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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 第101節

    誰知道?她把這剪子藏在哪里的,竟沒?給人搜走。幸而她力氣不大,剪子也鈍,只扎了一半進去?。也仍有咕嚕咕嚕的血向?外?冒。妙真望見那血,又受了刺激,抱著腦地?聲嘶力竭地?喊起來。

    不一時喊來好幾個?人,七手八腳亂著摘下鎖擠進門去?,見妙真蹲在地?上看那把帶血的剪刀,已經不喊了。良恭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慢慢向?幾個?人搖了兩下,“別吵嚷,再驚著她。”

    說著向?后睡倒下去?,血是熱的,慢慢流了他滿懷。亂哄哄的思?緒也在他腦子里順著每條神經亂爬,他只覺得累。

    未幾就請了郎中來,自在那屋里替良恭治傷,花信把妙真拉到了西屋,仍舊綁在床上。隔會惠兒跑來說:“血止住了,傷口?也包上了,郎中說險得很,只差兩寸就扎到心臟上去?了。”

    花信隔著窗戶望,嚴癩頭送了郎中出來,她忙囑咐惠兒,“你幫我看著姑娘一陣。”旋即起身迎到廊下向?嚴癩頭說:“你照料良恭,我跟著郎中去?抓藥。”

    嚴癩頭和她推讓,“還是我去?跑一趟。”

    “你去?做什么??你的兄弟,難道?你不照管?”

    嚴癩頭摸了摸腦袋,“要不請他們家的下人跟著去?,你這幾天也是乏累得很了,還經得住外?頭跑一趟?”

    花信嗔怪他一眼,“你也不懂禮,這些天累得他們家的下人跑前跑后的,還好意思?啊?我去?就我去?,你把兩邊屋里都看著點。”

    說話跟著郎中往街上去?,鋪子里抓了藥,并沒?有歸家,又調頭往林大人別院里跑了一趟。

    下晌急匆匆趕回?來,東屋里看,良恭尚未轉醒,她把藥交給嚴癩頭,又朝西屋里過來。后腳還未跨進門,惠兒就趕忙來拉她,指著床上說:“你看,你們姑娘好像清醒了一點噯。”

    花信將?信將?疑走上前去?喊了幾聲“姑娘”,妙真有些遲疑地?抬頭,眼睛在她臉上晃了好幾回?,“我是不是又犯糊涂了?”

    這個?節骨眼上,她的清醒未必是件好事。花信一時沒?說什么?,只臉上露出笑來,扭頭謝了惠兒,又請她去?煎妙真吃的藥。

    待惠兒出去?,她才拽了根杌凳坐在妙真面前,平平淡淡地?告訴,“自打白池死了你就開始犯糊涂,已經半個?月了。才剛,你還要殺良恭,把剪子扎進他心口?里,流了好多血,這會人還昏睡著,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來。”

    妙真一時怔住,把這些事前思?后想,想得腦子發疼。剛想起些零零碎碎的片段,眼里就砸下來豆大的淚珠兒。

    她看著裙上濕了的一片,又在想為?什么?哭?想著想著,人又糊涂起來。一時間又哭又笑,又笑又鬧,嗓子啞得不成?樣子,如同把一片華麗的布,“嗤啦啦嗤啦啦”地?撕碎了。

    門外?簌簌地?又飄起大雪,花信斜過臉去?看,那雪洋洋灑灑,把什么?都蒙住了。這世界就是龐然冰冷的囚籠,他們被關在里頭,連她也是身不由己的。為?什么?生活這樣累?她想也想不通,又是為?了什么?不知不覺走到這個?境地??

