

    起初是幽山別苑,再后來又是未央宮……他記得她素來是喜歡熱鬧的性子,當年大圣皇帝仍在世時,她在京中呼朋喚友,打馬過節,紅鬃馬所過之處,香霧紅云一片,乃是京中人稱道的盛景。

    思及此,晏泉反握住她作亂的手,笑道:“好,好,我答應你。尚衣所新做的袍子,你別給我扯壞了。”

    聞言,宋姝這才注意到他今日的確穿了一身新裝,墨白兩色,素凈的下袍上墨線鉤織出淡雅的湘竹,瀟瀟碩碩,栩栩如生。

    他生了一副好皮囊,與大圣皇帝有五成相似。比較起先帝的凌厲威嚴,眼前的男人更加清俊委婉些。幽山別苑似乎是抹去了他少年時所有浮于外的凌厲殺氣,轉而將他們造成劣骨藏在了那副清朗內斂的皮囊之下,化作黑霧隱在了雙瞳之間。

    只有對上她的時候,那黑霧才會消散,露出她記憶中少年清澈的眼。

    這雙眼正彎成月牙含笑看著她,應下她全部要求。

    這便是晏泉。

    即使被傷害包裹,即使被苦難籠罩,卻始終未曾墮落進仇恨的深淵。

    她做不到。

    這便是他們的區別——

    一個是陽春白雪,不惹世塵埃;

    一個是下里巴人,得失計較忙。

    她回握住他寬大手掌,抿了抿唇未發一言,拉著他往宮外而去。

    青龍大街,本不是京城繁華之地。

    平素,大街兩邊均為做金銀玉器珠寶古董的行當,偶爾三三兩兩的馬車過節,也都是富貴人家,高門大戶的公子小姐,老爺太太前來閑逛采辦,雖有人氣,可也實在算不得熱鬧。

    然,街上最大的金銀行孟家一門具是虔誠的佛教徒,于是自他們的□□起,每年七月十五便會在青龍大街資助舉辦一場盛大的盂蘭盆會,以度佛歡喜日,供奉佛僧,濟六道之苦。

    盂蘭盆會越辦越大,久而久之,便成了京中夏日盛事。

    宋姝與晏泉便裝來到青龍大街的時候,法壇上,法華寺的僧人正在為眾人講“目連解救母厄”的故事。佛畫栩栩如生,將地獄無邊苦境畫得入木三分。僧人繪聲繪色地講述成功地牽引了臺下眾人的心,聽到艱難之處,有些婦人不禁從懷中掏出手帕暗自拭淚。

    宋姝與晏泉一樣,都是母緣輕薄之人,遙遙看向法臺,又相互對視一眼,玩味笑笑。

    青龍大街的盂蘭盆會辦到今日,早已經不僅僅只是佛教節日,反倒成了糅合眾多大景民俗的夏日集市。原本可以五駕并驅的青龍大街被參加集會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二人沒有帶隨侍,人潮洶涌中不由攥緊了對方的手。

    晏泉的手心火熱,指尖卻是冰冷,宋姝將手指纏在寬厚的掌心,一藍一黑兩道袖袍在人潮帶起的波瀾中交織晃動。

    夕陽漸沉,傍晚將至,天外傳來隱隱鼓聲……

    “咚,咚,咚咚,咚咚咚……”

    初始之時只是隱藏在喧鬧下的隱隱之聲,而后越來越大,像是暴雨急來,震耳欲聾。

    人們不由自主的朝著那鼓聲傳來之處望去,大街南尾不知何時搭起了一架四丈高臺。臺上四面赤紅的大鼓在夕陽的映照下漆光絢爛,兩帶紅綢隨風飄舞。

    這場景從未在盂蘭盆會上出現過。

    宋姝有些好奇,抬眼望去只見磊磊鼓聲之中出現了一個身披青紗,腳踩鈴鐺的女子。那女子素紗敷面,教眾人看不清她的長相,只見她身材嬌小玲瓏,眉毛黝黑濃烈,一雙眼瞳卻在夕陽下泛著淺淺的青光。她身旁站著一個穿著黑衫腰扎紅帶,身形魁梧,孔武有力的男人。

    見眾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們吸引了過來,男人雙手背在身后,聲音渾厚道:“圣姑臨世,賜福八方!”

