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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嬪 第159節

    “你少教訓我,謝家三姑娘為了你親自跑到京城,你卻見都不見。像你這樣不解風情的人,以后指定沒有女子愿意嫁給你,只能當一輩子老光棍。”魏湛不知道他今天哪來的火氣,說話總是夾槍帶棒,忍不住一頓回懟。

    說完,不等他反擊,正了正腰帶便拉開門竄了出去

    扭身看到站在日光下的昭蘅,他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小阿蘅這么乖,可不能跟他學。”

    昭蘅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哼著小曲兒蹦遠了。

    “進來。”李文簡隔著門喚她。

    昭蘅急忙提起裙擺跨進門檻,李文簡還坐在書案前,少年利落的輪廓在清晨的光輝里像是鍍上了一層金色邊,整個人看上去神采奕奕,只不過眼底淡淡的青痕出賣了他的疲倦。

    “功課都給你寫好了。”李文簡拿起桌上疊好的紙遞過去,“拿去給阿翁交差吧。”

    昭蘅喜出望外,柔柔一笑:“謝謝書瑯哥哥。”

    “你先去馬車上等我,我梳洗完就去找你。”李文簡想到昨天晚上她把身邊能嫁的人都想了個遍也沒想到他身上,這會兒渾身還不得勁。

    昭蘅聞言,抱著那沓功課往回走,走到門邊,她忽然停住,回頭望著李文簡,猶猶豫豫了片刻,嘴唇張了好幾遍,卻半晌沒有擠出個字。

    李文簡扶著桌沿站起來,活動了幾下伏案一夜發酸的肩背,注意到她還未離開,偏過頭問:“怎么了?”

    “我聽到魏大哥說以后沒有女子愿意嫁給你……我……”昭蘅有點害羞,急得紅了眼,“你不要怕,沒人嫁給你的話,我長大了可以嫁給你。”

    “……”李文簡目瞪口呆。

    昭蘅昨天晚上為自己的婚事著急了很久,奶奶相看的人書瑯哥哥一個都看不上,小四郎又不愛洗腳。她要就近找人成婚,似乎變得有點艱難。

    直到剛才魏大哥說沒人肯嫁給書瑯哥哥的時候,她豁然開朗。

    雖然他年紀比她大了些,為人格外老成,在他面前的時候,她總是不由自主把他當成長輩看。

    可他很照顧自己呢,人那么,又很聰明,他身上香香的,肯定每天都會洗腳。

    要是沒人要他的話,她要好了。!

    第108章

    昭蘅抬起頭迎上李文簡的目光,四目相對時,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灼然笑意,也抿起唇笑得燦爛。

    她屈起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被他這樣看著,她的聲音變得小小的:“你要是同意的話,我們就拉鉤好了。”

    “你真的想好了嗎?”李文簡歪著頭問。

    昭蘅仰頭,睜著一雙干凈的眼睛,近乎懵懂地望著他:“想好了。”

    “你知道嫁給我意味著什么嗎?”李文簡唇角輕輕翹起,清晨的陽光從瓦檐下掃下來,更襯出少年側臉明晰的輪廓,纖長的睫毛微垂著,在灑下來明亮的天光里,眼瞼下鋪陳開了濃厚的陰影,更有幾分昳麗的美感。

    “知道。”昭蘅思量寸許,便道,“嫁給你就意味著要做你的妻子,給你做飯洗衣,生兒育女。”

    以前在村子里的時候,許多夫妻都是這般,男子在外打獵種地,婦人在家中孕育后代,cao持家務。雖然她見李嬸她們都很辛苦,可對方是書瑯哥哥,她愿意為他承受這樣的辛苦。

    李文簡乍一聽這話,便蹙了蹙眉。

    “不對。”

    昭蘅聞言驚訝:“什么不對?”

    她想了想,又描補了幾句:“我會種地,寫字,還會采藥打獵,你忙不過來的時候,我也可以幫你搭把手。”

    書瑯哥哥這么好,她也不舍得他像李叔他們那么辛苦,肯定是會幫他的。總歸她要對他很好很好,像他對自己那樣,讓他做世上最幸福的郎君。

    “我是說,嫁給我不是意味著要洗衣做飯,生兒育女。”李文簡屈起食指在她鼻翼上輕輕刮了下,“嫁給我意味著,往后數十年,我們都是彼此最親最愛的人,有什么好吃的要一起去吃,有什么好看的要一起去看,我們要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昭蘅原本耷拉著的唇角重新揚了起來,微微蹙著的眉心也散開了,面上堆滿和煦春風,她抿了一下唇,手指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背:“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去哪里都一起,你說的不會撇下我。”