    不過她相信,妙真即便清醒著,也會和她有同樣的選擇。因為?妙真是心地?最好最好的姑娘,最不能?接受的,是一切的災禍,都是因她自己而起。所以該夜,她就悄然打點好了東西,向?鄔夫人告辭。

    鄔夫人聽見這一日鬧出這么?大的事,也嫌了妙真麻煩,許了兩輛馬車送她們。次日天不亮,花信就帶著妙真直奔出城。

    第90章 碾玉成塵 (〇八)

    早上良恭還不見醒, 不曉得是太累的緣故還是受傷的緣故。睡在鋪上眉頭也不能展平,好像時時刻刻揪著心,或者有哪里在疼。

    嚴癩頭?是最懂他,也最不懂他的一個, 反正他曉得良恭這人一輩子就是栽在一個心不夠狠上頭?, 不過就是外頭?看著厲害。倘或真做得了一個冷血之人,他早就發達了, 還等日?后?他滿肚子的嘆息, 喂了藥便往內院去瞧妙真。這是他做兄弟的一份責任。

    西屋人早是人去樓空, 惠兒正在那里收拾被褥。嚴癩頭?精神一振, 忙拉著她問:“我們大姑娘和花信呢, 哪里去了?”

    惠兒抱著被子道:“花信帶著你們姑娘先走了。說是姑娘的病總好不了, 又?把良恭傷得這樣, 怕姑娘鬧出更大的事來,要先帶她回常州舅老爺家去。還留下話,等良恭好了,叫你們仍往常州去找她們。”

    “幾?時走的?”

    “是昨天夜里告訴的我們太太, 像是天不亮沒驚動人, 自?己就走了。”

    這還了得,丟了妙真,良恭醒來還不和他算賬?嚴癩頭?忙丟下這里,往馬廄里借了匹馬,直奔出城去追人。

    也是合該有事, 花信這一程是和傳星約定好, 要由昆山轉到蘇州去坐船, 一徑由太湖下湖州。不過是怕良恭醒來找人,她才編個謊話哄他們往常州去。

    不想嚴癩頭?這會就追了出來, 只當她們自?當是從蘇州轉道常州去,因此?方向倒是沒追錯。

    一地?里風跑出城外,陰差陽錯的,果然在條湫窄山路上攔下了鄔家的馬車。花信眼瞧就要和傳星在前頭?官道上匯合,誰料給這下三濫追了上來,恨得直咬牙。

    因怕驚醒了妙真,只得跳下車來拉拽著他到路旁說話。半山上到處掛著點?雪,風呼嘯著,路旁結了霜,冷風直往脖子里頭?鉆,凍得人打哆嗦。花信心頭?卻如火燒一般,焦躁,不安。

    她跺了跺腳說:“你追著我們來做什么?!你只管把良恭照料好了,再到常州找我們!”

    嚴癩頭?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竟難得一次駁她的話,臉上也仍然掛著點?討好的笑,“要去常州,等良恭好了大家一起去嚜。”

    “做什么非要一起去?你嫌這會還不夠亂的?要是姑娘清醒了,看見良恭是被她扎傷,還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樣子呢。你只顧你兄弟,就不顧姑娘?!”

    嚴癩頭?收起笑臉,語氣小心翼翼的,怕得罪了她,“那你為什么非要這會就帶姑娘去?還不和我商議,故意瞞著我,悄沒聲?地?就帶著大姑娘走。”

    “誰故意瞞你?不是給你留下話了?”

    他惱火地?摸了圈腦袋,“怎么不當面和我說?當面說,不見得我就要攔著不許吧。”顯然是不大相信她的說辭。

    問得花信發煩,搶步要走。又?給他擋下來,“先回去,要走等良恭好了大家一起走。”

    她左右繞他不開,火了,“你少?管閑事!”

    嚴癩頭?也倏地?吼一聲?,“你跟我回去!”

    金谷回響,花信一怔,從他焦灼的表情中看到一絲哀憤。原來這個人并沒有她想的那樣蠢。他一定是猜到了什么,胡亂瞞不過他,他根本不能夠輕易放她走。

    嚴癩頭?從花信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里曉得,大概是猜對了。便迫近一步,“你到底要把大姑娘帶到哪里去?為什么要瞞著人?”

