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章校長說話都是留有余地的。

    大家都是同事，抬頭不見低頭見，他也沒有必要非要戳對方逆鱗。

    但這次蔣添翼說話實在太過。

    真按他說的做，把學生的死活放在哪里？

    “去年的陳立你怕不是不記得了。陳立也是尖子生，人人都說陳立是一匹黑馬，只要穩(wěn)得住也是高考狀元的沖刺人選。現(xiàn)在時隔一年，陳立在哪里？”

    章校長站起來，目光冷冷看著蔣添翼。

    若是沒有蔣添翼折騰的這一出，陳立說不定真能考出好成績來。

    結(jié)果他非要插手，要學校配合，家里不停給孩子施壓。

    快要高考前，陳立情緒已經(jīng)很不穩(wěn)定了。

    在模擬考試中，故意不做數(shù)學試卷的最后一道大題，英語試卷答題卡不填，他最擅長的語文試卷，作文一片空白。

    蔣添翼希冀他在模擬考試中能取得好成績，結(jié)果連應有的水平都沒有發(fā)揮出來。

    正常人都知道孩子這時候肯定是心理上出了問題，最重要的反而不是考試，應該和孩子好好溝通。

    蔣添翼做了什么？

    視而不見，覺得孩子不想考試，是家里施加的壓力不夠。

    后來陳立痛砸蔣添翼辦公室，撕毀數(shù)學試卷，拿著打火機恨不得點燃一切的眼神，實在觸目驚心。

    章校長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后怕，聽說這個孩子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疏導。

    現(xiàn)在復讀了，卻偏偏不愿意回到原本的學校復讀，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蔣添翼卻能當做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一樣，實在可恨。

    章校長：“表面上來說，是，學校是派你出去交流了，但為什么偏偏在新一屆高三上來的時候派你出去交流，你心里沒數(shù)嗎？”

    蔣添翼站起來，氣哼哼的指對方：“章建業(yè)，我敬你是同事，你別太過分。”

    章校長絲毫不畏懼：“實話實說，也過分嗎？”

    眼看蔣添翼氣得都快摔杯子砸碗了，鄭輝副校長笑瞇瞇的打圓場：“好了好了，你們年輕人就是火氣盛，大家都是同事一場，沒必要鬧得這么難看，對不對？大家說到底為了孩子好，我是覺得建業(yè)說的有理，添翼說的也有理。但這一次，這個學生畢竟是建業(yè)親眼看著走上來的，咱們是不是還是以他的意見為主？”

    梁校長點頭：“我覺得可以，咱們就先看看建業(yè)的堅持到底對不對。高考每年都有，退一萬步說，就算咱們這次沒有奪得高考狀元，下次還可以再接再厲嘛。”

    章校長雖然很感謝兩位打圓場，但打心底不認同。

    “我覺得秦晴很好，很有可能拿到高考狀元。”

    蔣添翼冷嗤：“行呀，那我們不如拭目以待。如果這個考試沒有奪得高考狀元，就是你章建業(yè)的失誤。我建議，下一次交流可以讓章校長去，也讓他親自去外面感受感受，競爭到底有多激烈。”

    章校長笑笑：“現(xiàn)在說這話太早了，難不成秦晴真成高考狀元了，你就繼續(xù)交流，一直交流？”

    蔣添翼：“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們能證明我的這套方法是錯誤的，以后我絕對不會再帶高三。”

    章校長正色道：“好，一言為定。”

    ......

    會議就這樣不歡而散了。

    但對于秦晴的規(guī)劃，大家也有了定論——一切以孩子的意愿為主，高考成績最后到底如何，就看孩子本身的能力到哪里。

    劉老師得到消息的時候，大松一口氣。

    想去問問章校長具體情況，沒想到敲了好幾下都沒把辦公室的門敲開。

    有熟悉的老師瞧見她，小聲提醒，“劉校長在里面呢，估計兩位校長有事情要談。”

    劉老師點點頭，扭頭去看自己班上的情況了，沒有再在門口逗留。

    秦晴還不知道關(guān)于自己的一場風波，消弭于無形。

    她只知道，高考動員大會開展的那一天，章校長很貼心的幫著她避開了，還邀請秦晴去家里吃飯。

    沈老師老早做好了飯菜，秦晴上次多吃了兩筷子的小雞燉蘑菇就放在她手邊。

    “難得來家里一趟，咱們這回不說成績、不說考試，就徹徹底底放松一次怎樣？”

    “別看她這話是在跟你說，其實是在點我呢。就怕我跟你聊成績，增加你的心里壓力。”章校長笑瞇瞇的接了一句。

    他和妻子三觀、性格都很合拍，要不然不會這么多年都沒紅過臉了。

    也很慶幸，當別人都在質(zhì)疑他的時候，妻子始終站在自己這一邊。

    “好了好了，不說就不說。咱們吃菜，今天這一桌，沈老師忙活了一個上午張羅出來的，你可得好好嘗嘗。”

    秦晴乖巧點頭，“謝謝沈老師。”

    “傻孩子謝什么謝，你吃的高興我就覺得高興。”

    沈老師自己沒有吃幾口，卻頻頻給秦晴夾菜。

    外頭起風了，她起身關(guān)窗戶，想了想叮囑：“婆婆文海棠廢文每日更新，幺污兒二漆霧二八一雖說最近天氣慢慢變暖和了，但也不能一下子脫太多衣裳。”

