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病 第73節
二奶奶抿嘴笑著,“那歐家?小姐,也是生得?一副好模樣呢?!?/br> 邱夫人斜她一眼,“好模樣和好模樣也有不同,人家?歐家?的小姐是有父母管教的人,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世家?千金的做派。這?個尤妙真誰去管教她?何況不是說她早已?定給了常州姨父家?的兒子,怎的又和老三瓜葛上了?” “聽老三說,她和人家?退了親?!?/br> 邱夫人馬上左手打右手,“你看?看?你看?看?,這?不是朝三暮四是什?么?無?論如何,我不答應,你們也不許挑唆著他來找我央求,他鬧起來,我先拿你們問話!” 兩個媳婦不論好的壞的,一時都不能再多話,應承著告退下去。 邱夫人這?廂獨坐半日,下晌又縫邱老爺回來。這?邱老爺高高瘦瘦的,眼窩深凹,眼珠子有些鼓出來,就是笑著也像是別別扭扭地在瞪人,天生就有些兇相?。 他一壁急著往臥房里?去換衣裳,一壁嗟嘆,“真是忙得?人腳不沾地,本?指望蘇州回來好好在家?歇一歇。不想元夕都過了還有這?么些應酬。這?個來請那個來叫,不去赴局又不好,都是生意場上的朋友?!?/br> 雖然嘆,也聽得?出些高興得?意的意思。自邱家?接了蘇州織造的生意,就是更上一層樓,一下從往日勢均力敵的朋友中?拔頭一截,怎能不得?意? 邱夫人忙跟臥房替他更衣,一面迎著他笑,一面把邱綸要娶妙真的事情說給他聽。 他聽后別的不說,先把邱綸罵一通,“好個不成器的崽子,我說他在常州就是鬼混,果然一件叫人稱贊的事情不做,專做這?些慪死人的事。還和人家?私定終身?我看?他全不把我放在眼里?。都是你往日慣的他,現在你還慣去?你把他給我叫來,我非要剝他的皮不可?!?/br> 盡管說狠話,狠手卻是下不去的。邱夫人還不知道他?便不去叫,還替他理著襟口,“打他一頓又能如何?打他打得?少了呀?他還是那樣不改。說我慣他,你還不是一向?放任他去鬧。我說他沒?出息,好好在家?待著就是了,也不指望他像他兩個哥哥似的有什?么作為。你不信呀,非得?在常州開個織造坊叫他去料理,你不是拿錢給他胡造?眼下好了,他橫行霸道亂花錢還不夠,又給你弄了個兒媳婦回來?!?/br> 邱老爺嗤之以鼻,口氣倒重了些,“他做夢!娶誰家?的小姐都使得?,唯獨尤家?的不行!那尤泰豐還在的時候在處處壓我一頭,只說他做生意誠實守信,樂善好施,是生意場上的活菩薩。說我什?么?說我唯利是圖詭詐小人,生意場上的活閻王。還不是他背地里?編排我?我們邱家?和他們尤家?八輩子勢不兩立!嘿,你看?如今誰輸誰贏?尤家?樹倒猢猻散,巍然不倒的,還不是我邱家?。”話到最尾不免又是一陣得?意。 邱夫人笑著把一件毛皮大氅抖兩下,替他套來,“這?話說得?在理,是好是歹,都是看?來日,誰說我們邱家?就叫他們尤家?永世壓著頭?只是老三那個性子,就怕他鬧,你得?想個法子叫他老實些?!?/br> 他嗤一聲,“我看?他怎樣鬧,如今二十啷當歲的男人了,還像小孩子似的,不依他就鬧得?人仰馬翻的么?正好,就趁這?個事治治他的性子,你吩咐下去,隨他去,家?里?從上到下誰也不許替他說話,多說一句我就革他半年的銀米。我現下不得?空,等我空閑下來再和他說?!?