    “你也不能撇下我。”少年眼睛里透著琥珀色的色澤,定定地看著她,誘導她說出承諾。

    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就那么輕易地點了點頭,鄭重地說:“我也不會撇下你,我們去哪里都一起,一生一世不分離。”

    小姑娘的眼睛看起來清凌凌的,那樣認真的神情似乎在對神明起誓。

    “好,那我們說好了,不分離,不變心。”少年彎起眼睛來,有點開心,將小手指頭和她的緊緊勾纏在一起。

    隨即拇指指腹相按,那雙溫和的眸子底下藏著些狡黠得逞的笑意。

    用過早膳后,一行人就繼續啟程,前往潁州。

    李文簡騎在馬背上,一直淡然的眉宇間堆著幾分喜色,出了城走了好遠好遠,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魏湛偏過頭打量了他許久:“我們這次去潁州是逃命,又不是游山玩水,你倒這樣高興。”

    李文簡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不高興。”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魏湛,抬手重重拍了拍魏湛的肩膀:“潁州在南邊,雨水充沛,桃子比小桃村的更甜。”

    魏湛扭動肩膀,說:“別弄得像我只惦記著口吃的一樣好嗎?你現在是開心,你阿爹阿娘還在離江水畔,若是攻不進京,也不知道這輩子我們還能不能回去。”

    李文簡哂笑,一轉頭看到昭蘅趴在馬車窗沿上正在吃糕點,不由勒緊韁繩放緩步調,掏出絲絹為她擦了擦嘴,眼角眉梢盡是溫暖欣喜的神采笑意。

    “回不去也沒什么。”李文簡回到魏湛身邊,大笑著說,“反正我不挑食,小桃村的桃子能吃,其他地方的桃子也能吃。”

    “李書瑯!”魏湛后槽牙咬碎,舉起鞭子就去推李文簡的肩頭。

    李文簡側身躲過,反倒在他馬腹上重重一擊,然后策馬揚鞭,縱情狂奔;魏湛怒而追之;后面的少年郎們因起得太早,頭一點一點地在打瞌睡,忽聞笑語,還以為他們發現了什么有趣的東西,立時振奮起了精神,催馬跟上。

    古道靜謐,馬蹄聲嘈雜錯亂,如巨石轟隆滾動,時而夾雜著少年的狂喜笑聲。

    安靜柳也聽到了他們打鬧的笑聲,將車簾掀起一角,看到塵沙中騎馬奔馳的幾道身影。

    日光下的少年郎們恣意飛揚,像剛出了籠中的鳥兒,他探頭瞧了幾眼,也笑了。

    “正是一生中最好的時候啊。”

    他們一路走走停停,原本十來天的路程,走了快一個月才到,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但是到了新的地方,昭蘅并未受到酷暑和炎熱影響,對哪里都充滿了好奇。

    李文簡也不怎么管她,讓牧歸成天帶著她和魏晚玉出去玩兒。偶爾有閑暇,他也會親自帶著她去看潁州的風土人情。

    和京城不一樣,潁州地處偏南,白天大太陽,晚上多雨,天兒一會涼一會兒熱,來來回回的冷熱交替。

    一天昭蘅和魏晚玉到戲樓去聽戲,回來的時候淋了雨,晚上就開始難受了,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應該是受了熱癥。

    以前在薛家村,每次不舒服,薛氏就給她熬一碗guntang的姜茶,喝了之后隨便睡一覺就會好。故而這次也沒在意,喝了兩盞姜茶自己也沒當回事。

    也許是人就是不能嬌氣,從前沒什么依靠,有點小毛病很快就好了,現在有這么多人陪伴關心,反而沒從前能摔能打,說話聲音越來越啞。

    薛氏有點擔憂地說:“要不跟謝管事說一聲,讓他請個大夫給你看一看。”

    昭蘅搖頭說不要,明天書瑯哥哥休旬,不用去老先生院里念書,他昨天就讓牧歸告訴她,今天打算帶她去鹿門山上游玩。

    要是他知道自己病了,肯定不會同意她出門。

    她挽著薛氏的胳膊,輕輕晃了晃:“奶奶,我沒事,用不了多久就會好的。”

    薛氏知道她早就惦記著要出去玩兒,給她做了一鍋梨膏糖,讓她帶在身上,嗓子不舒服了就吃一塊。

    昭蘅剛吃過早飯,停下筷子,就聽到盈雀的聲音在院外傳來:“公子。”

    她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匆匆扯了條帕子擦了擦嘴就跳下凳子往外面跑去。端方少年迎面入內的路上碰到奶奶,抬手與她做了一揖,眼角的余光瞥到雀躍而來的小姑娘,彎眉輕笑,喚了聲她的名字:“阿蘅。”

    昭蘅眨了眨明亮的圓眼,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的全是李文簡的樣子,她小跑著到他面前,伸出白皙的手指勾住了他,聲音甜軟:“書瑯哥哥,你這么早就來了!”

