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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 第118節

    四爺垂眼望了望風箏,一仰脖子就嚎哭起來,嗓子粗砂一般。妙真忙勸,“算了算了,也不在什么禮不禮的。”

    愈發勸得雀香憤而不安,連聲向四爺叱去,“除了哭就是哭,白壯得跟頭牛似的!堆山填海吃那么多進肚,哪里都長,就只不長腦子,我看你就是頭豬!豬長足了斤兩還可殺來吃,拿你來做什么?!除了慪人,你還會做什么?!”

    說著,劈手拍在四爺臂膀上,一巴掌接一巴掌,打得“啪啪”震天響。

    妙真眼見她面皮紫脹一副怨氣森森的潑婦相,不免想到她當年小姑娘的時候,動輒便做出副傷感悲愁的模樣。

    她總想自己身上帶一點凄艷的悲情,來牽痛世人的心。然而日子果然過成了一出悲劇,與她最貼近的丈夫,也不過是個傻子,并沒有能力把目光傾注給她的哀愁悲憤。連那三個丫頭也只作沒瞅見,或許是習慣了。總之對于她“來之不易”的悲哀,根本就沒人留意到。

    看來命運從不肯偏愛誰,妙真想,它是窮追不舍地追著人亂咬,咬著誰不過是遲或早的分別。她看著雀香,才驚覺自己是逃離苦海了。

    雀香打火了四爺,四爺橫手把眼淚一抹,也反手打她。良恭一瞅架勢不對,他小孩子心性,哪知輕重?便橫到中間接住他砸下來的拳頭,“四爺,可不興打人,你難道不知道,胡亂打人天黑了夜叉要來揪小孩子的耳朵去下酒!”

    四爺將信將疑,瞪著眼道:“你哄我!”

    “哄你我是你兒子!”良恭偏著脖子給他看,“看我這條疤,就是小時候亂打人,夜叉來割耳朵落下的。”

    四爺湊近了細看,仍有點懷疑,“你的耳朵還好好長著呢!”

    “那是后來我改好了,夜叉又捏了個耳朵還了我。你別學我,要好好的,后頭再改,豈不平白挨一刀?”

    四爺漸漸信了,隔著良恭橫雀香一眼,一臉不忿漸漸妥協下來。

    恰是此刻,妙真憋不住笑了聲,不是笑四爺,是笑良恭那些哄小孩子的話。她想自己犯糊涂的時候,良恭不知道怎么天馬行空地哄她來著。

    給雀香聽見,以為是嘲諷她,心下起了好大的火,恨不能在這太陽底下將她撕個粉碎!

    不能行動,倒是四爺那奶媽趙mama又急頭白臉尋了來,聽見說雀香大庭廣眾打了四爺,便跑來一把拉住她,“你打他!把他托給你,就是叫你哄著他伴著他玩,你倒打他!要沒他,你進得了我們黃家的門?走,你跟我倒太太跟前評理去!你是哪門子不得了的人敢打他!”

    不由分說,死拉硬拽地拖著雀香去了。幾個丫頭忙上來也哄著四爺去了。妙真直瞅著眾人在那蒼翠草皮地里拉扯,感到那油綠綠的顏色荒得厲害,心里也荒得很。

    她不由得向良恭貼近了些,挽住他的胳膊嗟嘆,“雀香這一去,恐怕在黃夫人跟前討不著好,他們原就不喜歡她。恐怕討她進門,就是給這長不大的小子做個終身的老媽子。”

    良恭沒她這些感慨,不過笑笑,“與咱們什么相干呢?”

    妙真心道也是,總歸不與她相干,那是人家的日子,她只是個看客。她收回眼瞅他,“你倒還會哄孩子呢。”

    “你犯了糊涂,我就是這樣哄你的。”他洋洋散散地瞥她一眼,拉著她往花架底下回走。

    “我犯糊涂時也是這傻模傻樣的么?”

