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應照我 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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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讓他獨自一人亡命于途中,她做不到。 芙蕖動作利落地翻身上馬。 紀嶸的動作比她要更利落,她縱馬轉頭的那一刻,紀嶸凌空躍起,落在另一匹馬背上。 芙蕖走一步,他跟一步。芙蕖感覺到身后如影隨形跟了個人,她勒馬回頭道:“紀大人?” 紀嶸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他們明鏡司麾下人都這個德行,抄家、抓人毫不手軟,打馬上街如閻羅過境,一襲黑斗篷底下襯著暗紅色的紋路,遠遠看上去便覺駭人。 芙蕖對他們一向敬而遠之。 太平賭坊迎八方來客,但她從未見過明鏡司的人出入其中,明鏡司部下八百,一個敗德辱行的也沒有。 芙蕖心里頭清楚,明鏡司的人不是她能搞定的。她的警惕和防備,一直高懸在心口。 紀嶸不緊不慢趕上前,把她故意落在原地的明鏡司斗篷又扔回她懷里:“夜里山上潮氣重,珍重身體要緊。” 芙蕖沉默著低頭,將斗篷裹在身上。 紀嶸對她說:“紀某受故友之托,為的是護你一路周全,而不是一路押你前往北境,姑娘不是朝廷欽犯,別怕。路你選,我隨護。” 芙蕖拱手于馬背上行了一禮,很是感謝他這份體諒。 謝慈抗旨出京的消息傳回了京城,令皇帝很是惱火,當天夜里,沒有了謝慈鉗制的皇上撈了玉璽在手中,不顧親信阻攔,一道海捕文書發往各個州郡——生擒謝慈,押解回京。 已疾奔了一天一夜的謝慈剛翻過駝山,踏進了兗州境內,尋了一家客棧,洗去了一頭一臉的風塵。 謝慈剛安頓下半個時辰,客棧里進了個女人。 掌柜的正撥算盤呢,一抬頭見一位雪腮花容的大美人進門來,眼睛里一亮,殷勤地迎上去:“姑娘幾位?打尖還是住店?” 那美人笑起來眼若水杏:“我和剛才那位爺是一道的。” 掌柜的叫她這一笑,搞昏了頭:“哎天字號第三間,姑娘您從這邊上,小心臺階。” 謝慈收拾了一身干凈,等在房間里,那姑娘進門沒敢抬頭,跪倒在謝慈的鞋尖前,先叩了個請安頭,低眉順眼道一聲:“主子。” 她再抬臉,那模樣并不陌生,正是他們離京前夜伺候在謝慈左右的那位姑娘。 謝慈對這樣一個跪在身前的美人也能狠下心不假辭色,手持一把扇子,有節奏的敲在膝頭,問道:“路上幾條尾巴,數了沒有?” 她細數道:“宮里,皇上yihua派了他親信的趙德喜公公帶人尾隨于屬下身后,屬下在兗州城外甩掉了他們。謝府里,屬下剛一離開,謝太妃便召見了南華寺的住持,有那么一部分行蹤不明的人,是由謝太妃授意,從南華寺追上來的——這是兩條明面上的尾巴。” 除了明面上,還有暗地里。 皇帝尚天真。 謝太妃見識有限。 二者皆不足為懼,謝慈從根上就沒把他們正經放在眼里。 但是像陳王那樣老謀深算的人,干這種事是不會輕易露出馬腳的。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那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埋下頭,微微顫抖道:“主子,時間可貴……我們該撤了。” 第18章 謝慈的折扇敲在手里,他坐在椅中,微躬了腰身:“你在路上遇見了什么?” 眼下跪地的這位姑娘名叫盈盈,人如其名,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 謝府里養的那群女子,任誰見了不嘆謝慈一句——齊人之福。 偏謝慈在美色面前從來不懂憐香惜玉。 盈盈跪地已有一炷香之久,薄衣下的雙膝隱隱有些刺痛,也不敢擅自起身,聽得謝慈如此問道,才謹小慎微一抬眼,臉畔竟滲出了幾分虛汗,她道:“主子,您知道一群太監和一群尼姑狹路相逢是怎樣的情形么?” …… 屋內安靜無比。 謝慈在屬下面前,展現了他最外露的一次錯愕的表情。 盈盈剛一張口,尚未來得及發出聲音。 謝慈的折扇已豎在她的面前:“不,我不想知道,我沒做錯任何事情,我罪不至此。” 