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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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語言不通,互相比劃著,猜測彼此話中的意思。 從熱鬧的花神祠到京郊,祝珩牽著他的手跑了許久,他們躲過了一直監視他的人,在城外荒敗的土地廟依偎著,那是燕暮寒所能擁有的、唯一的自由時光。 祝珩發熱了。 燕暮寒做了此生唯一一件不會后悔的蠢事,他戴上奴隸才會戴的枷鎖鐐銬,回到了他好不容易逃離的囚籠——北域長公主身邊,心甘情愿斷下尾指,成為被控制的傀儡,借此來換她救救祝珩。 祝珩中毒一事,他在那時便知曉。 尾指斷掉的時候,祝珩正發著熱,燒得意識混沌,那是燕暮寒第一次喊疼,得到了祝珩的擁抱。祝珩不會安慰人,像講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一樣,絮絮叨叨地講著自己的事情,說他叫祝長安,說他是男子,說他身負不祥…… 燕暮寒想,他大抵是從小就很卑劣,故意裝哭惹祝珩心疼,騙祝珩與他交換了信物,他用狼牙項鏈換走了祝珩的瑪瑙手串。 那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那時的祝珩十三歲,尚未參加宮宴,比如今更活潑、更善良、也更柔軟一些,期間退燒了還會陪他玩耍。 他們相處了兩天半,第三天上午,祝珩被長公主的人送回了明隱寺,他則被帶回了北域。 一別七年,再見陌路。 燕暮寒關上門,穩穩地走向祝珩,陌路也無妨,他會調整方向,直到與祝珩殊途同歸。 “燕暮寒,我看不見了。”祝珩抬起頭,眼尾發紅,平靜的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將燕暮寒砸懵了,他腳步頓住:“什么?” “我瞎了。”祝珩摸了摸眼睛,眉眼和從前一樣漂亮,只是失去了光澤,“剛剛醒過來,就發現自己看不見了。” 燕暮寒大腦一片空白,機械地伸出手,在祝珩眼前晃了晃,祝珩的眼珠一動不動,并沒有聚焦,他一下子就慌了:“沒事的,別怕,別怕……我這就去找醫師!” “等等!” 腳步聲停住,祝珩仔細分辨著方向,“看”過去:“燕暮寒,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他有寄人籬下的覺悟,很少直呼燕暮寒的大名。 燕暮寒心中又急又慌,但怕嚇到他,不得不慢下性子來,溫聲問道:“是問表字嗎?” 他并不知道祝珩的表字,只知道祝珩的乳名是長安,也不知祝珩之前為何要問他與表字相關的問題。 祝珩搖搖頭,他聞到燕暮寒身上的傷藥味道,略微仰起臉,眼睫輕顫,仿若一只脆弱的蝶在振翼:“我想問,你在迦蘭王女面前說我是你的夫人,還作數嗎?” 如今我瞎了,你的喜歡還在嗎? 許久沒等到燕暮寒的回答,祝珩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去,就在他以為燕暮寒變心了的時候,他的手被握住了,熱度透過皮膚滲進來,一點點暖熱了血液。 “我求之不得。” 溫熱柔軟的觸感落在手背上,一觸即離。 祝珩還沒來得及思考那是什么,一陣風就從床邊刮向了門口,是燕暮寒跑著離開了房間。炭火發出窸窸窣窣的燒灼聲,祝珩摩挲著懷里的牌位,長出一口氣。 是作數的。 老醫師很快就到了,他幾乎是被燕暮寒提溜著衣領帶過來的,喘不過氣來,一張老臉憋得煞紅:“慢,慢點。” 