    “你不是傻,是瘋!”他笑,“比他可厲害了百倍千倍,跳起來就要殺人。我可算是知道了,從前你那間屋子里為什么一件利器也沒有,是老爺為了防你傷人自傷。不過近兩回好了許多,也不吵吵要殺人了,就是說些傻話瘋話,也不過兩三日就醒過神來了。”

    這是好的跡象,請了郎中來診斷,郎中雖然說不清,也道沒準發病的日子短著短著,興許往后就不再發了。妙真給他握著手,覺得是他的功勞,虧得他溫柔耐心地擔待了她這些年。

    她把腦袋歪在他肩上,斜眼看著頭上紛紛揚揚的碎白的花瓣,笑著,“要是果真能好了,你就是那味醫我的藥。”

    良恭笑瞥她一眼,“可別給我封這么大的功,要是好不了,豈不是我的罪?”

    “你這人,說話永遠不中聽!”

    他笑著笑著,鄭重而溫柔地歪下臉來親她一下,“你發發善心,也生個孩兒給我哄。我哄孩子最在行的,可不能把我這天賦埋沒了。”

    妙真禁不得有些動搖了,只在心下,嘴上仍說:“此事再議。看你效忠我那顆心是不是經年不改吧。雀香meimei說的,男人乍富就變壞。”

    “我壞么?我壞起來的時候,你高興得哭呢。”他臉上掛出來霪邪的神色,一味歪著眼看她。

    妙真臉皮給花架下潷下的太陽烤得紅透了,踩了他一腳,“不許白日宣.yin!”吼得她自己先嚇一跳,忙捂住嘴,怕給人聽見。

    兩個人才走到屋里,就分別有人來請。小廝是黃大爺打發來請良恭往街上去的,丫頭是黃夫人遣來,說是請妙真往上房里去吃茶。

    妙真換了衣裳跟著去,原本還奇怪這會趙mama拉了雀香到上房去告狀,上房里必定是在理論家務,偏來請她個外人做什么?走在路上猛地領會過來,恐怕就是專門請她去坐著看雀香出丑,變著法叫雀香面上難看。

    她想借故退縮,不想已走到這里來了,躲是晚了。跟著丫頭進去,果然看見婆媳妯娌都在里間,唯獨雀香立在跟前。大概她進來前黃夫人說話說得重,壓得雀香腦袋低低地垂著。卻在聽見她進來的時候,她的腦袋抬起來了一點,想是不肯給她看見她的怯弱。

    這會想必是訓斥完了,黃夫人抹著眼淚地指給妙真坐,就坐在大奶奶二奶奶中間。她調了調嗓子和氣地說:“想你才在屋里吃過早飯,你丈夫要往外頭去,你一個人在屋里也是無趣,就叫你過來娘兒們說說話。都不是外人。”

    這“不是外人”就算承上啟下,繼而又抽抽鼻子道:“你是雀丫頭的jiejie,許多話我不好說,免得人家說我一味的偏著兒子,不體諒兒媳婦的難處。才剛趙mama說在園子里的情形你也看見了,你做jiejie的,替我勸勸雀丫頭。小兩口子,做什么在外頭打來打去的?”

    言詞里雖沒有偏向,可四爺沒在這里,說來說去還是雀香的不是。叫她來是要她公斷雀香這不是,娘家人說話總還有點公道嚜。但她未必不清楚妙真與雀香關系不大好。

    妙真呵呵笑了兩聲,反勸,“太太不要傷心,小兩口打架也是常見的,誰家兩口子不鬧一下?”