    秦晴：“知道啦，最近我姥姥跟我住一起，都有幫我注意這方面的問題。”

    秦晴自己還好，姥姥比她緊張的多。

    隨著高考臨近，怎么穿衣服，吃什么能提高注意力，都有專門請教人。

    還專門買了“太陽神口服液”“生命壹號”給她喝，說是有助于提高記憶力，能讓她在考試中保持頭腦清醒。

    秦晴聽了好氣又好笑，內(nèi)心堅決認定老太太被人忽悠了，當著林老太太的面卻什么都沒說。

    至于那些保健品，還是不碰為妙，被她偷偷鎖進了柜子里。

    提起這事，秦晴就笑個不住：“老太太還不信呢，說那些都是專家專門調(diào)研過的，指定有用，不然不會拉出來推廣......其實吧，這些東西就是智商稅，專門騙騙沒怎么上過學的老年人。”

    正在這時，秦晴注意到坐在對面的章校長，不停沖她眨眼睛。

    “章校長，您眼睛怎么了？”

    章校長眼睛一閉，連連搖頭，“沒、沒什么。”

    沈老師放下筷子冷哼，“我也想知道，知道到底怎么了，不如你也跟我說說吧。”

    章校長：“......”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覺得我白費功夫了是吧？”沈老師說著從桌子底下拿出來一個盒子，盒子上穿黑西裝的小孩正在喝生命壹號，頭上還有一個亮黃色光圈。

    這眼熟的包裝，這碩大的“生命壹號”幾個大字，秦晴就是想裝不認識也難。

    她尷尬笑笑：“原、原來沈老師也買了啊。”

    沈老師皮笑rou不笑：“嗯，我買完菜回來，正好聽見菜市口那邊有人在做推廣。都說吃了這個好，對記憶力非常有幫助。我想著你今天正好來我家吃飯，這不也給你準備了一盒。”

    “聽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我自己交了智商稅。看來我前面這么多年書都白念了。”

    章校長終于憋不住了，控訴：“之前我是不是跟你說這玩意兒沒用，叫你別買，你非不信。你聽聽秦晴一個小孩都知道，這東西就是騙錢的嘛，也就忽悠忽悠你這種人。”

    沈老師立刻冷下臉：“我什么人，你跟我說清楚了我什么人？”

    章校長身子一抖，坐直了，立馬道：“單純善良的大好人！你就是太善良太單純了，才這么容易上當受騙。”

    秦晴：“......噗”

    沈老師的失望視線掃過去，秦晴立馬：“章校長說的對，您就是太單純、太善良了......”

    因為“生命壹號”這場鬧劇，大家還真沒談?wù)搶W習上的事。

    飯后沈老師說要彈琴給秦晴聽。

    上次秦晴來，就看見他們不大的客廳里擺著一架鋼琴，上面很細心的蓋了一層防塵罩。

    這會兒鋼琴蓋子打開，沈老師坐在鋼琴前，姿態(tài)優(yōu)美。

    一個一個音節(jié)順著沈老師的指尖，不停的流淌出來。

    這些節(jié)奏忽快忽慢，時而高亢，時而低沉。

    秦晴聽著聽著，忽然就有些著迷。

    一曲終了，她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短暫的靜默過后，秦晴拼命鼓掌：“沈老師彈的好好聽，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音樂的魅力，這首曲子叫什么，總覺得特別的高亢激昂，聽完以后好像渾身充滿了力量。”

    沈老師臉頰微紅，輕輕一笑：“這首是卡儂變奏曲。晴晴，對于你，老師只有一句話要說——只要你心懷夢想，就沒有什么不可能。那些痛苦和磨難，是你的勛章，它們共同造就了現(xiàn)在心性堅韌的你。老師相信，你可以做的很好。”

    秦晴眼圈微紅，走過去緊緊抱住沈老師。

    “謝謝沈老師，對我來說，這是最好的高考動員大會。”

    第35章 高考進行時

    ◎爭著搶著要她當學生◎

    時間進入到五月底, 不止林老太太緊張，整個筒子樓的老太太們都跟著緊張了起來。

    “桂枝，馬上六月了, 我們一起包粽子吧，叫秦晴考前吃個粽子，取‘高中’的意頭。”

    夏奶奶拿著粽葉, 進屋的時候笑瞇瞇道。

    孫嬸也過來湊熱鬧：“考前是不是要去廟里拜拜？聽說頭一炷香效果最好, 要不明早咱們?nèi)岊^柱香？”

    筒子樓里幾乎沒孩子參加過高考。

    往上數(shù)一輩, 那時候不流行高考, 許多能念個中專、大專，已經(jīng)很了不得了, 出來直接參加工作。

    和秦晴年紀差不多大的，如夏桃之類, 還沒到高考的時候呢。

    往下數(shù)，年級小的還抄著尿戒子, 沒到上學時候呢餓。

    滿打滿算, 秦晴算是高考頭一個，因此大家伙兒都挺熱心。

    筒子樓里出個大學生，那說出去多有面兒啊。

    秦晴高中，也算是開個好頭。

    林老太太是覺得都好，只要是為外孫女好的，都愿意去試一試。

    “那我們合起伙兒來包粽子吧，明天趕早去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