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嫁 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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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暴虐之后,宋冉饜足地躺在床上,碧螺縮在床腳,空洞的目光里最后一絲光芒散去,像是一灘爛rou一般地癱在那里。 白皙的皮膚染上青紫之色,深深淺淺的遍布肌膚,叫人看了觸目驚心。 宋冉半靠在床邊,斜睨了一眼床腳破碎不堪的少女,對她那半死不活的模樣升起一股厭煩之意。 女人就是這樣,不管從前覺得如何特別,只要躺在床上,張開兩條腿后,便也沒了差別。 他皺了皺眉,腳踹了踹床腳的人,引得碧螺又是一陣瑟縮。 “醒著就滾出去,別擺著一副到死不活的臉礙爺的眼!” 碧螺聞言,空洞的目光稍稍聚焦,看向有恃無恐的宋冉,眼中凝起了滔天恨意。 她開口,聲音里盡是怨恨:“大少爺,你就不怕我去京兆尹擊鼓鳴冤,告你□□良家女?” 宋冉聞言,笑了。 他坐起身子來,伸手擒住碧螺的下巴,不屑一顧道:“擊鼓鳴冤?你倒是去啊,到時候在公堂之上,郭大人問起來,我就說是你不知廉恥勾引我的。你說,郭大人是會相信我這個宋府公子的話,還是你這賤婢之言?” 說罷,他冷笑一聲,惡狠狠地松開了碧螺的臉,又道:“你若是不怕滿京的人都知道你是個不要臉皮勾引主人的賤婢,你盡管去告。” 清雋面容上掛著地痞流氓似的笑臉,碧螺深深地凝著這張將她拽進地獄里的臉,半響,一聲不吭的從床上下來,裹著破碎的衣衫,亦步亦趨地離開了清風閣。 阿年候在門外,將剛才屋內的事情聽得清清楚楚,看著碧螺一瘸一拐的從房里走出來,他于心不忍,伸手去扶她,卻被她狠狠推開。 碧螺披頭散發,嘶啞著聲音罵道:“都是一丘之貉,不要你假好心!” 浮腫的雙眼帶著淚痕,原本生動的臉上此時只剩下了彷徨恨意,看得阿年心有戚戚。 春日的陽光傾撒而下,屋外的兩人卻只覺得遍體生涼,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作者有話說: 第二十六章 幽山別苑。 屋內的晨霧仍未散去, 窗外明媚的陽光透過薄紗窗傾瀉而入,被霧氣柔化, 化作淺淺的暖色籠罩在晏泉身上。 生血藤的藥里逐漸發作, 一股撕裂般的痛楚從丹田開始,向四肢百骸蔓延。晏泉悶哼一聲,骨戒分明的手指攥住了身下單薄的床單, 指尖開始泛白。 宋姝見狀,皺了皺眉,坐到床邊, 伸出手想要安撫男人,卻不知該從何開始。 “小舅舅,怎么樣?很疼嗎?” 晏泉安撫似的沖她笑笑, “還好”兩字尚未出口, 丹田里便傳來了更加兇猛的痛意。那力量似是一頭猛獸,在他的體內橫沖直撞,滿身怒意,一次比一次更兇殘, 一次比一次更猛烈, 像是要將他撕碎攪爛…… 喉間泄出一聲不可自抑的痛吟,晏泉仰面躺在床上, 太陽xue疼得砰砰作響, 兩鬢下玉似的肌膚上, 青藍色的經絡緩緩浮現,像是一張蛛網,猙獰地嘭起。兩鬢之間, 那雙比墨還深的瞳孔微微張開, 瑩白的眼仁染上了一片紅霧, 像是煙霞遮住了暗月。 一波又一波剔骨剜心的痛苦之中,晏泉再也無法維持臉上平靜,上齒奮力地咬住下唇,無知無覺間,將柔嫩的唇瓣咬得鮮血淋漓。 宋姝見他疼得如此難受,一時間也慌了神。她手忙腳亂的拿了帕子去擦拭男子唇角血跡,怎料剛一撫上他的臉,便引得男人一陣戰栗。指尖稍稍碰觸他的肌膚,晏泉便似是一塊板似的繃直了身體,白皙的肌膚上青筋蝤起,像是蜿蜒巨龍盤踞在玉山之上。 柳眉緊緊蹙起,凝成了一個疙瘩,宋姝只覺自己的心似乎長到了晏泉身上,隨著他每一次粗喘痛吟,她的心也被的人攥在手里,揉捏掐擠,悶聲的疼……她疼的厲害,疼的攥緊了手里的帕子,疼的紅了眼。 “小舅舅……” 她帶著哭腔喚他,似乎這三個字是什么妙語魔咒,只要念出來,便能解了自己心里的疼。 然而并沒有。她喚出這三個字,心里卻更疼了,像是最脆弱的心尖上被人用剪子剪了一刀,鮮血淋漓地疼。 