    黃夫人道:“是也是這理,可我們四哥那樣子你也瞧見了,他們不比別家小兩口子。我們四哥是不大聰明,可心地很好,小孩子家心能壞到哪里去?偏雀丫頭要去惹他,他打起人來又不知道輕重,吃虧的還不是她自己。我常說讓著四哥些,她當著面還肯聽,背著人,又不讓一點。”

    聽來聽去,像是誰家大人在說道兩個小孩子之間的事,到底還是怨雀香待四爺不夠好。她無非是要雀香毫無怨言地擔待她的兒子。哪個女人做得到?妙真心里雖然為雀香抱屈,到底不好說什么,只是呵呵陪著笑臉。

    笑聲刺著雀香的耳,比方才黃夫人教訓她的話還覺重些。她完全把頭抬起來了,瞟妙真一眼,覺得妙真是隔岸觀火的人,而她在這岸深陷水深火熱。她不來看就好了,不至于恨她,偏她又來目睹了她白慘慘的生活。

    自來她們姊妹就不對脾氣,這下倒好,徹底單方面地結成了仇怨。

    妙真在椅上給大奶奶二奶奶拉著說話,不知道說些什么,她覺得是在笑著批判她。耳朵里嗡嗡的,仿佛天羅地網似的嬉笑,她忽然難以忍受,拼著尖利的嗓子哭出來,“還要我怎么讓?還要我怎么讓?!你們厲害,你們怎么都不去管他,只把他推給我!給他討個媳婦、從此你們肩上的擔子就卸下來了,要死要活都憑我去,只要他是好好的,死活隨我!”

    屋里遽然似雷聲轟鳴間隙里的安靜,靜得惴惴的,不知所措。都以為雀香還有話要嚷,因為都知道她這幾年的苦悶遠不止這幾句話能概述得完全。

    但她喊完這幾句就蹲到地上去了,把腦袋低在裙里,只看到她那還有些稚嫩的后腦勺在抖動,哭得泣不成聲。像只大雨中沒處藏身的雀兒。

    未幾她跑了出去,回到房里仍撲在床上哭。哭一陣,漸漸懊悔起來。才剛在那里當著這些人大喊大叫,雖沒指名道姓罵誰,可誰聽不出來,是把黃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沒放過。明日太太還不知要怎樣教訓她呢。給老爺知道,又怎樣呢?他們會不會休退她回家?

    家是回不去的,這幾年,她爹娘因給她錯配了婚姻,一個推一個的錯,愈發吵得不可開交。這一吵,把成親幾十年的恩恩怨怨都彼此檢算了個遍,賬還扒不完,誰還想得起她?

    第109章 109番外·流年(四)

    ◎“要是生出個黃四爺怎么辦?”◎

    雀香想想后果是沒處可去, 不由得不后怕。再顧不上哭了,忽然從床上翻起來,打發金鈴往上房去探聽消息。誰知金鈴不一時回來, 領著幾個小廝把前幾日太太賞她的那副琉璃屏風也抬了進來。

    一架綠琉璃臺屏,摻著些鵝黃, 上有芙蓉鳥雀彩繪,是前幾年人家送黃夫人的生辰禮。黃夫人一向鎖在庫中不舍得擺,上回說要賞她, 多半是敷衍的話。卻在大鬧一場后給她抬過來。雀香摸著黑檀邊框, 心里總算覺得安定。

    恰逢三個丫頭外頭領著四爺回來,四爺一見屏風就很喜歡,直繞著打轉, 又笑又鬧。雀香把金鈴拉到臥房里說話, “太太怎么說?”

    金鈴道:“我只在廊下問太太屋里的丫頭, 不想太太聽見我的聲音,叫了我進去, 不但沒苛責, 反問我你回來后怎么樣。”

    “你怎么說的?”

    “我就照實說,說你哭得厲害。太太就當著大奶奶二奶奶, 妙真姑娘的面吩咐人隨我抬了屏風回來。囑咐我說:‘回去告訴你們奶奶, 我知道她也難, 一家人誰不體諒她?趁她大jiejie在這里, 叫她好生松快幾天,四爺的事且不要煩她, 叫趙mama多照管吧。’緊著問過了妙真姑娘, 叫你這幾日搬到妙真姑娘屋里去睡, 這屋里的事暫且不要你管。”

    雀香那根快要繃斷的弦松弛下來, 又不知道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妙真是客,早晚是要走的。她一走,她還得搬回來繼續照管四爺。此刻太太對她如此體諒,還不是為了要她往后任勞任怨,再沒話說。

