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合

    ◎不合◎

    魏檗驚訝問道：“是誰？”

    魏潭卻不說, 只是搖頭，“你還是先自己找著更合適的人選，我說的這個, 不知道能不能成，說不定成不了。”

    他看向魏檗，眼睛黑沉沉的, 像兩汪照不進光的深潭, “等差不多成了, 再跟你說。”

    魏檗一時怔愣, 點頭道：“好。”

    此后一路無話。

    魏潭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魏檗還為方才一瞬的感覺心驚不已,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一瞬間, 她感覺到魏潭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深沉和復(fù)雜。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

    魏檗仔細(xì)回想，發(fā)現(xiàn)自己對老哥了解的并不多。和魏潭的接觸, 也不過是他放假回家的時候, 算算時間，連和于明忠相處的時間都比不上。按照魏潭的身世經(jīng)歷，如果長成偉光正、積極向上的青年，才是不現(xiàn)實的。

    回村的路疙疙瘩瘩，坐小轎車并不如坐敞篷農(nóng)用三輪舒服。

    魏檗感覺有些暈車，便不再想，閉上眼睛休息。

    沒多久, 小轎車停了下來。

    魏潭疑惑問道：“怎么了？”

    司機小劉回頭說：“前面修路，過不去了。”

    魏潭和魏檗下了車。魏檗一看便笑了。前面的路上, 堆滿了石子, 還有一個個隆起的土堆。她看了看距離, 村口的那棵大槐樹，還在前面百八十米。

    “進度好快。”她得意道：“我們村修路修得還不慢，這才幾天，已經(jīng)通到村口了。”

    正巧在路上干活的工人聽到，問她：“你是這村的人？最近幾天沒回吧。”

    魏檗說：“我上星期才剛回過。大哥你是哪村的？”

    “俺是山南村的。你家種辣椒了嗎。”大哥說：“你們西村真?zhèn)€是發(fā)財了。俺在這里干了幾天活，頓頓炒菜都放油。”

    魏檗和干活的大哥拉呱，魏潭指揮著司機小劉，把車調(diào)了個頭，停在路邊。他在后備箱里提出行李，囑咐小劉在村頭等他。

    魏檗看到魏潭大包小包帶了那么多東西，連忙上前幫忙，魏潭分給了她兩提輕一些的行李，自己手里依然提著四大包。

    修路干活的大哥招呼兩個人：“從左邊過，那里有條走人的小路。”

    魏檗謝過大哥，和魏潭從左邊不能叫路的小路上繞過去。

    走過大槐樹，先前鋪的水泥石子路已經(jīng)干了，可以在上面走。

    魏檗和魏潭走到新修的路上。魏潭看看大槐樹，忍不住感慨：“咱村里竟然有硬化的路了。”

    魏檗得意的挺起胸膛，這才哪到哪，一條小小水泥路而已。

    正走著，修路“監(jiān)工”魏俊海騎著新買的三輪從村里過來了，看見魏檗和魏潭兄妹，驚喜到：“支書，魏潭，你們怎么回來了。”

    “快，把東西放車上，我送你們回去。”

    魏潭似乎想要拒絕，沒有動，魏檗麻溜把東西扔上車。

    她支使魏俊海，支使的溜溜的。

    見魏檗把東西放上三輪，魏潭最終也沒說什么，跟著魏檗，把東西也都放三輪上。

    魏俊海說：“你倆上來。我買了新三輪，你們還沒見過吧。”

    魏檗和魏潭上了三輪，魏俊海跟魏檗說：“咱村里，好幾家買三輪的。”

    “應(yīng)該。”魏檗笑著說：“平時干點啥，也方便。路修挺快，不錯。”

    “嘿嘿。”

    魏俊海嘿嘿笑道：“咱村按支書你吩咐的，伙食和工錢都給到位，這還有好多人，托關(guān)系想來咱村修路呢。你不知道，這幾天，外村想嫁到咱村來的，說媒說成了好幾家。”

