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范 第3節
霍抉的“不”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感覺道肩下一陣冰涼刺痛,而后眼前一黑—— …… 霍抉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再次醒來的時候,暴雨已經停了。 陽光透進陳舊的窗欞照進來,窗外的斑駁樹影和隱隱海水聲交錯出一幅時光舒淌的恬靜畫面。 可霍抉卻覺得刺眼。 他用手去擋陽光,繼而看到自己手背上打著吊針。 他側身,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小床上,旁邊有個臨時輸液架,上面掛著一袋消炎藥水。 霍抉:“……” 那個女人到底還是給自己找了醫生。 還有那個老太太,到底往自己身上敷了什么東西。 霍抉一把扯掉了吊針,他忍痛坐起來,剛準備下床,忽然聽到門把擰動的聲音,立刻又躺了回去。 他默不作聲地閉上眼睛。 進來的是李阿婆。 阿婆不會說話,慢慢走到霍抉床前,看了會兒,給他掖了掖被子。 霍抉:“……” 沒過一會兒孟染也進來了。 這里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霍抉并不知道兩個女人在做什么,當然,他也沒興趣知道。 之后又是門關的聲音。 房里還剩孟染。 看到藥瓶里還有1/3的水,孟染剛要放心地離開,忽然發現男人露在外面輸液的那只手針眼處竟在滲血。 視線再一轉—— 果然,輸液管空蕩蕩地垂在了床旁。 猜想一定是昏迷的男人自己亂動扯掉了針,孟染趕緊拿床邊的棉簽按住傷口。 霍抉的手就那樣猝不及防地被托在了她手心里。 幾乎是同時,一些模糊的記憶躍入腦中。 昏睡時,似乎有女人指尖的柔軟觸感在他身體上停留過。 可他記不太清畫面。 霍抉眼睛不可抑制地動了下,睜開。 女人正在用棉簽擦拭他手背的血跡。 她穿著淡紫色的毛衣,長發自然地披著,動作小心又輕。 陽光落過來,可以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幽靜的午后,上了年代的老時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她的拇指指腹溫熱地貼著他的手背,不聲不響,卻似乎又震耳欲聾地往隱匿的黑暗里敲開了一道裂縫。 霍抉咽了咽沙啞的嗓。 清理掉血跡,孟染又用棉簽按壓在針眼處,不經意地抬頭,剛好對上霍抉看過來的視線。 那是一雙極好看的眼睛。 年輕,漆黑肆意,卻又很深地藏著什么。 像昨晚的海,看一眼就能被卷入潮涌里。 只幾秒。 孟染也不知為什么避開了對視。 她松手,解釋自己的行為,“你針眼剛剛在流血。” 光影安靜地停在兩人身上,隱隱炙熱。 安靜了會。 “謝謝。” 這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霍抉自己都皺了皺眉。 他好像已經許久沒對誰說過這樣客氣的話。 “村醫昨晚過來給你打了破傷風的針,他說你肩下的傷口很深,要輸消炎藥才行。” 孟染認真轉述醫生的話,“……但是村醫能力有限,還是建議你去醫院再檢查一下,你家住哪里,我幫你聯系家人吧。”說完抬頭看著霍抉,“對了,我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 她唇角彎出溫柔笑意,是對他的。 霍抉看著窗外靜了幾秒,開口答她:“阿抉。” “jué?”孟染默讀了一遍,“是哪個jué?” 話音剛落,隔壁突然傳來幾聲東西跌落的聲響,擔心是李阿婆摔倒,孟染站起來,“我出去看看,順便給你拿點吃的來。” 看她離開,關門,霍抉重新坐正。 也是這時,他看見了身上陌生的長袖衫。 不是新的,卻很干凈。 驀然間,他好像明白了那些模糊的溫軟觸感從何而來。 ** 孟染出來才發現,是李阿婆曬在門口的魷魚干架子倒了。 她幫忙扶好,接著去廚房端了阿婆一早就熬好的魚片粥,可等她再回到霍抉住的房間時—— 房里空蕩蕩的,床鋪整潔,卻空無一人。 孟染詫異地看著四周,覺得不可思議,她喊了幾聲,沒有任何回應。 手機這時突兀響起,來電是一個沒見過的陌生號碼。 孟染沒有馬上接,她又打開房間的窗往外看,可除了幾聲偶爾的鳥鳴,外面的世界好像是靜止的。 這一切都讓孟染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他好像來過,又好像只是自己的一場幻覺。 手機鈴聲持續在響。 海面吹來一陣風,孟染緩緩回神,轉過身,靠在墻上按下了接聽: “喂。” 第2章 就范 “本次展覽的屏畫作品除了傳統的國畫水墨題材外,還包括雕塑、影像等當代創作形式,讓觀眾可以領略到各種風格的屏畫藝術,為大家帶來一場豐富美學的畫屏之旅。” 辦公室里,孟染被主持人的新聞吸引,偏頭看著電視機,若有所思。 “怎么,小孟對屏風畫也感興趣?”校長江宏偉從外面推門進來,笑瞇瞇地問。 孟染回神坐正,只是笑了笑。 “這可是門歷史悠久的藝術。”江宏偉坐到桌前,嘖聲惋惜一句,“以前咱們國內也有過這方面的大師,只是后來出了意外,這一塊的人才也就式微了。” 孟染垂著眸聽,很輕地嗯了聲。 “說正事說正事。”江宏偉擺擺手,喝口茶道,“今天找你來是想問問,讓你去帶成人班的事,你有什么想法沒?” 孟染:“您安排就行。” “青鷺”是寧城很有名的畫室,不管是初學還是集訓,都是很多美術生首選的地方。 最近畫室對一些熱愛畫畫的白領推出了多種休閑放松的成人課程,一些資歷深的老師不愿教,江宏偉只好安排孟染這樣的新老師去上課。 孟染雖然才來畫室教學半年,卻已經成為最受學生歡迎的年輕老師。 江宏偉對這個寧美畢業的高材生很滿意。 小姑娘不僅專業過硬,人也長得漂亮,才華和外表兼具,給畫室長了不少人氣和門面。 “聽說你下周要訂婚了?恭喜呀。” “謝謝校長。” 從辦公室出來,孟染接到周嶼安的電話:“下班了嗎?我到你畫室樓下了。” 孟染看了眼窗外。 才十二月初,寧城便仿佛進入深冬,這幾天間斷下起了雪,天氣冷得徹骨。 “我現在下來。”她按下電梯說。 周嶼安的車就停在路邊。 幾片雪花落在孟染肩頭,她彎腰坐進車里,邊放包邊問: “真的不用買一些禮物去嗎?” 半天沒等到周嶼安的回復,孟染抬頭,才發現男人在看她。 她眨了眨眼,“我臉上有臟東西?” 周嶼安手伸到孟染腦后,從她發間取下一支畫筆。 順直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松散開來。 孟染:“……” 周嶼安笑,“藝術家都這么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