/br> 換好衣裳轉來,把他太太的臉摸一下,道了聲“辛苦”,又笑嘻嘻趕去場面上應酬,那背影走路,簡直兩袖生風,意氣飛揚。 一晃兩日,邱老爺在外頭的應酬暫畢,又預備著打點回蘇州去。既要離家?,家?里?的事也要安頓妥善了才走得?安心,自然就過問起邱綸。 這?日把邱綸叫到房里?來,問他常州織造坊的事。不想一問搖頭三不知,氣得?他雷霆大發,“你個終日不成器的玩意,問你什?么你都是個不曉得?,你還曉得?什?么?你只曉得?哪家?酒樓的酒好吃,哪戶人家?的小姐長得?好,天生的一副敗家?相?!” 邱綸原是不端不正地立在房中?,聽見說“小姐”,忙哈下腰,笑著應到他爹眼皮底下,“爹,我正要和您商量呢,我想我這?個年紀,也該立一番事業了??沙Q缘老瘸杉?后立業,我想著先娶了親,再好好跟著爹和哥哥們學做買賣。眼下正是那尤家?大小姐,和我天造地設……” 不想話音未落,邱老爺先“啪”地一掌摑在他臉上,“你還有臉說?我前日聽你娘說起來險些慪斷氣!要不是當時我不得?空,馬上就要提你來打一頓。你這?會不說悄悄么么遮過去,還要來找打!” 這?時邱夫人恰由臥房里?打簾子出來,邱綸捂著半邊臉,忙向?她娘使眼色求救。 誰知她娘也不幫他,反剜他兩眼,“你真是活該,誰叫你這?么大了還不懂事?都說慈目敗兒,果然是我往日太縱了你。你說要成家?立業,我們聽了自然歡喜,可這?回你得?聽你爹的話,要娶只能娶那歐家?的小姐?!?/br> 說著款款行來,并邱老爺一并坐在榻上,只管拿眼責怪邱綸。邱綸一看?這?兩人的臉色架勢,儼然是兩座生不移死不改的大山,心知他們拿定主意不能輕易成全他。 他便一鼓作氣,拿出先前的態度,只管威脅耍賴,“要娶我就娶尤妙真,要不然我就終身不娶,我馬上就到廟里?去剃頭做和尚?!?/br> 邱老爺一條胳膊搭在案上,斜著身子乜他,另一條胳膊抬起來將?他趕趕,“你去去去,你要在哪座廟里?出家?就說一聲,我和你娘照顧你的買賣,給你多添香油多做供奉?!?/br> 邱綸見他們沒?有勸說之意,也就不提這?話了,改說,“和尚雖不能做得?,我也是不敢在這?家?里?久住了。我這?兩日就搬出去,你們幾時答應我幾時領著妙真回來。” 此話一出,邱夫人的眼皮子跳了跳,想他這?事情倒做得?出,心下有些擔憂??上胍幌?,這?不是尋常兒戲,婚姻大事豈能輕易叫他拿去玩?便又冷下心腸收回眼去。 邱老爺哼著冷笑,“你少拿這?些事來脅迫父母,我要果然給你脅迫了去,就不是你爹!你不在家?住你就出去,你出去了能有手段過日子,倒是我們做父母的造化了。省得?你成日在家?好吃好喝的養壞了你,終日不長進?!” 如此這?般,邱綸心下一邊是作氣,一邊還有點高興。這?時候他和妙真美事剛成,一刻也不舍得?分開的。要不是顧及著有家?要回,那頭又有林mama看?管著,到底有些不好,才肯三日有兩日踏實在家?坐著。 這?下子倒還成全了他,于是只管回房叫丫頭收拾東西。長壽聽見來勸,見勸不動,就說要跟著他去。 他不理會,把手搖一搖,“你去做什?么?你只管在家?替我打聽著消息,倘或老爺太太有松動的意思,你就到九里?巷去告訴我,我馬上回來。” 長壽抄著手搖頭,“三爺,我看?難,這?會連太太都不幫著您說話了?!?/br>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不信他們能犟得?過我?你瞧著吧,我這?次出去,身邊又沒?