    魏俊海吧啦吧啦不住嘴，說著油山西村連日來的揚眉吐氣。

    魏檗笑瞇瞇坐在車上聽著，是不是說兩句。

    快到家的時候，一直沒吱聲的魏潭突然問：“咱村西頭的那個光棍老王，說媒了嗎？”

    “哈哈。”魏俊海好笑道：“老王都多大了，四五老十，三腳跺不出個悶屁來。還是外來戶，在咱這邊沒個親戚。誰愿意放著村里年輕后生們不要，去找他成媒啊。”

    魏俊海笑完，又說：“不過等著咱村里再富一點，說不定真有別的村里寡婦啥的愿意成他。”

    一路說說笑笑，到了魏建嶺家。

    魏俊海幫忙把東西給魏檗提進去。魏建嶺看到魏潭，驚訝道：“誒，你咋這時候回來了。”

    魏潭只說“有點事兒，順路回來”，卻不說什么事情。

    魏俊海有眼力見兒，給他二叔二嬸子打了招呼，就告辭走了。

    等魏俊海走了，魏潭才說：“縣里高叔那邊說缺人，讓我提前來上班。我把行李都帶回來了，到6月30號再去學(xué)校拿畢業(yè)證就行了。”

    魏潭指了指一包打包好的行李，跟魏檗說：“把你放我那里的行李，也給你捎回來了。”

    “一些不值錢的東西就沒有帶回來。”魏潭一邊拆行李包一邊說：“還有一些，吳老師讓我捎給你們的省城特產(chǎn)。”

    省城特產(chǎn)也不多，只是兩盒點心，兩盒特產(chǎn)豬蹄。但……但……這哪里是禮物多少的問題啊。

    魏建嶺和韓云英全愣了。韓云英聽魏建嶺回來說過魏潭女朋友的事情，她搓著手，不確定的問：“是，是秀秀的媽讓帶的？”

    “對啊。”魏潭點點頭。

    “這個，那個。”只是省城里的幾盒禮物，韓云英已經(jīng)覺得窘迫極了。自己地地道道的莊稼人，咋和省城里的大教授扯上關(guān)系了呢，還要搭親家。

    她問：“咱要準(zhǔn)備什么？要不，咱打幾斤白面，你回學(xué)校拿畢業(yè)證的時候給人家?guī)н^去。都是自己地里產(chǎn)的，好得很。”

    魏建嶺不同意，覺得幾斤白面，人家家還能沒白面。

    他把韓云英拽進屋，嘰嘰咕咕兩個人商量去了。

    魏潭把行李收拾好，趁他爹娘在屋里說話的功夫，跟魏檗說：“高叔還記得你。不過，他不太贊同你做生意。按我的意思，你那個企業(yè)，干起來之后，最好也慢慢找個人幫你打理。”

    魏檗微微皺了下眉，心底有些不愉。魏潭突兀的帶高秀秀“見家長”，果然是要把我們家里制種子、做生意的事情，透給高昊。

    她之前不明白魏潭這么做的目的，現(xiàn)在卻突然明白了。

    八十年代，大家趁著東風(fēng)而起。一些后來全國知名的企業(yè)，比如辣椒醬、炒瓜子的創(chuàng)始人，最開始都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在八十年代看到商機，一步一步做了起來。

    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和，雖然農(nóng)村戶口但非常有經(jīng)濟頭腦未來可期的農(nóng)民，給人的觀感，在其他人心里的分量，是完完全全不一樣的。

    特別是高昊，他的位置，讓他更直觀感受到市場浪潮的沖擊，兩者的分量，在他心里，更是有天差地別。

    但魏潭，卻不能直接大喇喇告訴高昊，說我家如何如何，并不是窮苦農(nóng)民，這樣子做，吃相太難看。他要優(yōu)雅，要淡定，要無意間，讓高家知道，自己家的情況。

