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嬌 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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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他從京城趕來,陪著她吃一頓飯,又趕回去? 舒筠心中如打碎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 王幼君不明其理,恭敬地起身送皇帝,順帶眼巴巴求了一個恩典, “皇帝舅舅,我可不可以在琉安宮陪筠筠呀?” 皇帝看著壞自己好事的外甥女,沒有立即搭她的話,直到行至殿外望著滿院秋霜終于舍得開尊口, “照顧好她。” 王幼君咧開嘴笑,屈膝施禮,“臣女遵旨。” 抬眸見成林陰惻惻地盯著她,她立即做了個得意的鬼臉。 成林沒搭理她,跟在皇帝身后離開了。 王幼君目送皇帝走遠,連忙折回殿內,示意芍藥在外頭守著,屋子里暖和,王幼君便退去臟亂的外衫,只剩杏色的中衣,見舒筠倚坐在羅漢床上,神色癡惘,便湊了過去, “我的好筠兒,你何時跟我皇帝舅舅勾搭到了一處?” 王幼君的心跳到這會兒還撲通撲通直跳,誰能料到那不近女色的帝王竟然進了她手帕交的閨房。 “莫非是你在宮中當伴讀時,陛下遇見了你,為你美貌所驚艷,故而見色起意?” 舒筠面色一羞,“才不是,是我冒犯了他。” “啊?”王幼君這下吃了一驚,“怎么回事?” 舒筠嘆了一息,將事情一五一十道來。 王幼君聽到最后指了指自己,“這么說,倒是我害了你。” 若不是她引舒筠去摘星閣,舒筠也不會遇見皇帝。 舒筠沮喪地嘟了嘟嘴,“可不是,”又抱著她胳膊,央求道,“幼君jiejie,快些幫我想個法子,我是真的不想入宮。” 舒筠傾身過來,身上散發(fā)一股芳香,連著那飽滿的胸脯也若隱若現(xiàn),王幼君笑瞇瞇瞥她一眼,促狹笑道,“你們剛剛一起泡溫湯?” 舒筠躁得推開她,“胡說什么!” 王幼君打量她兩眼,舒筠身上這件襦裙恰到好處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你穿成這樣,舅舅還沒碰你,可見是對你動了真心。” 舒筠微愣,“這話怎么說?” 王幼君道,“他將你放在心上,才不舍得輕易動你,否則早就一紙詔書將你納入皇宮。” 舒筠怔了怔,語氣平淡道,“哪里,他只是不愿意強迫人罷了。”裴鉞對她心思是有,只是遠不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王幼君見她語氣低靡,將她雙手握在掌心,神色變得鄭重,“不管怎么說,咱都不能入宮,陛下再好,將來也會娶別的女子,且不說旁人,若叫謝紜曉得陛下給你剝蟹吃,她怕要提刀殺過來。” 舒筠想起連夜奔波過來陪她用膳的男人,心里忽然有些難受,卻還是很堅定地點頭, “你說得對,那我該怎么辦?” “讓我想想。” 王幼君方才嚇出一身冷汗,這會兒身上格外不自在,遂央求舒筠陪她一道泡溫湯,兩個姑娘褪去衣衫,泡去池子里,舒筠方才鳧過一輪,干脆靠在角落里不動,王幼君游了片刻,又劃過來依在她身旁。 “依我看,陛下雄才偉略,文武雙全,又生得那樣好,不如你從了她?” 舒筠氣得敲她的腦門,“這就是你鳧了一圈想得好法子?” 王幼君笑吟吟的,“可不是,琉安宮的溫湯泉水甘甜,有養(yǎng)顏益壽之功效,我在想,這么好的地兒,我何時還能來第二次,倘若你成了陛下寵妃,那我還不是想來便來?” 舒筠白了她一眼。 