    被問得急了,花信便向側面轉身,嗓子里喝進?去一口風,聲?音冷冷yingying的,“去湖州。怎的?我帶姑娘回她的姑媽家去,又?有什么不對?他們是她的血親骨rou,不會放她病著不管。你看看眼下,一個傷一個瘋,誰顧得過來?”

    嚴癩頭?眼珠子向下一撥,猛地?想起良恭前些時說的話,那位惹不起的歷大官人正是在湖州做官。他試著問:“你在說謊,是與不是?”

    花信瞟他一眼,“你憑什么說我是說謊?”

    嚴癩頭?握住她兩條胳膊把她扳過來,“你是不是認得一個姓歷的?”

    她有剎那沉默,才咬牙說“不認得”。嚴癩頭?立馬就知道,“你認得,你是要帶著姑娘和他一路到湖州去。”

    橫豎他什么都知道了,無論怎樣狡辯都說不過他。花信就不說話,只把眼直勾勾地?向上外去,瞪圓了,眼圈鼻尖都給風吹得紅彤彤的。

    嚴癩頭?難以置信,“你要把大姑娘送給那位歷大官人?你嫌良恭窮,你要借大姑娘去攀高枝,是不是?”

    “我沒有!”她聽不得這話,陡地?把腳一跺,跺散了路邊一堆雪,窸窸窣窣地?墜下幾?丈高的崖坡。

    底下反響上來她聲?嘶力竭的嗓音,“我是為姑娘好!我為他們兩個好!你懂什么?你看看良恭,你比我還要知道,他有手段,人又?機靈,這些年,要不是絆在姑娘跟前,他早就有大出息了!他為她耽誤了這么些年,有家不回,有錢不去賺,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她一橫胳膊,指向前頭?那輛馬車,“你再看看姑娘,她那副樣子,豈是尋常男人能擔待得起的?什么馬配什么鞍,姑娘跟著良恭,對他們兩個誰都沒好處。一個拖著一個,兩個人捆在一起,遲早把他們兩個都拖死!”

    她堅持嚷道:“我是為他們兩個好!”眼睛里卻有熱淚滾出來,朔風一吹,頃刻覺出一點?凜冽的疼。仿佛有刀片在臉上刮過去,刮出兩道細細的傷口。

    “你是為你自?己!”他也喊。

    他一向都知道不過是在受她的利用。不過沒什么要緊,她心氣不高,就是利用也無非是用他做些劈柴擔水的小事。他本來皮糙rou厚,全不在乎這些。但在這一刻,他看著她紅著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一片失望。

    承認這個事實,他倒平靜下來了,“你無非是怕跟著大姑娘嫁到良家,良家并沒有什么人可以給你嫁。外頭?揀個人你看不上,又?怕跟了人家去日?子過不好,沒人替你撐腰。你想就跟著大姑娘,嫁了人也照舊在她身邊,那么即便受了丈夫的氣,她也還能為你做主。所以你想她嫁給歷大官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正好一舉兩得。”

    真是如此?,那又?怎么樣呢?

    她把臉歪著仰起來,方才那兩行淚是在她心里開了口子,撕出來一片猙獰的絕望,“那又?怎么樣?難道我不應當這樣想?我知道我不過是個丫頭?,又?從沒妄想過要嫁個什么闊氣的公子,也沒想過要和誰一番郎情妾意。難道我連嫁一個下人也不配?這一點?念頭?我都不該有?”

    她是個本本分分,尋常普通的丫頭?。既沒有驚天動地?的美貌,也沒有哀情冷冽的個性。她知道自?己一點?都不特別,向街上丟塊石頭?下去,一砸就能砸到個和她一樣平凡的女人。她這樣的女人實在太多太多了。可也是個女人,也有過一段明艷青春。不過她的青春是不引人矚目的,但也曾揣著一份極平凡的憧憬,一再地?看著它靜悄悄地?泯滅。

    如今青春是冷透了,她順時順勢的產生了一份焦急,有什么不對?

