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應照我 第1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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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孩子他保護的真好。 誠如皇上所說,他一心想當個仁君,他登基至今,無論前朝時局如何暗潮洶涌,他手上從未沾過一滴血。 該死的人都死在謝慈手里。 所有吃了苦頭受了查辦的人,都視謝慈為眼中釘,rou中刺。 皇上是清清白白,干干凈凈,身上一點戾氣也不沾。 謝慈豈能不知皇上心中噼里啪啦的算盤,他一直想著再等等,等孩子長大了,遲早有不再用他的一天,可眼下的情勢是皇上想用他到死。 謝慈對皇上道:“陛下,臣會死的比您早。” 是旁人聽不懂的意思,只皇上能懂。 皇上有些勉強的笑:“不會的,我們家有短命的根在,朕的父親祖父都沒活六十,等將來朕有了儲君,還得請您當他的老師呢!” …… 皇上不僅想用他到死,還想把他用死。 謝慈先移開目光,看向滿宮的瘡痍,說:“皇上及時安排人打掃吧,等血跡干涸,便不好清理了。” 他走出宮門,看到了守在外面密密麻麻的學子,消息早就傳出來了。 欒深也在等他。 謝慈環顧那些或天真或熱切的目光。 欒深上前迎了他兩步。 謝慈道:“勞你奔波。” 欒深苦笑:“能令天下學子降心俯首的本事,我可沒有,是季大人今日出山了。” 謝慈點了點頭,然后在下一個瞬間,唇角溢出了暗紅的血,毫無預兆的栽了下去。 欒深心里一慌,伸手接了一半,卻見面前一席緋紅搶了過來。 許是那氣勢太懾人了,欒深下意識松手后退。 芙蕖撐著謝慈的后肩,目光沉默犀利。 欒深向一側等候的下人招手:“我的車!” 謝慈是被欒深的車送回府里的。 他雙目緊閉,氣息也很微弱,幾乎摸不著,芙蕖在車上探了幾次他的鼻息,最終握緊了他的手,兩個人的手一個塞一個冰涼,像兩個冰塊碰撞在一次,彼此起不到任何安撫的作用。 謝府門前八盞琉璃燈都落滿了灰塵。 車進了府門,人被抬進了正堂中。 謝府中下人一時都沒能反應過來,唯有吉照和竹安一如往常,燒水煎藥得心應手,一點也不耽擱。 芙蕖蹙眉剛解下床頭的帷帳,忽地,安靜躺著的人動作極其利索的坐了起來。 謝慈掀開了身上剛搭的薄被,竹安手中捧著滾熱的毛巾,停步在腳踏前,見了此景也端的住,看上去比乍然一驚的芙蕖冷靜多了。 謝慈:“紙、筆。” 竹安放下毛巾交到芙蕖的手中,轉身一張小幾端上了踏,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謝慈提筆,寫的是折子。 上書稱自己一身沉疴,命不多時,請皇上寬仁,允他乞骸回鄉。 謝慈將筆跡晾干后封了起來,遞給下邊的人,說:“不急,兩日后送至駙馬手中,請他替我在大朝會上呈遞。” 芙蕖有些恍惚:“你……要辭官?” 謝慈“嗯”了一聲,說:“要辭。”他拉了芙蕖的手,道:“你今日話格外少。” 芙蕖被他拉得整個人都伏在了榻上,靠著引枕,一半的帳幔在她身后垂了下來,半遮半掩的擋住了他們的上班身。 芙蕖說:“我感受到了那種日薄西山的暮氣,天要黑了……你眾目睽睽之下猝然栽倒,是裝的。你說要辭官,是不是意味著一切快要結束了。” 謝慈勾纏著她的三千青絲:“快了。” 他說:“皇上不會輕易準奏,必然會拖延一段時日,足夠我處理剩下的尾巴了。” 芙蕖往他的身上靠緊了些,不說話。 那就意味著,解蠱要準備開始了。 謝慈手下不知從哪摸出一只糖梅,塞進了芙蕖的嘴里。 芙蕖齒尖一嘗到熟悉的味道,想也不想就叼走了。 謝慈對她說:“你不懂朝局,不用跟著我一起cao心,在府里養著吧,等來年開春,一切就都結束了。” 芙蕖乖巧的說好。 謝慈把被子搭在了她的身上。 芙蕖記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睡著的,又是如何陷在一個接一個的夢境中掙扎著難以自拔的。 總之,次日醒來的時候,昨夜夢中所見基本都記不得了。 腦子里干干凈凈,了無痕跡。 