王幼君慫恿道,“你有沒想過,干脆一鼓作氣殺出重圍,成為我的舅娘呢。” 舒筠徹底不想打理她,轉身便要出浴,王幼君見她生了氣,急忙抱住她,“好啦,好啦,別氣了,我不就是覺得棘手嗎?” 舒筠眉心一頓,沉默下來,她也覺得無計可施。 “罷了,我今夜已與陛下坦明心意,陛下是君子,當會權衡。”舒筠心里亂糟糟的,干脆丟開不想。 王幼君看著那張又嬌又嫩的臉,心里想,舒筠還是不懂男人。 兩個姑娘年紀小,亦不是心思重的人,好不容易出來游玩,又無父母約束,胡天胡地地鬧了起來,夜色沉寂,皓云流動,吃了夜宵,枕著溫暖舒適的藥枕,雙雙酣睡過去。 翌日清晨,秋霜吐露,舒筠與王幼君尚在囈語中,謝紜一紙狀書遞到太上皇跟前,她昨夜放出耳目,終是打聽到住在琉安宮的是舒筠,這下可惹惱了謝紜,舒筠是什么身份,也敢跟她搶琉安宮,謝紜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織羅了一堆罪名和理由,非要太上皇把舒筠挪出去,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舒家人自然不肯認這個罪,只道昨夜是小公公傳了太上皇口諭,舒家人并無過錯。 那太上皇昨夜與幾位老哥們縱酒言歡,睡得晚,清晨被鬧醒,尚有些昏懵,他指了指自己,問身側的老太監(jiān), “朕昨夜安排了姑娘進琉安宮?” 老太監(jiān)頭疼地看著老人家,太上皇年輕時干過的混賬事也不少,一旦喝醉了酒嘴便拴不住,故而也拿不定主意,上皇便擺擺手,正了正衣冠, “將人帶來。” 第22章 熾烈的秋陽潑進乾坤殿, 綿長的光線里翻騰著細微的塵粒。 大殿內外聚了不少人,謝紜陪坐在太上皇身側,大夫人方氏也被傳了來, 太上皇念著她是兒女親家,沒讓她跪,給她安置在一把錦杌。方氏憂心地看著舒筠。 舒筠跪在乾坤殿的正中,手心掐出一把冷汗,喃喃地說不出話來, 她不懼被太上皇懲罰, 懼的是她與皇帝的事被人知曉, 屆時她不入宮也得入宮去了。 王幼君明白舒筠的顧慮,稍一思忖,便決定將事情往自己身上攬,她提著裙擺徑直往太上皇跟前一跪,含著委屈的腔調, “外祖父忘了嗎?昨個兒上午扎營用午膳時,君兒給您請安,您親口答應讓君兒住琉安宮,于是君兒便住了進去....” 太上皇聽得一頭霧水,“我昨個兒答應你了?”他怎么不記得有這事? 王幼君反而理直氣壯,“若非您開口,給君兒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擅闖琉安宮呀?” 太上皇扶著額, “這話倒是。” 謝紜卻不信她這套說辭, 指著舒筠,“那她呢,她怎么進去的?” 王幼君眨眨眼,又看了一眼太上皇, “我一人無聊,便央求外祖父答應我捎帶一人,我便帶上了筠meimei。” 王幼君與謝紜也算是老對手了,王幼君說的話,謝紜一個字都不信,怕是掂量著太上皇記性不好,故意瞞天過海呢, “昨夜我在湖邊散步消食,聽到一聲突兀的尖叫,極像幼君外甥女,君兒啊,你當真是奉旨進去,還是偷偷溜進去的?” 王幼君聽得那聲“君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平日里謝紜仗著自己輩分高,每每遇見王幼君這些晚輩,總愛頤指氣使,擺長輩的譜兒,王幼君看她格外不順眼, 她也毫不客氣回過去,“一聲夜鶯叫也能安在我身上?我昨個兒在琉安宮還聽得有人在底下與成將軍大呼小叫呢,一聽便知是謝姑娘的好嗓子。” “我看你是故意嫁禍我,嫉妒我比你受外祖父寵愛,故而一清早折騰這么一出,哎喲,外祖父,今日天清氣朗,您不去狩獵嗎?” 這話踩了太上皇的痛處,他也嫌謝紜無事生非。 