    她是死活也想不明白,人家是眼高手低,得不到也是合情合理。可她連一個想頭?都不過是平凡普通的,怎么也總會落空?她不禁哀從中來,在無聲?的一片絕望里,淚流了滿面。

    嚴癩頭?嘴巴笨,一時沒話駁她。不過方才那片失望里又?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或許他太理解這一份平凡到總被漠視的心情,所以那一年才在碼頭?上一眼就看到她。

    在彼此?皆是如此?庸碌無為的一生里,她的平凡牽動了他的平凡,直牽動進?心里去了。使他這些年來,始終對她懷著一份惻隱。

    他伸出一只手托住她的胳膊肘,似乎是溫柔的哀求,“不論怎么說,你不該私自?帶姑娘走。有什么話,等大姑娘好了,良恭也好了,大家一起商量嘛。”

    她把胳膊拿下來,眼淚給寒風吹干了,臉上滿是干澀的不耐煩,“要么你把我綁回去,否則我今天一定要帶姑娘走。”

    “我不讓。”他呵呵笑了一下,挪一步擋住她的去路,好像和她玩游戲,阻撓也阻撓得怕得罪了她。

    他不讓,她便向旁走一步,兩個人就你躲一步我擋的一步的,讓到了崖邊來。誰也沒再說話,該說的都說完了似的。但仍是各有各的固執。步子讓不過,手上又?漸漸拉扯起來。

    鄔家三個趕車的小廝歪在馬車上笑著看熱鬧,見花信拉扯他不過,極其?煩躁,便猛地?把胳膊向上天上一甩,“你到底是要怎么樣?!”

    誰知路上有霜,腳后跟沒站穩,趔趄兩步就要向后跌去。嚴癩頭?眼疾手快竄上來狠拉她一把,她又?向前撲跌幾?步。不想他腳下也打了滑,一切都不能挽回了,他像她的良心,剎那向崖底墜落下去。

    這一下三個小廝還看得下去?忙跳下車來,沖到路邊趴在地?上向下望。下頭?到處是些嶙峋亂石,遠遠看見嚴癩頭?睡在一塊大石底下,臉上逐漸遍布血漬。

    大家登時都慌亂不已,有個小廝嚷道:“趕緊看看有沒有路能下去!”

    三個人又?爬起來到處找能下去的地?方,嘴里紛紛亂嚷著,“會不會摔死了?”

    “看著有好幾?丈高,臉上全是血,還能活?”

    “活不活也要把人找到!興許就是受了傷,還救得回來!”

    好容易在后面找到個可怕借勢爬下去的地?方,三個小廝相互拉扯著下去,

    余下花信還站在路邊愣著,好像魂離魄散。她遠遠望著嚴癩頭?臉上的血與白池身上的血流淌在一起,串聯成她的罪行。他方才拉拽她時,是她借力推了他一把。她知道那一個極其?細微的動作?別人一定不能察覺。可自?己再不能自?欺欺人,也不再可能回頭?,只能一條道走到黑里去。

    是一連串馬車從前路跑來的聲?音把她驚回神,抬頭?去望,是祿喜架著兩馬車跑來。祿喜遠遠拉了韁繩跳下車,看見花信又?驚又?喜,“你在這里!”

    他跑到跟前來說:“我們在前頭?官道上等你,誰知過了時辰還不見你來,二爺叫我往這條路上來看看,想不到還碰上了。”說著,又?向那兩輛馬車看看,“你怎么不走?趕車的人呢? ”

    花信悶了一會沒說話,后來一橫心,才道:“他們有個人摔下坡去,就耽誤了一會。不管他們,咱們先走。你幫我姑娘和行李都搬到你那馬車上去。”

    車內塞進?來好幾?口箱籠,兩個人只能擠在車角。妙真依然昏睡著,藥效好,只怕還得有兩個時辰才醒得來。

    山路坎坷,花信怕她磕碰著腦袋,把她摟在懷里,兩個人像兩只弱小的動物,都被命運逼到了角落里。她們同是在這每況愈下的人生之路上奔殺,但在這一刻,花信覺得她終于?殺出了屬于?她自?己的性格,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庸。