他一生積德行醫,究竟是造了什么孽遇到這兩個人,一天出診幾次,旁人尋醫問藥恭恭敬敬,眼前這位兇神惡煞的主兒,恨不得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夭壽了。 病情在路上已經知道得七七八八了,老醫師檢查了一下祝珩的眼睛,又診了脈:“身子本來就虛,急火攻心,又受到毒素的影響,才會看不見,等到身體里的毒素清一清,好好休息幾日,多補一補就沒事了。” 祝珩已經開始想自己瞎了后要怎么辦,聽到這話有些回不過神來:“會恢復?” 老醫師撫了撫被拽得皺皺巴巴的衣服,沒好氣道:“不然呢,你還想真瞎了不成?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補身體,你的身體虧空得厲害,年紀輕輕就血虛,便是吃糠咽菜也不至此。” 祝珩想了想明隱寺的齋飯,不至于吃糠咽菜,但也差不許多。 暫時失明,補一補養一養就會恢復。 燕暮寒提著的心終于放回了肚子里,立馬命廚房做了十幾道大補的菜,親自投喂祝珩:“魚rou,大補,張嘴。” “牛rou,大補,張嘴。” “羊乳,大補,張嘴。” “蒸蛋,大補,張嘴。” …… 還有人參、蟲草、雪蓮等珍貴的藥材,被煲成大補的湯,一勺勺喂進祝珩的肚子里,祝珩喝得反胃,打了個飽嗝:“不行,我吃不下了。” 見他是真的吃不下了,燕暮寒將剩下的半碗湯一飲而盡:“你才喝了一碗半,還有大半盅沒有喝,我讓人用火溫著,過一會兒消化了你再喝兩碗。” 祝珩:“……” 這一頓飯是被燕暮寒伺候著吃的,祝珩卻累了個好歹,吃完就倒在軟榻上不動彈了,滿腦子都是“大補,張嘴”。 沒有一個胖子是一口吃成的,但有人可以是一頓飯撐死的,再這樣瘋狂地補下去,不等眼睛恢復,他就先去找閻王爺了。 得和燕暮寒好好談一談。 吃飽喝足就沒精神,祝珩揉了揉肚子,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困了?”燕暮寒凈了手,拿著浸濕的帕子走過來,給祝珩擦臉,“我已經派人去了南秦大都,尋找舅舅的消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定給你個交代。” 提起祝子熹,祝珩一下子就來了精神:“既是宮中傳出的消息,定然八九不離十,要查一查墓地。舅舅早年間曾外出游歷,拜了個江湖人士為師,我隱約記得他提到過,江湖上有一種假死藥,服下后閉氣停脈,看上去和死了一樣。” 楚戎不敢騙他,但祝珩更了解他的大皇兄是什么貨色,明哲保身一套玩得很溜,有殺人的心思,但不會親自動手,就像當年在宮宴上算計別人推他下水一樣。 更不必說堂而皇之的在宮中殺人了。 “你懷疑舅舅是假死?” 祝珩沉默了一會兒,偏頭“看”向窗外:“我希望他是假死。” 他希望來年煙雨飄然,春花爛漫之際,還能收到祝子熹親自采來的新茶,希望他打馬過長街的小舅舅遠離烏煙瘴氣的朝堂,能夠恣意江湖,無拘無束,希望傳言都是假的,希望……祝子熹平安無恙。 至于祝氏一族的血債,從祝苑到祝澤安,都由他來討。 夜里又起了風,燕暮寒以昨日的刺殺為由告了假,閉門謝客,是故剛吃過晚飯,府中上下就沒了響動,一片寂靜,只能聽到風吹得竹葉簌簌,吹得積雪紛飛。 房間里點了燭燈,怕刺激到祝珩的眼睛,放置在很遠的桌子上,軟榻四周擺著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都是燕暮寒特地命人從庫房里挑出來的。 他就在這昏淡的光暈下,靜靜地看著祝珩,一遍又一遍地描摹早已深刻在記憶里的眉眼。 “何時學會北域話的?” 祝珩無法視物,不知天色如何,正在心里推算現在的時辰,聞言心中一驚:“嗯?” 