    話音落,那女子素手一揮,四周竟然飄下了一片片的佛蓮花瓣,隨著傍晚清風飄然落下,似是從天而降一場花雨。

    晏泉眼尖地瞧見這花雨并非天降,而是從大街兩側的屋頂落下的,當時有人站在屋檐陰影處撒花。然,此情此景卻還是唬住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群,紛紛伸出手來抓花,想要沾一沾這佛蓮花的靈氣。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于這佛蓮花雨的盛景之時,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凄厲慘叫——

    宋姝被人群擋住看不分明,扯了扯晏泉的袖子,示意他往那邊看看情況。

    “似乎是那婦人的孩子出事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宋姝便聽見聲嘶力竭的喊叫聲:“阿年,阿年,我的孩子,你快醒醒?”

    那婦人跪倒在地,懷中約莫七八歲的男孩正口吐白沫,抽搐不止,狀似發癲。

    婦人哭叫得厲害,男孩不住掙扎,周圍人卻都不敢上前。就在此時,高臺上的那個魁梧的男人道:“圣姑心慈,承道主命救萬民于水火!”

    話音落,那圣姑足尖一點,從高臺上飄然而落,來到了婦人身邊。

    腳踝上的鈴鐺叮鈴作響,女人猛然抓住了圣姑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救救他,菩薩,救救阿年。”

    有了剛才那場天降佛雨,周圍人對這位圣姑雖然抱有期待,卻仍是將信將疑。

    圣姑似乎也不在意,一雙青色的眼里煙雨蒙蒙,她伸出一只手,拂過女人和孩子的頭頂,口中喃喃:“清風過境,渡爾苦難。”

    話音剛落,男孩兒原本青紫的臉色便恢復了正常。圣姑嬌小的手掌拂過男孩兒的頭頂,抽搐停歇,下一刻,他竟從母親懷里睜開了眼,掙脫了女人的懷抱。

    七八歲的小孩兒睜著一雙無辜的眼,不解他的母親臉上為何掛著淚痕。

    “阿娘,阿娘,你怎么哭了?”

    伴隨著小孩軟糯的聲音,婦人一把抱住了自己失而復得的兒子,周圍人也爆發出了一陣暴烈歡呼……

    人群之中忽然出現一聲呼喚:“清風過境,渡爾苦難!”

    旋即,便有人跟著喊:“清風過境,渡爾苦難!”

    聲音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人跟著呼喊,聲音也越來越大:“清風過境,渡爾苦難!清風過境,渡爾苦難!”

    宋姝與晏泉立在這震耳欲聾的呼喊聲中,雙雙察覺出了一絲古怪。

    兩人對視一眼,宋姝不由攥緊了男人的手。

    清風過境,渡爾苦難……這句話在前世的大景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是清風道的口號,剛才的圣姑,是清風道的人。

    相傳幾十年的佛教節日轉眼變成了清風道在京中打響招牌的墊腳石,宋姝皺了皺眉,忽然一下失去了游玩的興致。她拉了拉晏泉的手道:“沒什么好看的,不若我們回去吧。”

    晏泉見她意興闌珊,似乎是被剛才的清風道影響了心情,也不強求,點點頭,牽著她一路往回走。

    兩人繞過大街上那家名叫“聚寶閣”的三層鋪子,來到青龍大街一側的小街。

    傍晚的夕陽被小街左側三層樓高的鋪子當了個嚴嚴實實,不見光線,小街陰暗而潮濕,空氣中隱隱聞得到雨天青苔的氣味。兩人沿著小街行了不過短短幾步距離,卻似乎邁過了兩個世界。身后,是喧嘩熱鬧的盂蘭盆節,身前,是空無一人的幽幽小道。

    在小街的盡頭又轉過一個彎,陽光順著消失的高樓再次出現,柳暗花明之處乃是青龍大街背面的河岸。河岸邊一條蜿蜒小道,臨著護城河,岸邊綠柳成蔭,夕陽在湖面上灑下粼粼金光,倒影出岸邊綠柳妖嬈。

    喧鬧聲漸漸遠去,宋姝這才道:“殿下,剛才那些人,我總覺得有些古怪。”

    晏泉點頭:“我讓昆侖去查。”

    想起上一世清風道在大景國民間追隨者眾多,呼風喚雨的情景,宋姝心里始終不太舒坦。

    清風道與錢知曉的同昌會不同,道主神龍不見首尾,一派神秘,更喜歡用一些歪門邪道來蠱惑民心,高價販賣一些沒有用的所謂“神藥”牟取暴利,搜刮民脂。

    上一世,宋姝藏身的鎮子里便有不少鎮民是清風道的信徒。

    她猶記得那日半夜,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敲響了她醫館的門,央求她去救救自己的母親。她認得那小姑娘,名叫叫阿月,住在鎮東,一家人都信奉清風道。

    阿月的母親月前害了風寒,阿月的家人便從清風道的人手里買了圣姑賜福的“百福藥”日日煎熬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