    她有種?反客為主的痛快,馬車顛簸得很,她的面頰上抖出零零碎碎的笑。然而眼睛里卻不由自?己地?淌下淚來。

    她在這慌亂的心情里,恐懼又?期待地?去想——

    嚴寧祥摔死了。

    這是良恭醒來得到的第一個消息,他胸膛的傷口猛地?一通,包的白布里又?滲出血來。后面持續的疼痛他沒察覺到,整個人都感到有些麻鈍。

    鄔家的小廝忙向他說明死因,“花信姑娘要走,嚴癩頭?攔著不許,兩個在路邊拉扯,路上結著看不見的霜,花信姑娘腳下打滑,差點?摔倒崖坡底下去,他去拉,力氣使大了,反倒把自?己踩滑了掉下去,腦袋正墜在石頭?上,就碰死了。”

    良恭撐起來走到屋外一看,嚴癩頭?睡在一塊板子上,那顆永遠光禿禿的腦袋此?刻流滿了血。他腳下一軟,跪到地?上去,幾?個小廝忙攙來他。

    有個說:“我家老爺慈善,方才聽見這事,叫拿銀子出來買棺槨。等你養好了傷,帶他回嘉興去埋了吧。”

    他給幾?人攙回床上去,目怔怔看著頭?上的橫梁。那油黃的木頭?上映著太陽的光,金晃晃暖融融的一塊,恍惚是春天來了。然而噼里啪啦的炮仗響又?提醒著他,連年關都還沒過去。

    窗外烏黑,月亮滲進?來一縷,身上始終是冷的。到夜里他整個還是有些思覺麻木,妙真稀里糊涂走了,嚴癩頭?稀里糊涂死了,忽然間人離家散似的,只感到一片荒蕪。

    后來還是決計先將?嚴癩頭?送回嘉興,點?xue安葬。川資是鄔老爺接濟的,鄔家的小廝也湊了一點?,他自?己身上也還有些。年關一過,好容易搭上艘船,開春時候才回到嘉興。

    虧得嚴癩頭?沒有父母親人,良恭用不著去向誰交代,只和他姑媽做了幾?場法事就將?人下了葬。不過他自?己沒法向自?己交代,總覺得嚴癩頭?是因他而死,背著一份愧疚,壓得他喘不過氣,心里卻是麻痹的,也哭不來。

    倒是他姑媽在墳前狠哭了一場,哭得哀聲?慟天。哭過后掩著鼻子說:“這孩子也可憐,爹娘兄弟姊妹概無。往常是不著四六了一點?,可人還是個好人吶,怎么偏就遇著這種?事?!我還想,等什么時候給他說個媳婦,也叫他成個家,正正經經叫他過日?子。誰知就給摔死了。”

    說著看向良恭,“我就怕哪天我有個好歹,你也和他一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我還求什么?從不求你什么升官發財,你也沒那個命。我只求你好好在家住上幾?年,不要再往外頭?去瞎跑。”

    良恭默不吭聲?,帶著一連蒼涼的神色起身,攙著良恭媽往回走。不一時走回城里,街上還和以往一樣熱鬧。良姑媽絮絮叨叨的聲?音混在塵囂中,說來說去都是不許他再往外跑的話。

    他一聲?沒答應,良姑媽嘮叨半日?,不覺生起氣來,“你上年出去,說是跟著什么王相公去哪個蘇大人門下做事,我看也沒做成什么事,就賺了十幾?兩銀子回來,還不如不去。你聽我的話,今年就在家呆著,我請人給你說個女人。我管不住你,娶個媳婦來管你。”

    他還是不吱聲?答應,姑媽惱了,把裝紙錢的籃子挎到這邊肘彎里,那只手抬起來狠狠打了他幾?下,“你到底是要做什么?生意生意不做,家家也不成,你都多大的年紀了?!人家是沒能耐才討不上媳婦,你是沒能耐呀?你一表人才,再要打光棍,街坊四鄰還不知要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