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應照我 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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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把往蘇小姐心口里狠扎的刀。 但瞧蘇小姐現在的狀態,芙蕖實在不敢把她一個人扔在這里,萬一氣倒了可不妙。 兩相無言,靜等了一會兒,蘇慎濃身邊服侍的丫鬟終于匆匆找過來了,一紅一綠,一左一右地護在了蘇慎濃的身側,狐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芙蕖,滿含警惕。 芙蕖見狀,道一句“失陪”,便獨自追著方才謝慈走的方向,往謝府書房里去了。 第5章 謝慈終于換下了他那件千瘡百孔的臟袍子,換了一身干凈衣裳,謝府的人早已請了郎中,在書房里給謝慈處理傷口。 芙蕖在外面耽擱了一會兒,來時,傷口已經用細布包扎好了。 郎中是個年過花甲的老爺子,他一眼瞧見了芙蕖手上的傷,“哎喲”了一聲,叫她快把布條拆下來,讓他瞧瞧。 芙蕖不大好意思。 這一路走來,少說也半個多時辰,她能感覺到,那道口子差不多已經有了愈合的跡象。 謝慈將衣服一件一件的系好,說:“她不用。” 郎中瞧了瞧謝慈,又瞧了瞧她,慢慢的意識到了什么,眼睛里莫名多了些憐憫,擱下一瓶傷藥,無奈離開。 打發走郎中。 謝慈在桌上鋪開了紙筆。 他傷到的是右手,貫穿了整個手掌,少說也要一兩個月的養護,他此時執筆用的左手,沖著硯臺一揚下巴,指使芙蕖:“研墨。” 他們傷得一左一右,擺在一起,湊合能拼成一個齊整人。 芙蕖笨拙的用水把墨化開,問:“你要寫什么?” 謝慈道:“正堂東邊有一間空置的院子,你就住那兒。” 他要給院子題個名。 謝慈問芙蕖:“你有什么想法?” 芙蕖道:“我沒讀過書。” 這是實話,芙蕖被拐子抱走的時候還沒開蒙的,到了謝府里,謝慈偶爾會教她識幾個字兒,或是帶著她一起聽聽先生的講學,僅此而已。 謝慈不勉強:“聽說你在賭坊里住的那間院子,名叫荷棠苑?” 芙蕖心想他怎么連這都知道,嘴上仍順從回答:“是。” “誰起的?” “我自己。” 謝慈筆尖懸在半空,側過臉盯著她:“為什么我在下面?” 芙蕖:“……” 謝慈這樣的眼神,是定要一個答案才肯罷休。 芙蕖只好干巴巴道:“您竟還在乎這個呢……你若是想在上面,也行的。” 謝慈提筆蘸墨,不再猶豫,大手一揮,題下三個字——棠荷院。吩咐外面的小廝進來取,請了工匠師傅用漢白玉連夜雕了,設在院前。 芙蕖孤零零一個人倉促入府,身邊沒丫鬟服侍。 她也不需要,又不是千金大小姐的命。 可到了晚間,謝慈還是給她送來了兩個。 一副要留她長住的樣子。 芙蕖站在前院,望著月下疏落的梧桐,問那兩個丫鬟:“你們叫什么名字?” 一個答:“竹安” 另一個答:“吉照” 芙蕖端詳著:“瞧著面熟。” 竹安道:“我們與姑娘小時候見過,在揚州。” 兩個丫鬟與芙蕖年紀相仿。 一提揚州,芙蕖心下確定了,這二位都是當年和她一起被賣進府里的那群小女孩。 果然出落的美極了。 當初活剝幼貓皮才換來一條生路,且平平安安活到現在,想必都是其中翹楚。 芙蕖垂眸片刻,很是誠懇道:“二位受苦了。” 竹安恪守規矩,意會到了她的深意,緩緩道:“那都不算什么了,已經過去很久了。” 兩個丫鬟進門來,一個比一個話少,她們極為利落的將房間打理了一番,便安排芙蕖沐浴休息。 吉照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姑娘早歇吧,明日里,恐怕有您勞神的地方。” 芙蕖對著鏡子,任由她們拆散自己的頭發,牛角篦一梳到底,比水還要滑。芙蕖意識到什么,問了句:“謝太妃?” 吉照點頭。 芙蕖嘆氣。 謝府老侯爺的子孫緣薄,年至半百,娶過兩任妻子,膝下只有一女一子。謝慈是繼夫人所出之子,他的長姐——謝太妃便是他原配所生的嫡長女,早年選進宮里服侍先帝爺,熬到先帝爺駕崩的那年,終于封了個皇貴妃的位份。 