帶著人,十天半月他們還可,過個一二月,他們就要急得?跳起來?!?/br> 這?話原也有些對,邱夫人在屋里?聽見他果然在收拾東西,就急著想來勸。 不想給老爺攔阻住,“你不要去勸他,你越勸他他越得?臉,越是要跟你硬到底。這?些年來,還不就是因?為你總是放心不下,才慣他到如此地步。我的太太,這?回你聽我的,要走就讓他走,又餓不死他,我不信他還能翻得?了天。他果然翻了天,我倒認準他是個能成器的孩子?!?/br> 邱夫人細細一想,很是這?道理。只是做娘的未免心軟,自己不好出面,就叫大奶奶去勸兩句。 大奶奶在這?些事情上倒還可用,不像二奶奶,對不相?干的事也不大掛心。大奶奶的為人,就是與她不相?干的她也替人急,不過是急于去破壞。她似乎天生見不得?人好,何況是邱綸,在家?小霸王似一般,又不大敬重她這?個長嫂。可不得?趁此時機挫挫他的威風? 因?此上,走到這?屋里?,說是來勸,暗里?卻在撥火,“三弟果然是要搬出去?你搬到哪里?去呀?外頭到底不如家?里?好,就是朋友家?,住一日兩日還可,時日長了,人家?嘴里?不說,心里?也要煩?!?/br> 邱綸也不起身迎她,就在椅上翹腿坐著,“我搬到哪里?去也不與你們相?干,大嫂,你要是來替娘做說客,我勸你還是免了,我說下的話沒?有回轉的余地,除非答應我和妙真的婚事。” 大奶奶自擇一張椅子坐下,無?不惋惜地嘆著,“我看?這?件事你是敵不過老爺太太的,我方才過來太太還說,你果然要去就放你去。他們是鐵了心了,三弟,你何苦來,為個女?人鬧得?兄弟父母之間都不高興,值當???” “不是我要和大家?過不去,是你們要和我過不去。等你們過得?去時,我自然回來。” “那你到底要搬到哪位朋友家?去???你好歹說給我們知道,要是你在外頭短了什?么,我們也好派人給你送去。” 邱綸見她兩眼放光,猜到她實則是來探聽這?個的,只怕要給她知道是到九里?巷去住,又要編排好些閑話來說。 便把膝蓋彈彈,“不要你們cao心,我不短什?么,就是短了,也斷不會向?你們張口要。” 正說到這?話,就有個丫頭抱著個裝銀子的匣子來問:“三爺,這?些銀子是就匣子抱走,還是一齊扎在包袱里??” 邱綸一抬眼,就看?見他大嫂乜著一雙笑眼瞅來。剛說下那些很有骨氣的話,這?會又要把家?里?的銀子帶走,仿佛有些沒?志氣。 他就把手揮揮,“去去去,什?么銀子寶鈔的,爺用不著!就給我裝幾件衣裳,我連長壽都不帶去,還帶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餓不死我!” 小丫頭癟嘴去了,大奶奶卻還穩如泰山地坐在那里?。嘴里?還要勸他,其?實是為盯著他不把家?里?的錢帶出去。 她是個慳吝人,對素日邱綸毫不作為只知花銷早就有抱怨。叵奈這?一家?都緊疼邱綸,說給她丈夫聽,非但不贊成她的話,還反過頭訓她道:“你做大嫂的,不說補貼他些,還要多這?種心?” 所以心下憋著一股氣,非不要邱綸稱心如意。她只管盯著,直見他果然只裝了幾件衣裳走才放心。一路追他到門外,揚著帕子在那里?假嚷幾句,“三弟,哎呀三弟,你聽話,快回來呀!” 唯恐他真回來,喊兩句就不喊了,又轉回去稟報邱夫人,“憑我說得?口舌生瘡,他就是不聽。這?個三弟,真是任性慣了,老爺說話就要動身回蘇州,他不說留在家?好好孝敬孝敬老爺,說走就走?!?/br> 話說到此節,邱夫人便想起來,“你這?回不要跟著老大到蘇州去了,就留在家?