燕暮寒勾起他的一縷頭發,小心地梳理纏繞起來的發尾:“我說的是北域話,你我交流無礙,你分明能聽懂北域話,何時學會的?” 自從祝珩問出那個問題后,他就一直在講北域話,兩個人說著兩國的語言,卻沒有一絲違和感。 “沒學會,只是勉強能聽懂一二。” “一二?” “……七八分吧。” 燕暮寒傾身湊近,嗅到他發間的皂莢清香:“所以我上午說的話,你都聽懂了?” 太近了。 即使看不見,也能感覺到,祝珩心里敲響了警鐘,直覺告訴他情況不妙,他下意識往后退,后背抵到了窗臺。 “聽懂了,卻沒有反駁,應當算是默認吧。” 如果祝珩看得見,就會發現燕暮寒的臉上浮現出瘋狂的神色,病態的癡迷從他的眼底流露出來,如同絲線一般,將面前的人緊緊纏繞住。 “我……” “祝珩,你也喜歡我是不是?” 不是。 祝珩撥弄著手腕上的珠串,舔了舔唇,喉嚨有些干:“我想……嫁給你。” 他身無一物,要成就一番事業,要向南秦復仇,需要將軍夫人的身份,簡而言之,眼下他什么都沒有,只能利用燕暮寒。 想嫁給他,不就是變相的表明心意嗎? 燕暮寒揚起愉悅的笑,他的長安臉皮薄,連喜歡都要拐彎抹角地說出來:“可我現在不能娶你。” 祝珩啞然,不等他問原因,燕暮寒自己就憋不住了,低下頭,蹭了蹭他的肩膀,音色溫軟甜蜜:“我現在還未加冠,不到娶妻的年紀,你再等我兩年,好不好?” 南秦和北域都是二十加冠,男子一般是行加冠禮后再商討娶正妻和成家的事宜,在北域更看重年紀,認為二十歲之前心性未定,即使娶了人回家,也不算正妻。 燕暮寒不想拿其他的名分去侮辱祝珩。 “兩年啊……”祝珩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他都忘了,燕暮寒剛滿十八歲,還是可以被稱為少年的年紀。 燕暮寒生怕他反悔不想嫁了:“如果你覺得兩年太長了,我們可以先議親,不,不行,議親很容易出變故,等我想想,肯定還有辦法的。” 不成親正好,燕暮寒對他用情至深,成不成親都會幫他,祝珩在心里敲著如意算盤:“沒關系,不成q——” “有了!”燕暮寒一拍大腿,激動道,“你加冠了,你娶我就合規矩了,嫁娶只是走個過程,表面上你是夫君,但實際上你是我的夫人。” 原本他就是想嫁給祝珩的,緊趕慢趕,在祝珩加冠這年打進南秦,把人給搶了回來,如今還照著以前的計劃來就是了。 祝珩語塞,一時間分辨不出他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你,堂堂北域大將軍,要像一個女子一樣嫁給我,你是認真的嗎?” 如果燕暮寒真的嫁給他,必定會淪為整個北域的笑柄。 他是南秦第一笑話,燕暮寒有望成為北域第一笑話。 還挺相配。 燕暮寒理直氣壯:“當然是認真的,難道你不覺得這個辦法很好嗎?” 這一問給祝珩問笑了,他以為處處強調他是夫人的小將軍極為在意誰是夫君,沒成想燕暮寒為了與他成親,竟然主動提出要做新娘子。 這么喜歡他嗎? “是很好,但我以什么身份娶你呢?” 南秦六皇子的身份定然不行,一介平民也不合適,多少要門當戶對,相差過于懸殊,世人會嘲笑燕暮寒。 祝珩這廂還在思索著,燕暮寒已經滔滔不絕編了起來:“你叫祝長安,迦蘭國生人,娘親不幸罹難,瞎眼爹路上遇到土匪,被砍了幾百刀,全尸都沒留下,血rou被野狗果腹……” 這故事編的挺合他心意,祝珩聽得津津有味,可惜故事里的他沒有兄弟姐妹,若是有,也和瞎眼爹一個下場就好了。 “瞎眼爹不得好死后,你便開始游歷四方,從迦蘭到南秦,你我在睢陽城相識,一見如故,互許終身。” “……這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