可惜,繼位的不是她兒子,哪怕身為皇貴妃,依然被攆出宮,到廟里清修去了。 萬幸,謝太妃雖然沒兒子,但她有個權傾朝野的弟弟。 錦衣玉食的她哪里受得住廟里的清苦,勉強為先帝爺守了半年的牌位,便借病給謝府來信,叫謝慈接了她回府修養。 謝慈身邊是真的沒什么親人了。 僅剩這么個同父異母的jiejie,思量了幾日,在自家府中的后院里修了一座佛堂,上書皇帝將人接回來養病清修。 芙蕖是見過那位謝太妃的。 當年,揚州的宅邸里,她與謝慈第一回 見面,謝慈身邊那位美貌夫人,正是謝太妃。彼時她還年輕,受寵,光是站在哪里,就令人忍不住的欣羨贊嘆。 闊別多年,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但聽說她還能上躥下跳給謝慈張羅親事,看樣子還是一盞不怎么省油的燈。 謝府后院的小佛堂,入夜后,竟熱鬧了起來。 蘇慎濃是被謝太妃接近府中作伴的,行止坐臥皆離不開謝太妃左右,今日前院里發生的事兒,經她面前幾個丫頭添油加醋的轉述,早就變了味兒。 說什么謝大人在外英雄救美,為了一個賭坊女人,竟搞了自己一身的傷。 還說什么,謝大人鬼迷了心竅,那女人恐怕是狐貍精托生,像謝大人那樣冷靜自持的男人都入了套。 蘇慎濃瞧著這一屋子嘰嘰喳喳的烏雞眼,覺得她們還不如謝慈院里養的那些野烏鴉可愛,等到她們都說渴了,腦子里也詞窮了,沒什么好編排的了,蘇慎濃才迎上謝太妃詢問的目光,說:“謝大人確實帶了一位姑娘回府,兩人在院前很守禮,言行舉止并無不妥,聽說謝大人將她安置在了東院里。” 一屋子丫鬟門頓時啞巴了。 前院東院是最靠著謝慈起居的地方。 謝太妃的表情已經不是驚訝了,而是堪稱驚悚,她張了張嘴:“他竟然帶了外面姑娘回府?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那姑娘什么來頭?叫什么名字?” 蘇慎濃說:“那姑娘自稱出身太平賭坊,名叫芙蕖。” 聽到前一句時,謝太妃表情尚可,只是擰眉有些疑惑。 等“芙蕖”兩個字炸在耳邊的時候,她整個人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蘇慎濃:“太妃娘娘?” 謝太妃抖著嘴唇,強自鎮定,抿了一口茶水。 蘇慎濃的表情也變了,明白其中定是有內情。 半晌,謝太妃才恢復了姿態,心氣都消了大半,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對蘇慎濃道:“罷了,有什么話都明日再說,蘇小姐也早日歇息。” 蘇慎濃離開的時候,刻意在門外磨蹭了幾步。 聽得謝太妃悵然嘆息——“他當真把人找回來了,孽緣啊……” 蘇慎濃目光微沉,心下隱約釀起了新的猜測,悄悄地退下了。 一天的大起大落、驚心動魄,芙蕖夜里無法好眠。 吉照守在外間,聽她的呼吸始終是亂的,于是舉著燈燭進來瞧了一眼:“姑娘睡不著?” 芙蕖說:“不困。” 吉照把燈燭放下,說:“我給姑娘點一炷安神香吧。” 芙蕖在賭坊時,精神再怎么差,都不敢用安神香之類的東西,但這次她點頭同意了。 棠荷苑里的用具一應俱全,想要什么立即就有,能看出布置此間的人是何等用心。 吉照捧了一直古銅的小香爐,擺在妝案上,又替她滅了兩盞燈,守在床榻前,直到她慢慢入睡后,才掩了紗帳地轉身離開。 角落里的更漏聲極有規律。 吉照經過窗前時,往外瞧了一眼,忽然站住不動,她放下燭臺,謹慎的推開了一條縫,向外張望。 一輪圓月正懸在正上空,清輝冷冷的撒下來,前面的屋頂上,斜倚著一個人。 那人背對著她,衣服頭發皆散著,脊背卻是挺拔,正對著月,手邊散落了幾個酒壇。 吉照一見那背影,整個人便放松了下來,她認出那是誰了。 那人不曾回頭,背對著她擺了擺手。 吉照畢恭畢敬將窗戶掩好,再沒敢出門多看一眼。 芙蕖前半夜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得很香,也很沉。 后半夜,天快亮時,她由深轉淺,入夢了。 夢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過往。 久得像是上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