    但有什么法子,眼下有一點好處就算一點,反正她注定是把一生葬送在了這里。她忙吩咐金鈴替她收拾點日夜起座用的東西,逃似的往妙真那里去。

    妙真恰好由黃夫人那里回來,進門就看見雀香在小隔間的榻上吃茶,和點翠說著閑話,旁邊箱籠上擱著一個小小的包袱皮。

    先在那頭黃夫人就問過妙真的意思,想要她勸勸雀香。妙真本來是客,又是雀香的jiejie,還能說什么?只能說:“正好呢,我還可以和雀香親親近近說幾日話。”

    沒承望她人還沒回來,雀香先到了,急得逃難似的。

    她笑著踅進去,打發點翠去瀹茶,坐下來打趣著緩解彼此間的尷尬,“你方才在你們太太跟前發了那通火,我還擔心你們太太回頭責罰你呢,誰知又叫人賞你東西,可見還是體諒你的苦的。”

    難堪的場面一過去,雀香這會又不那么恨她了,有些話也只能對她說:“體諒什么,還不是要我往后安安生生伺候她那個傻子,這時候當著大家的面,先拿點好處堵我的嘴。”

    “不管是為什么,你總算免了一頓罰,還得了些好處嚜。”點翠進來,妙真剪斷話頭不說了,笑道:“你們家里你比我清楚,臥房里有張架子床,也有張羅漢床。我讓你睡大床,要不要把被褥換一換?”

    雀香虛推,“我睡羅漢床吧,大jiejie還睡大床。”

    “這是你家,你反還和我客氣啊?”

    “原就該讓讓客人的嚜。”

    話雖這樣說,她心里卻想睡大床,隱秘地想著那床是良恭睡過的。所以妙真稍一堅持讓她,她就不再推了。妙真叫點翠換被褥,她又攔住,“還換什么呀?難道大jiejie睡過的還不干凈?我橫豎就睡兩三日,懶得費事。”

    妙真也就依她,叫點翠將羅漢床鋪上。不一時良恭回來,還不知道這事,妙真另向他說明。當著雀香在這里,不好做出依依不舍的樣子,便大大方方道:“黃夫人另著人給你收拾了間屋子,我叫點翠把你的衣裳收拾了幾件,一會就來人領你過去。”

    良恭一聽就不高興,當著雀香也沒露出來,“那好,正好你們姊妹說說話,我也好清清靜靜把黃老爺的畫趕著畫出來,大爺二爺來往也方便。”

    只得雀香一個人高興,也不輕易泄露,向良恭微笑著點頭,“真不好意思,叫你們夫妻分居。”

    良恭笑著搖搖手,沒說什么,眼也沒看她。坐了會,黃夫人就打發人來請他往外頭去了。他走時丟下個眼色,妙真領會,追到洞門底下問他:“什么事?”

    他瞅她一眼,又往旁邊瞅去,“你是不是聽見要生孩兒,故意把你妹子叫來屋里睡的?”

    妙真翻著眼皮,“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以為我愛叫她一個屋里住著啊?不見得我和她有那樣親熱。是他們家太太的意思,她才剛當著大家發了通脾氣,他們太太又不好當面苛責她,就想叫我私底下勸勸她。我們是客,我還能不答應?”

    “噢。”良恭聽后點點頭,又掐她的臉,“孩兒這事你可躲不掉。”

    “誰躲了?!”妙真打下他的手,走回去幾步,又踢踢踏踏追出來,悄么說:“咱們不會生出個黃四爺那樣的孩子吧?我可見不得他那條大鼻涕蟲!”

    良恭忽然笑起來,“聽這意思,你是肯了?”

    妙真臉上一紅,“什么肯不肯的,我從沒說過我不肯,我不過是擔心……”

    “總不能因為擔心要死,就不活著了吧?”

    妙真就笑,難分難舍的把手塞進他手里,“你別處住,可得想著我啊。睡前起來都得想一遍!”