里?,替我哨探著你三弟的事。他也不知往外頭誰家?去住,又不帶人,我總是不放心。你二奶奶是不打愛管這?些閑事的,我叫她盯著,她肯定不上心?!?/br> 這?就叫顧此失彼,大奶奶雖想跟著丈夫去,婆婆發了話,也是沒?奈何,只得?應下。心里?又多怨了邱綸一層,要不是他這?樣鬧,大家?不知多消停。 卻說邱綸背著包袱,午飯也不在家?吃,腳下生風地往九里?巷過來。心里?盤算著趁這?空子,正好和妙真好好蜜里?調油無?人攪擾地相?對些日子。待他娘那頭熬不住了,就高高興興地帶著妙真回去成婚。 想來真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因?此路上不見愁色,倒是一臉松快的笑意。暨至門前,剛要抬手叩門,就見老五叔慌慌張張拉開兩扇門。 迎臉相?對,見老五叔神色不好,因?問:“出什?么事了?” 老五叔一把拉他進?去,路上說:“哎唷三爺,我正要回府上去告訴您呢!今早起來,花信那丫頭去給姑娘瀹茶,姑娘不知怎的,像是噩夢魘著,疑心有人要害她,就把一壺熱滾滾的水一下就摔到花信身上去?;ㄐ殴媚锾鄣?在床上起不來,姑娘還是嚷著有人要害她,亂得?不成樣子!可巧您過來了,快去看?看?,我已?叫我那媳婦去街上請郎中?了?!?/br> 邱綸把個包袱皮丟給他,一行急著踅進?正屋。看?見妙真被五花大綁束縛在梳背椅上,歪著個腦袋,像是掙得?累了,有些懨懨地半闔著眼睛。 林mama所剩無?幾的一點精神氣,全用來在榻上歪著淌眼抹淚。瞿堯也坐在另一端攢眉,完全不知作何打算。 “怎么能把她綁著呢?!”邱綸先急著去端起妙真的下巴,把她零散的幾縷頭發撥開來看?。見她兩眼失神,目光在他面上飄飄忽忽,聚不起來。他心疼得?緊,回首橫了瞿堯一眼,“先給她松綁!要把她勒疼了?!?/br> 瞿堯忙道:“不能松綁。她要打殺人,花信給她燙得?現還在那屋里?躺著。” 邱綸原有些不信,忽地聽見妙真嚷起來,“惡鬼!你們都是惡鬼!我要殺了你們抵命!” 她養精蓄神了一陣,又有了力氣,只管在椅子上胡亂掙扎,弄得?滿屋“吱吱嘎嘎”的,聽得?人心緊。邱綸忙摁住她,“妙真,是我,你細看?看?,還認得?出么?” 她細細端詳他一會,倏地眼中?發狠,朝他臉上啐了一口,“呸、你也是個索命鬼!” 第65章 天地浮萍 (十二) 這病也怪, 糊涂與糊涂也是毫不相干。妙真一時把邱綸認作她的丈夫,一時?也把他歸為索命惡鬼。 她病得顛三倒四,邱綸一時?也沒個章法,只顧著勸說:“你好好看看, 我是邱綸, 你的未婚丈夫啊。難道你竟忘了?前幾日元夕,我還領著你上街去逛過?一回的?!?/br> 他蹲下去, 握著她兩條手?臂, 摸到一片冰涼。滿屋里掃量一眼, 不見有個炭盆, 就責怪, “也該給她點個炭盆取暖, 她身上冰的很?!?/br> 瞿堯卻道:“不是不曉得, 只是她上晌把炭盆踢倒了,屋子?險些沒點起來?,誰敢再點?不信你看那帳子。” 床邊月鉤掛著兩片紅綃帳,右面那一片底下給火燎了一片, 燒得參差不齊。邱綸見狀, 不好再怨怪,只好立起身來?解妙真身上的繩索,“解了也不怕,讓她到床上去,拿被子?焐著, 我守著她?!?/br> 說著哄著妙真到鋪上去, 拿被子?把她裹住, 他就坐在床沿上,寸步不離。 瞿堯最怕絆在家里看顧女人, 又怕邱綸照顧不到,最終還是要喊他幫襯,便提議,“我看我還是去將良恭叫回來?。