芙蕖晃了晃頭,從榻上爬起來,身邊早沒了謝慈的身影,但她知道,謝慈一定在府中沒出去,他是一個沉疴在身要辭官歸鄉的人,正病著呢,斷不會滿大街活蹦亂跳的溜達。 芙蕖披上衣裳,余光瞥見床榻對面一只越窯臥爐,芙蕖盯了那東西一會兒,確定以前沒有這東西,上前彎下身嗅了嗅,里面有焚過安神香的味道。 竹安聽她醒了,端著溫熱的清水進來。 芙蕖站在臥爐面前,問:“這是做什么的?” 竹安道:“主子說他頭疼鬧得睡不好,吩咐屬下從庫里找出來的,焚了些安神靜氣的香。” 芙蕖問:“他昨夜睡得不好?” 竹安說:“前半夜一直未歇,后半夜點了香,天擦亮的時候才瞇了會,左不過兩個時辰便又自己醒了。” 芙蕖喃喃道:“怎么我一點兒也沒聽見?” 竹安笑了笑:“鬧那么大動靜您怎么可能沒聽見,姑娘你下夜里醒了好幾回,可能是陷在夢魘中了,有些恍惚,主子一哄,您便又睡了。” 可她什么也記不得了。 芙蕖問:“他現再哪里?” 竹安:“一早就進了書房,許是在忙,我們也不許靠近,只留了幾個親信在伺候。” 芙蕖點了點頭,心里有數,按下其他的話不提了。 書房中。 謝慈面前站著的是從揚州趕回的屬下。 ——“主子。鼓瑟令已徹底沒了動靜,他仿佛知道我們在查,縮了所有的觸角,讓人一點痕跡也摸不著。他們不動,便不會有破綻,像個鐵殼子一樣,搞得我們無處下手。” 謝慈身上披著厚重的氅衣,在桌案后沉默了片刻,說:“既然縮回去了……也不大好來硬的。想點辦法引蛇出洞便是。” 謝慈顯然是已經有了計劃,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幾行字,封在錦囊中,遞了下去,末了,囑咐了一句:“對了,行事稍微留些分寸,事關鼓瑟令,任何發現都要先回了我再做處置。” 屬下驚詫的看了他一眼。 前段時間謝慈下令的時候可沒這么仁慈,當時的授意是讓他們往死了治,甚至連死活都不必顧忌。 屬下甚至能感覺到謝慈此番下令時心中的猶豫和躊躇。 可真是罕見…… 屬下嘴上應了一聲:“明白。” 謝慈揮手向外,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他留下幾個精銳屬下行蹤詭譎,來去也不用走門窗,順著房梁便出去了。 謝慈的目光落在自己書案前的琉璃罐子上。 芙蕖從臥房到書房,一路都沒受到什么阻攔,她在書房門口站了片刻,左右皆寂,便知謝慈對她的一切是縱容的,伸手推開書房的門,踏進一步,說:“蘇秋高自裁前曾提到過那些一直控制著他的爪牙。” 謝慈搭著扶手,擺弄著精致的琉璃罐子,道:“你記性不錯。” 蘇秋高是提過。 但他已經死了。 芙蕖的表情欲言又止。 謝慈問:“你想到了什么?” 芙蕖喉間滑動,說:“我忽然想起來了,他一直是太平賭坊的常客。” 第116章 謝慈聽著她提起太平賭坊,似乎是一時半會沒想起這么個地方,經由芙蕖的提醒,猛地換了個姿勢:“我是不是忘了點什么事?” 芙蕖眨了眨眼:“你如果說你忘了什么正事,我是一定不信的。” 謝慈瞧著她一臉警惕的模樣,笑了一下:“我確實忘了,我們在空禪寺繳獲的那批錢幣,一部分送進太平賭坊了吧。” 芙蕖:“你能忘,說明此事已經不重要了。” 是不重要了。 謝慈當初設局是為了在將來埋下一顆釘子,好有機會在必要的時機,牽制甚至是拔出崔字號這一藏污納垢的地下銀庫。 但燕京中查辦相關案子的進展,出乎意料的順利,才第二日,有關崔字號銀莊的罪證便已羅列了半個案頭。 崔字號私下鑄幣的罪行,成了其中可有可無的一環。 謝慈道:“刑部侍郎下獄,刑部尚書革職待審,刑部暫代的主事是邊陽,他剛整頓了徽州的州府,回京又重翻了譚大人的案子,刑部或許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崔少東家私鑄錢幣的案子,整理物證和認證,如實呈交,自會得到秉公審理。” 芙蕖:“你果然是早有打算。” 謝慈:“所以我正打算將那些已經流進賭坊里的銅幣追回,但如果說太平賭坊與蘇秋高關系匪淺的話……”他停頓了一下,道:“那我可能還要再辛苦一下。” 正如同江水滔滔奔流入海,到了現在的情勢,是泥沙俱下一瀉千里,是誰也不能阻攔的大勢,與最初的寸步難行不同,謝慈只需要將消息傳出去,太平賭坊便成了被無數雙眼睛盯著的眾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