    “一遍哪夠,怎么著也得想個百八十遍。進去吧,日頭大。我往外頭逛去,給你買好東西帶回去。”

    “看見好緞子給姑媽買些捎回去裁衣裳。我還要幾把蘇繡的扇子,蘇繡的鞋……”說著,口頭開下個禮單,叫他置辦齊全。

    一時回去屋里,雀香笑著眼問:“你們說什么啊嘰嘰咕咕好半天。”

    妙真笑而不答,雀香便自己猜想。夫妻間到底有什么秘話她也不得知道,因為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良恭總不會像小孩子似的吵鬧那些零碎的小玩意,他是個體面丈夫,丈夫對妻室能有什么交代?

    夜里她睡在他們夫妻睡過的床上,想著良恭是睡在里頭還是外頭。不知道,她索性躺在中間,拉著被子細細嗅,從香味的濃淡上來分辨。有股草木清香那邊是良恭在睡,他的枕頭撤去了,她拽著腦袋下的枕頭挪過去一點,被那淡淡的清香包裹著,覺得是睡進他的懷抱里。一個正常成年男人的懷抱。她這輩子都與這樣的懷抱無緣了,只能靠一絲絲氣味的線索去猜想,去體會。

    這想象非但縹緲,也短暫,她知道過兩三天,她又得睡回自己那張冷硬的床上去,睡進一口既郁塞又空虛的棺材里。旁邊還有她的陪葬品,一個粗糙龐的人形玩具,她也是他的玩具。

    忽然妙真在羅漢床上問:“你在那里吱吱嘎嘎地滾什么?”

    雀香立時不敢動,好像偷她的東西給她抓住,滿心難堪,也忍不住想更深去試探。在黑漆漆的夜里,羞恥自尊都讓一點,膽子進一點,“大jiejie你也沒睡著?是邊上沒人睡不慣么?”

    妙真覺得好笑,“你也沒睡著,難道也是因為邊上沒人?”

    雀香不答應,妙真覺得是戳到了她的傷口,又懊悔,翻個身笑說:“以前做姑娘時我都只慣一個人睡,成婚了,邊上有人睡幾年,又有點不慣一個人睡了,你說怪不怪。”

    “這有什么奇怪的。難道良恭這幾年一夜沒在別處睡過?”

    妙真倒還認真想了想,“還真沒有,就是有時候吵架,他在腳踏板上睡。”半夜趁她睡著了,又抱著枕頭爬上床。她笑,“你沒去過我們鳳凰里那房子,攏共就兩間睡房,一間他姑媽住著,再一間就是我們住,吵架了也沒個去處,總是在那屋里打轉,眼對眼臉對臉的,所以吵架也不過個把時辰就好了。那屋子先還漏風,角落里有兩片瓦裂了,雨大的時候還漏雨。我們成親前頭,他找了泥瓦匠把屋子重新弄了一遍,倒還安安生生在那里住了幾年。”

    “你們也吵架?”

    “吵,怎么不吵?”妙真想起來,多半是自己不對,但當著他是不肯承認的,只能和別人說說,“我這小姐脾氣,茶冷了要吵,燙了要吵,偏在這些芝麻綠豆的事上不肯體諒人。都是爹娘乳母早年把我慣壞了。”

    自己檢算前非,忽然心里一軟,決定明天往那屋里去陪良恭吃早飯。

    將睡的時候,迷迷糊糊聽見帳子里有一聲輕嘆,似乎把帳子吹得膨膨的,架子床鼓成一個空虛的世界。而隔絕開來的外頭的長夜,在妙真看來,雖然同樣是空茫茫的沒有邊際,卻充滿著熱情和喜悅。

    次日起來,妙真匆匆梳洗就往良恭那屋里去。碰上七山從黃家廚房里提了飯來,正在八仙桌上擺。良恭隨口一問:“你在里頭吃過早飯沒有?”

    “沒吃呢,就是趕著出來和你一起吃。”

    良恭看她一眼,不由得笑了,“你不陪著雀香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