想元夕已過?,他家中也沒甚可忙的,就讓他提早回來??!?/br> 林mama聽見這話,倒止住了哭,忙把眼淚揩著點頭,“這是正?經話,你此刻就去?!?/br> 不想邱綸不肯,他想自回到嘉興來?,良恭不在跟前,只他與妙真兩個簡直好得蜜里調油。那良恭倘或回來?,礙在跟前不說,又還常出言不遜惹人生氣,偏妙真還有些維護他似的。 最緊要是,他也不算太?蠢,隱約感覺得到良恭對妙真有些不尋常的好。沒見過?哪家的奴才盡心如?斯,為二兩多銀子?各地奔波,未必還指望尤家還能有人提拔他不成? 便一口否決下,“叫他來?做什么?他還能治得了失心瘋不成,他又不是郎中?!?/br> 瞿堯道:“他雖不是郎中,卻有法子?哄姑娘。前兩回都是靠他哄著,姑娘才肯安分些?!?/br> 林mama也堅持要叫良恭,自己也實?在支撐不住,便不再商議了,也不顧邱綸臉色不好看,一面起身回房,一面叫瞿堯找到鳳凰里去。 這時?節雖是雪融冰消,卻仍春寒料峭。鳳凰里的白日是一片冷清,寥寥幾戶人家都沒有閑空過?分流連大節剛去的氣氛里,皆忙著外頭謀生的勾當。 良姑媽因為良恭說定在家,心里高興,病也緩和許多,就仍往隔壁那戶人家的館子?里去上工。家里只得良恭,也未閑著,正?忙在案上臨摹王相公交托的那張殘畫。 說定元夕過?后送去給人的,前些時?為過?節犯懶,也有些心不在焉,便耽擱到時?下來?,再不動手?,只怕過?兩日不能交差。 案上擺著好些顏料,顏色之貴,良恭心里嘲笑著,他這一生,做一筆虧本的買賣就夠了。因此這些顏料都是叫王相公那頭預備下的。他坐在長條凳上,一腳踩在凳子?另一端,嘴里叼著支畫筆,手?上飛龍鳳舞地揮著一支,時?不時?換下嘴里這一只去勾勒幾筆。 畫得正?是得心應手?暢快淋漓的時?分,倏聞得院外有人喊:“良恭在不在家?” 他心里猛地發煩,不欲理睬。那人又連問?了幾聲,他辯出是瞿堯的聲音,待要出去,起身又猶豫了片刻。 末了還是開門出去,“你怎么找來?了?” 瞿堯回頭來?笑,“原來?你在家,我在外頭敲了幾回院門,沒人來?應,見門沒關死?,就走?進來?了。你是在午睡?” 良恭往正?屋里瀹了碗熱茶,出來?將他請進屋里坐,“你找我有事??” 瞿堯看見那八仙桌上的畫,待拿起來?細看,給良恭摁了回去道:“墨還未干?!?/br> 他就歪下腦袋看,勉強也能看出好壞,乍驚乍喜地,“想不到你還會畫畫?”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 瞿堯抬起頭來?道:“姑娘晨起病發,把花信給燙傷了,林mama那身子?骨,自回到嘉興來?便一日不如?一日,我又不會照看女人。雖有邱綸在,他一個人未必看顧得過?來?,所以我和林mama商議來?叫你回去。話說回來?,怎么元夕都過?了你還不回去?” 良恭椅上倚著坐,微仰著頭吁了口氣,“我家里有些事?走?不開。她怎的又病發了?” “誰知道?那病還不是說發就發,差點沒把屋子?點了。” 良恭闔上兩眼片刻,仿佛在下決心,又睜開立起身,“那我跟你回去看看?!?/br> 便丟下那張半成的畫,并瞿堯往九里巷走?。一路上都是低著頭,有些迫不得已的情緒。 甫進妙真屋里,就看見滿地的碎瓷片,不知摔了幾個杯碟。又聽見妙真在屋里央求著,“不要害我,求求你不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