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也能忍,他一直都是這么忍過來的,從沒叫過一聲疼。 但此刻在周進面前,對這么一點擦傷,他卻變得難以忍受。 沈書黎別開頭,垂下眼,說了違心的話:“好疼。” 周進動作頓了一瞬。 他就是突然想起,以前沈書黎只會說,不要,不疼,不麻煩了。 現在卻會說好疼,摔倒了,來接我。 周進不覺淺笑起來,這個人真的有在慢慢變好,他有一種成就感,好像自己修復了什么珍貴又稀有的藝術品那種成就感。 他低下頭,湊近沈書黎的膝蓋,輕輕朝傷口吹著氣:“還疼嗎。” 沈書黎瞬間變得僵硬,腿上傳來綿密不絕的癢意,從骨髓直沖天靈蓋,讓他整個人都酥麻了。 不僅心頭發癢,耳根子也好癢,脖子也癢,喉嚨也癢,癢得他難以忍受,臉上緩緩泛紅,下意識蜷縮起腳:“……別,別吹了,不疼了。” 周進怕他冷,快速在傷口上貼好創口貼,將褲腿放了下來:“你坐會兒吧,我去看看如風。” 沈書黎:“好。” 等周進都走了好久了,沈書黎一顆被攪動得混亂的心,都仍然沒平靜下來。 他在回味。 回味周進看他的那個眼神,回味周進說的心疼他,回味周進的每個動作。 每回味一次,就好像吃了一顆糖,反復地回味,最后把自己甜到不能自已。 但等甜到極致,沈書黎突然又冷了下來。 他像每個戀愛中的人一樣,開始懷疑。 懷疑周進剛才的那個眼神,是他的錯覺。 或許,那只是個同情的眼神呢? 因為氣氛太好,光線太好,而他又受了傷,正是心理脆弱的時候,所以誤解了? 越是想,沈書黎越覺得這個解釋才合理。 原本炙熱的心臟,又飛快地變涼。 — 沈mama最近總提心吊膽的,思慮過重,晚上也睡不好。 自從那天跟沈書黎坦白了欠款的事兒后,她一顆心就一直七上八下的,很怕兒子怪她,但又不敢去問。 這段時間沈書黎也忙,母子倆湊在一塊兒的時間,就越發少。 傍晚她進廚房準備做飯,卻發現沈書黎正在站在灶臺邊,拿著一個蘋果支在水龍頭下,心不在焉地洗著。 蘋果早就被水沖干凈了,他卻仍然一動不動,好像在出神。 沈mama猶豫片刻,無奈地嘆了聲,拍拍他肩膀:“兒子,想什么呢。” 沈書黎木然的眸子終于聚焦,關了水龍頭:“沒。” 又想起什么:“媽,我的被子什么時候可以取回來。” 跟周進蓋同一床被子,他總是神經緊張,渾身緊繃著睡不好,而且早上起來,兩個男人難免有些尷尬的場景。 以前一人一床被子還好,好歹能遮一下,現在兩人同一床被子,周進每天起床還都要疊被子,弄得他也要跟著起床,根本沒得遮。 有時沈書黎窘迫得真想找個地縫鉆下去。 這是一種甜蜜的折磨。 沈mama卻彎起眼笑了:“哦,被子啊,我跟翻新棉花的老板說,我要出遠門,一個月后才會回來,所以被子暫時寄存在他那兒。” 沈書黎:“……” 沈mama轉身拿出蒜開始剝:“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那天她想找吹風機,沒找到,以為在沈書黎和周進的臥室里,于是她少有地進了兩人的房間。 結果就看到了床上的兩床被子。 當時沈mama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這都結婚了,怎么還鬧這一出。 在老一輩的觀念里,分被子等于分床,分床等于感情不和。 所以沈mama當天就把沈書黎的被子拿走了,借口翻新棉花,背到了鎮上去。 藏起來,看他倆能咋辦,這大冬天的,總不能不蓋被子吧。 沈書黎有些頭疼,看來只能另外想辦法了。 正要出去,沈mama突然喊住他:“兒子……” 沈書黎回頭:“嗯?” 沈mama欲言又止,垂下腦袋,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半晌才輕聲說:“那兩百萬的事,mama對不住你,你怪mama嗎……” 沈書黎安靜了半晌,一只手輕輕搭上她的肩:“媽,人總會犯錯的,很多時候,不是知道了那是錯誤,就能避開的,因為人是欲望和矛盾的集合體。” “我們是一家人。我怪你很正常,我也忍不住不去怪你。但我會無數次原諒你,就像你小時候無數次包容我的錯誤一樣,我仍然愛您。” 沈mama眼眶緩緩紅了,她抬手抹了把淚,笑起來:“好好,你是mama最寶貝的兒子,mama也愛你。” 沈書黎淺笑,給了沈mama一個擁抱。 在出廚房前,沈mama又拉住他,苦口婆心:“兒子,小周真是個好孩子,你就趁著這個機會,把他拿下吧。” “婚都結了,主動不丟臉,也不丟人,誰先主動,誰先享受婚姻和愛情。” 沈書黎眼神微變,輕輕嗯了聲。 — 洗漱完后,沈書黎也不著急上床,把茶幾搬到窗戶旁邊,布置了下,突做了個零食拼盤,還開了瓶果酒。 周進用毛巾擦著頭,從浴室里出來,看見他這么有興致,也過去坐在:“少爺,您這是?” 沈書黎給兩人都倒了一杯酒:“喝點,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