盈盈的腦門上挨了一記敲打,再抬頭,謝慈已經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盈盈覺得外面的情況,還是有必要讓主子心里有個數,于是斟酌了一下,盡量把事情往正常的方向描述:“咱們皇上親信內監您是知道的,那位趙德喜年五十許,是宮中伺候的老人了,皇上他自小身邊沒個長輩愛護,對那位趙公公是格外依賴,堪稱親信中的親信。而那位趙公公,主子您也知道他的德行,仗著皇上的寵信,在宮里搞對食,專搞年輕貌美的,一年換一個……” 咣—— 謝慈推門而出。 客棧內人多眼雜,盈盈不得已暫且閉了嘴。 二人一前一后到馬廄,各牽了自己的馬,繼續一路往北。 除了城鎮,到了相對偏僻的山道上,盈盈策馬在謝慈身側,穩穩地落后半步,她的細嗓伴著噠噠的馬蹄聲,又開始了——“主子,原本他們兩方人各為其主,該是井水不犯河水,屬下謹遵您的吩咐,一路上未曾多管閑事,但不知何故,在剛踏進兗州境內的時候,他們忽然就撞上面了……屬下聽見動靜,實在是好奇,沒忍住折回頭瞧了一眼。屬下親眼所見,那群死太監抓著師太們的衣服亂扯,而南華寺的師太們也絲毫不落下風,薅著太監們的頭發不放,您是沒瞧見,那漫天都飄著毛……” 謝慈用力一夾馬腹,竟然沒甩掉盈盈,琢磨可能是自己這匹馬沒吃飽,認命地閉上了耳朵。 裝聾作啞方面,他可謂是高手。 盈盈后面再說了些什么,他壓根沒聽見。 他的腦袋里屏蔽了嘰嘰喳喳的人聲,于是對其他的聲音變得極其敏感。 嗖—— 遠處山中傳來了一聲輕響。 由于過于輕微,辨不清是哨還是箭。 謝慈勒韁,馬揚蹄高嘶。 他仰頭望向聲音的來處,只見前方茂林深篁彼此相連的崇山。 盈盈雖不明白發生了什么,眼里卻顯出了慌亂:“主子?” 謝慈翻身下馬,慢條斯理地動手解了韁繩,拍了拍馬鬃:“走吧,自己找東西吃去。” 盈盈學著他的樣子放走了馬。 謝慈走在前面,黑色的衣袍被卷在山風中烈烈作響。 盈盈疾步追了上去:“主子,您上回的傷還沒痊愈吧。” 謝慈只說:“好了。” 于他而言,這一輩子,二十幾年,在鳳髓的折磨下,他□□上的痛楚已經足夠多了。 只要命還留著,就等同于無恙。 他往山林的深處去,身上沒帶刀,身后只帶了一個女人。 有一種微妙的違和感。 可惜沒人能見著這一奇景。 盈盈恰時表了句衷心——“愿為主子馬前卒!” 她也不知自己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說這句話,但那道身影看在她的眼睛里,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舍命追隨。女兒家生來比男人擁有更加細膩的感情,她們永遠更屈服于自己心里的觸動。 謝慈路上用掌風隨意切了段竹杖,拿在手里開路,道:“別急著找死,有你當馬前卒的時候。” 盈盈瞧著他的背影,道:“屬下有時候會覺得,您真像在走一條孤家寡人的路。” 謝慈:“別大逆不道。” 盈盈:“您有在乎的人么?” 謝慈聽到這話,終于回頭睨了她一眼:“誰給你的膽子試探我?” 盈盈被他那一眼凍得心頭發涼。 若不是正在趕路途中,她恐怕得當場跪下認罪。 盈盈抿了嘴:“屬下多嘴。” 謝慈:“掌嘴。” 盈盈自己動手,耳光清脆沒留半分力氣,雪腮上立時浮起了鮮紅的指印。 …… 他對那位姑娘從來不是這樣的。 盈盈徒手掐住了一條從樹上探頭的小蛇,指尖用力,讓其斃命當場,又遠遠的甩上了樹梢。 一身煞氣的年輕人本就是個活修羅,偏偏一個“芙蕖”便能叫他軟下心腸,從那高臺上走下來,逗弄一番人間溫情。 許是那一條飛起的蛇動靜太大,吸引了謝慈的注意。 其實平心而論,謝慈不是個苛刻的主子,平日里輕易不責罵屬下,甚至偶爾還關照屬下的情緒。 譬如現在。 謝慈回頭一看姑娘臉上的紅痕,心里又升出幾分慈念。 罰也罰了。 多說一兩句又何妨。 于是,他說了一句:“你們都是我父親的人,謝家養出來的刀。只有她,是我的人。她不一樣。” 盈盈半天才回過神。 在心里細細品味他這句沒頭沒尾冷不丁的話。 卻左右沒咂摸出味道來,總覺得隔了一層什么,影影綽綽的。 盈盈當然不懂。 就算放眼當世也少有人能懂謝家的齟齬。 謝慈生在謝家,長在謝家。 可他剛出生沒多久,就失去了母親。 至于父親,似乎自始至終都不曾屬于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