    李文簡沐浴在太陽底下,眉眼被太陽的光照曬得微微瞇起,揉了揉她的發:“小懶貓,我寅時就起來了。”

    昭蘅抿著唇角,扯出淺淺淡淡的笑意。

    同薛氏告別后,李文簡牽著昭蘅的手往后院走去。

    潁州地處南方,水系發達,他們暫居的宅院內有一彎內湖,和外界的河流相連,從內湖中可以直接乘船到府外。

    久未住人的宅院,內湖駐船的地方荒廢已久,長滿了茂盛的植物叢,河道在茅草深處,幾棵鮮紅的野果子從河畔伸出掛滿果子的枝條,火紅的果子沉甸甸的墜在枝頭,幾乎快要垂入河中。

    他們到的時候,魏湛幾人早已到了。魏晚玉聽到腳步聲,撥開草叢朝昭蘅揮了揮手,她喜得加快步伐朝他們跑過去。

    李奕承等了許久,逐漸沒了耐心,抱怨了兩句:“還好阿蘅年紀不大,要是長大了等她梳妝,說不定等到天黑也出不了門。”

    話音方落,額頭就挨了李文簡重重一點。

    李文簡抱著昭蘅跳到船上,把她放下,就走到船頭拿起船槳調試了幾下。

    李奕承一張小臉都皺了起來,跟只炸毛的貓一樣,氣鼓鼓地跟魏湛告狀:“魏大哥,你看阿兄。我有什么說得不對嗎?”

    魏湛情不自禁揉了揉他的額頭,說:“男兒嘛,就該有點男兒的心胸,等等姑娘家怎么了。喏,你多向小四郎學學……你看看人家。”

    正在試槳的李文簡聞言看過來,只見昭蘅正趴在船頭和魏晚玉湊在一起看畫冊,安胥之懷里抱了一大把蓮蓬,坐在她們身邊,一邊和她們看書,一邊剝了蓮子,魏晚玉一顆,昭蘅一顆……

    李文簡想到那人沒心沒肺,還曾惦記著要嫁給小四郎,腦瓜子頓時有些嗡嗡的。

    “阿蘅。”他抿了抿唇,喚道。

    昭蘅立時放下手里的畫冊,往船頭走去,仰面看向搖櫓的李文簡,嬌聲嬌氣:“怎么了?”

    “你看我的口袋里有什么?”李文簡側過身,將袖口轉向她。

    昭蘅伸到他的袖子里,指尖觸碰到一個涼涼的鐵盒,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一盒什錦糖。

    “方錦記的糖?”昭蘅意外地驚喜,“我在槐樹街看到有店在賣,可是好貴。”

    李文簡情不自禁地摸摸她冰涼柔順的發絲:“徐大夫說你的牙不好,不能吃太多,每天只能吃兩顆。”

    “只有這一盒嗎?我省著吃!”昭蘅挑了顆梨子味兒的塞到嘴里,跟只小貓似的坐在他膝邊,軟聲說。

    “吃完了再給你買。”李文簡一邊劃船,一遍說。

    “可是這里離京城很遠。”昭蘅掰著手指,“每塊兒糖都比京城的賣得貴多了。”從前在京城時尋常的小零嘴,到了這里變得昂貴無比,她現在又不能靠幫人寫功課賺錢,實在捉襟見肘。

    李文簡忍俊不禁:“沒關系,再貴也給你買。”

    “真的嗎?”她抬起小臉,彎眉輕笑,“那你不許騙我。”

    李文簡點頭:“這是當然。”

    幾盒糖罷了,她要多少不能給她呢。他希望她能擁有世上最美好的東西。

    得到承諾的昭蘅高興地勾住了他的手腕,想到懷里還塞了個蓮蓬,剝了兩粒,順手遞到李文簡唇畔:“書瑯哥哥嘗一嘗,這是小四郎新采的蓮子。”

    李文簡張嘴將那顆飽滿青澀的小果子吃入口中,昭蘅仰頭看著他,只見他牙齒咬了一口,臉色卻一直淡淡的。

    昭蘅問他:“好吃嗎?”小四郎不知從哪里找來的新鮮蓮蓬,脆生生的可好吃的。

    李文簡隨即眉頭輕輕皺了下:“不好吃。”

    昭蘅聞言訝然:“怎么會?”她剝了顆塞進自己嘴里,覺得味道很清甜,怎么會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