謝紜臉色愈發(fā)難看,她昨夜聽得清清楚楚,那就是王幼君的聲音,不可能出錯,直覺告訴她,事情不是這么簡單,想了想,她與太上皇建議道, “舅舅,泡個溫湯本不是多大的事,可若王幼君假傳圣旨,便是欺君大罪,您不可不治,以外甥女來看,您不妨將成將軍請來對證?” 成林是皇帝的人,誰的面子都不會給,他不會偏袒王幼君。 謝紜這一嚷嚷,不少公主王孫借口請安來旁觀,若不弄個清楚明白,上皇也沒法交代,畢竟晚輩太多了,若每一個都像王幼君這么鬧,豈不亂了套。 于是上皇派人去傳成林。 王幼君和舒筠相視一眼,均是心下擂鼓,王幼君昨夜剛得罪了成林,也不知成林會不會幫她,成林倒是不至于坑害舒筠,怕就怕在成林為了皇帝抱得美人歸,徑直承認是皇帝的旨意,那就糟糕了。 舒筠臉色白的厲害,王幼君稍稍往后挪了挪膝蓋,握住了她的手,“別怕。” 謝紜瞧二人這做賊心虛的模樣,越發(fā)相信自己的判斷。 成林本在獵區(qū)排查隱患,聽得侍衛(wèi)傳喚,立即趕來乾坤殿,侍衛(wèi)路上已告訴他殿內情形,他行至殿門口,取下佩刀,大步入內,眼神稍稍一抬,便看到王幼君苦巴巴地望著他,成林裝作沒看到的,任憑王幼君把眼睛眨瞎,他也沒什么表情。 王幼君媚眼拋給了瞎子,氣得胸口發(fā)脹。 成林來到太上皇跟前,不待太上皇問便開了口, “回稟太上皇,昨夜著實有手令從乾坤殿出,交待臣戍衛(wèi)琉安宮,護衛(wèi)兩位姑娘安全。” 成林這話說得模棱兩可,乾坤殿的指令可以是太上皇發(fā)出,也可以是皇帝發(fā)出,而眾人并不知皇帝昨夜駕臨行宮,故而只能是太上皇。 “有嗎?”太上皇這下是真的對自己的記性產(chǎn)生了動搖。 成林面不改色,“臣豈敢欺君罔上?” “沒錯的。”王幼君與成林一唱一和,她猜到必是皇帝有了交待,心中底氣十足,面上越發(fā)裝得委屈,鼻子一抽一搭, “外祖父,君兒一向乖巧,豈敢撒謊,說來,這還是外祖父頭一回許諾君兒呢。” 成林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格外動情,生怕淚沫子沾到自個兒身上,連忙挪得離她遠了些。 這廝演戲的水準爐火純青。 有了成林作證,太上皇再懷疑也不能夠了,畢竟成林沒有撒謊的理由,他老人家摸了摸額,也沒太把這樁事放在心上,“成吧,事情到此為止,既然朕許了君兒,君兒今日又受了委屈,就繼續(xù)住著。” 王幼君破涕為笑,當即謝恩。 謝紜自是十分不服氣。 成林收膝站起,冷冰冰看了謝紜一眼,轉而朝上皇拱手, “上皇,王姑娘與舒姑娘的事是澄清了,但謝姑娘搬弄是非,混淆視聽,壞您聲譽,影響秋獵大典,此事不可不究。” 謝紜聞言唰的一下站起身,勃然變色,“成林,本郡主與你無冤無仇,不過是昨夜...”她看了一眼上皇也不好將昨夜欲闖琉安宮的事抖出,只得轉了話鋒,“沒錯,是我誤會了幼君與舒家meimei,這也不是多大的事吧?” 成林沒有看她,太上皇也沒有看她。 太上皇只盯了成林幾眼,成林的性子太上皇了解,絕不可能摻和到姑娘家的爭執(zhí)里,他突然開口要治謝紜,很蹊蹺,不過蹊蹺歸蹊蹺,成林既然開了口,太上皇必須懲治。 于是他老人家下令,“著謝紜閉門思過。” 謝紜正待委屈辯駁, 成林忽然靠近太上皇,悄悄耳語幾句,也不知他說了什么,太上皇臉色明顯凝重,旋即改了口風, “著嬤嬤掌摑二十下,再閉門思過。” 謝紜差點氣昏過去。 誰也不明白為何成林非要逮著治謝紜,大約是這位謝大小姐得罪了軍中第一刺頭。 謝紜被當眾打得鼻青臉腫,再也沒臉出門,她為禍京中多年,第一回 吃了這么大虧,也算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