他明明什么都沒做,明明是所有人里最清白的一個,為什么要受這樣的苦。 宋姝覺得很委屈,因為躺在床上的這個男人;不知為何,就在這一刻,她為他委屈極了。 晏泉疼得意識模糊,恍惚之間聽見她沙啞哭腔,心神不自覺地被召到了宋姝身上。蒼白的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意,彎月似的唇顫抖著張開,擠出一句:“別哭……讓我,看看你。” 晨霧散盡,屋外明媚的陽光毫不羞怯地照進屋里,打在宋姝白皙的臉上……她聽了晏泉的話,憩了憩鼻子,想要止住自己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眼里的紅傳染似的漫到了雙頰和鼻尖,她坐在晏泉身邊,細眉微蹙,撇嘴憋淚的模樣活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眉宇間,往日張揚似乎一瞬間不見了蹤影,有的,只是連她自己都不自知的溫柔憐惜。 無邊痛苦之中,晏泉深深地凝著這張臉,只覺所有疼痛恐懼都被她驅散,天地之間,只剩了少女兔子似泛紅的臉,還有那句帶著哭腔的“小舅舅”。 那一刻,他想著,他可以疼,只要有她陪著。 瞳孔中的痛苦化作絲絲綿綿的溫柔,沙啞的聲音不住顫抖,他撒嬌似的朝她抱怨:“好疼。” 宋姝強迫自己朝他露出一個笑臉,紅唇彎起,她忍住心里止不住的疼,故作輕松地緩聲安慰他:“你挺過去,挺過去便好了,挺過去,你便又可以走路了。” 回答她的,是晏泉因下一波疼痛而不住痙攣的身子和隱忍到了極點,從喉間泄出的破碎聲響。他像是陽光下一條脫水的魚,在床榻上不受控制地翻滾,嗓間溢出一聲又一聲撕裂般的□□,飽含破碎痛苦。 從初日高升到月懸中空。 晏泉在房間里疼了一天一夜,宋姝也在廂房里不吃不喝地陪了他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天邊初陽破曉,在床榻上折騰了一整夜的晏泉猛然挺起身子來,像是被秋風卷起的一片枯葉彎折,而后猛地一下從喉間嘔出一大灘污血。 污血濺到宋姝淡藍色的鞋面上,化作點點紫紅,想起陳何年離開之前說過的話,宋姝心中一喜—— 吐出污血來,說明生血藤起了作用,藥效快要結束了。 晏泉吐出一口血來,身子血像是一片紙似的向前栽去——眼看便要摔在地上,宋姝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他的腰。沉重的身軀靠在她的身上,冷汗浸濕了他就不算厚實的中衣,緊緊地黏在他如山巒般起伏有致的身軀之上。宋姝將他摟在懷里,觸手之處讓她想起后院雨后的,冰冷而濕滑。 “小,”恍惚之間,她想起晏泉并不喜歡自己稱他“小舅舅”,旋即改了口,問他:“殿下,你感覺怎么樣?” 懷抱他的身體溫暖而柔軟,身上疼痛之意漸漸消散,晏泉沉迷地在宋姝懷里閉上了眼,聽著她呼吸起伏平靜,感受著好不容易的片刻安逸。他的下巴枕在少女消瘦肩頭,微微側臉便可瞧見她白皙纖長的脖頸如玉簡挺直。晏泉將頭靠了上去,冰冷的側臉貼上宋姝溫熱的頸,令人迷戀的暖意緩緩傳來…… 男人濕滑冰冷肌膚忽然靠上她最脆弱的頸,宋姝打了一個冷顫,下意識將人一把推開—— 晏泉剛剛經了一場大劫,身上本就剩下多少力氣,被她冷不丁的一推,瞬間栽倒在了榻上。 他不可思議的看向床邊的少女,墨玉似的眼里沾著些迷茫。男人仰躺在床上,鬢角處汗津津的,狹長雙眸微瞇,泛著些朦朧的光,紅唇邀請似的張開。 宋姝心下升起一絲異樣,她緊了緊喉嚨,問他道:“還疼嗎?” “好些了。”男人如實道,骨節分明的手指撫上自己的胸口,指了指胸間的位置,“只是胸口還有些疼。” 濕皺的中衣,領口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崩開,露出男人白玉似的胸脯,眼角泛了一整晚的紅還未散去,鴉發凌亂地落在枕間,他薄唇微張,不住喘息的模樣似乎是在邀請她為所欲為…… 在一瞬間,宋姝心里的異樣升騰到了頂點。身體不受控似的湊到晏泉面前,手指拂過男人白皙的臉龐,劃過他滿布薄汗的頸脖,一路撫到男人胸口濕滑細膩的皮膚。 “殿下是這里難受?” 她眼角露出一絲不自知的嫵媚,湊近了男人耳畔輕問。 晏泉看著她愈發放大的臉,清寒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無措。 “……嗯。” 他感受到那溫熱的指尖在自己胸口輕撫,只覺那指尖像是一簇火苗,瞬間將他胸口點燃。 心跳如鼓,他緊了緊喉嚨,目不轉睛地看著宋姝。下一刻,女子沙啞而柔媚的聲音在他耳畔炸響。 “殿下胸口難受,那阿姝疼疼你可好?” 話一落,晏泉微瞇的雙眼倏然睜大,耳根和脖子迅速地漫上熟悉深紅。 原本輕巧的喘息聲變得沉重,晏泉喉頭上上下下的不住聳動,只覺喉嚨發緊,渾身血液上涌,如巖漿一般涌進腦子里,讓人無法思考。一雙墨瞳死死地看著面前人,眼里終年不散的濃黑散去,清澈瞳孔中滿是訝然無措。 宋姝被他緊盯著,恍惚之間回過神來,意識到了自己剛剛做了什么。 心下掠過一絲詫異,卻被她極好的掩飾住了。 她迅速的向后退了半尺,避過兩人之間曖昧的氛圍,而后故作得意一笑,玩笑問他:“殿下這是怎么了? 晏泉見她笑臉明媚盡是促狹之意,不曾讀出那笑容之下的緊張,只道她又在逗弄自己。滿腔無措散去,洪水一般的羞怒之情夾雜著他自己都未發覺的絲絲失落一發不可收拾的漫了出來。 這種時候,她竟還這般胡鬧! 一張臉漲得通紅,半響,他從喉間擠出一聲:“成何體統!” 男人白皙的臉像是燒熟了的火鉗一般熱,宋姝眨眨眼,心下那絲異樣徹底平復。鳳眼微挑,她饒有興致地欣賞起晏泉面紅耳赤的模樣來,只覺有趣極了。 自從秦國夫人死后,晏泉在她面前總是冷靜而嚴肅的。他們之間,隔了一條命,這讓兩人的關系緊張而沉重,連帶著晏泉在她心里,也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符號似的物件。 然而在幽山別苑這幾個月里,晏泉卻一次次地將她逗得赧然發窘,純情模樣與往日的晏泉判若兩人。 漸漸地,男人無措而羞怒的模樣取代了那個她恨了十幾年的雍王。 她下意識地喜歡看他這般模樣,這會讓她忘了那些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恨意和虧欠,讓她忘了上輩子他慘死的模樣…… 這樣玩笑般的關系,能讓她心安理得地對他好,然后…… 鳳眸微垂,片刻后,她抬起頭來,朝著晏泉勾唇一笑,打趣似的道:“殿下還真是不經逗。” 大景國京兆尹府位于京城以東,毗鄰著大景皇宮。 青天碧穹之下,琉璃瓦閃著晶瑩之光,府外兩列府兵整齊劃一地站在門口兩座白玉石獅子前,紅衣紫靴,腰間紫金佩劍出鞘便要見血。 這是碧螺第一次來到京兆尹府前,手里攥著狀紙,身子卻不住打著哆嗦。 她往府門前走了兩步,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著自己鎮定下來。 犯了錯的是宋冉那畜生,她是在為自己討回公道。 排在最前頭的府衛見她在京兆府前踟躕不前,皺了皺眉上前詢問:“你是何人,為何在我京兆府前站著?” 想起那狀師跟她交代過的,碧螺微微俯身,回道:“官爺,妾身名喚碧螺,今日來下牒。” 所謂下牒,便是遞狀書。 府衛見她穿著打扮似是大戶人家的丫鬟,眉宇之間閃過一絲狐疑,問道:“既如此,狀書何在?” “在這里。” 碧螺伸手交上狀書,薄薄的狀紙被她手心的汗暈濕,狀紙上“碧螺”二字染成了一團黑漆漆的墨跡。 府衛打開草草看了一眼,旋即眉頭緊蹙。 “你這是……要告你主家少爺?” 碧螺咬咬牙:“是。妾身是良家女,奉了主母的令伺候在他身側,不愿委身,他便……” “jian污”二字她實在不忍說出口,抬頭看了那府衛一眼,眼里的羞憤與恨意卻像是滾滾洪水,看得那人一驚。 府衛重新打量了眼前這小女子一眼,思慮片刻道:“你跟我來吧。” 碧螺低聲應是,攥緊了袖口,手心冷汗在她湛藍色的衣袖上留下了巴掌大的一塊水漬。 府衛帶著她一路走到京兆尹后府,師爺劉碑正在處理訴狀,見府衛帶了個小女子進來,問道:“這是何人,何事?” 府衛答:“回師爺,此女今日前來下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