    魏檗輕輕吐了口氣，她這個表哥，真的是天生八百個心眼子，連家人都算計在了里面。

    她偏過頭，不想讓魏潭看到自己的神色。

    魏潭卻沒感覺到魏檗的抵觸，依舊自顧自說：“我和高叔提過，你干脆不要在鎮(zhèn)里干了，何必受朱厚庭的窩囊氣。不如直接到縣里，去做縣農(nóng)技站的副站長。”

    魏檗不悅打斷：“你不要安排指點我的人生。”

    “我只是建議。”魏潭聲線也硬了：“縣官不如現(xiàn)管，現(xiàn)在朱厚庭就是你現(xiàn)管。”

    魏潭正待要說什么，韓云英從屋里出來，遞給魏潭一個塑料包。

    “俺們也不知道城里人需要啥，到時候你去，給人家看著買點，不要讓人家說咱不知禮。”

    魏潭點點頭，沒有推辭，把塑料包收在自己褲兜里。

    他跟魏建嶺和韓云英說：“爹，娘，當(dāng)時秀秀在那里，沒好給你們說具體。秀秀的爹，就是咱縣的縣太爺高昊。”

    “哎呦我滴乖嘞！”韓云英后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門檻上。

    魏建嶺驚得倒抽一口涼氣，這口涼氣一直涼到他胃里，接著涼到他心里，整個人心里拔涼拔涼的。

    真不得了！真了不得！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魏建嶺心里亂七八糟，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韓云英在門檻上坐了一會子，反應(yīng)了過來，拍打魏潭胳膊，不知是驚是喜，是怕是嚇，發(fā)泄情緒一樣狠狠拍，“俺滴兒來，你可真能耐！你可真能耐！”

    她想起村里唱的那些戲文里，狀元郎娶公主，大家伙都愛看狀元郎娶公主時的風(fēng)光，誰會去想狀元郎的媽，公主的婆婆面對這樣的兒媳婦是怎樣的誠惶誠恐啊！

    魏潭也不知道他娘這是夸他，還是罵他，他只能當(dāng)夸他有能耐聽。他跟韓云英說：“娘，你別擔(dān)心，秀秀人很好，大妹和俺爹都見過。高叔對我也好，你們沒見，我這次家來，因為帶的東西多，高叔還給我派了輛小轎車。因為咱村里修路，就停村口了。”

    “真的？”韓云英問魏檗。

    魏檗面無表情點點頭。

    魏建嶺這會兒也返過神兒來，他跟韓云英說，“我要去村頭看看路修咋樣了。”

    他打著主意，要去親眼看一看，到底有沒有小轎車。

    韓云英也找了個借口，拉上魏檗，跟著魏潭一起去村口。

    到了村口，果然停了一輛小轎車。

    魏潭問魏檗：“還跟我回去嗎？”

    魏檗搖搖頭：“不了，明天再回。”

    魏潭說：“我說的是實話，你別意氣用事，你好好考慮考慮。那件事。”當(dāng)著其他人，魏潭沒有明說“村支書”，他說：“那件事，有了眉目我馬上給你說。”

    第70章 找到了

    ◎找到了◎

    魏檗在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魏建嶺開著自家新買的三輪，把魏檗送到鎮(zhèn)上。

    魏檗到了單位，許是一夜之間, 朱厚庭連夜“緊急”教育了自己的好孫子齊大偉，齊大偉再見魏檗的時候，身上的囂張張狂嘚瑟勁兒, 散去了大半, 連帶著“站長”的譜都擺不出來。

    他氣哼哼想把魏檗擠走, 又顧忌朱厚庭對他的告誡。看到魏檗就鬧心。

    一來二去, 索性齊大偉自己又不去單位了，他更常去的地方變成了孫天成家的紅旗農(nóng)資店。在紅旗農(nóng)資店柜臺后面, 和孫天成、黃大牙一起，三個人泡上一捏碎茶葉, 天天商討著發(fā)財大計。

    他們沒閑著，李靜也沒閑著。

    沒多久功夫, 李靜便把魏檗交代她的事情摸了個大概, 特意上鎮(zhèn)里找到魏檗，告訴她，“我探了探俺村里的口風(fēng)，大家聽說能把地包出去收租，沒個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