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們在院子里再種一棵樹吧，在秋天會飄落像扇子那樣的黃葉子的那種。”

    ……

    江黎黎之前說中午要趕回家吃飯，其實是哄司徒清的。

    黎美琴女士才沒有那個閑工夫特地回家給她做飯吃呢，從小到大，她的午飯都是在醫院食堂里解決的。

    可今天江黎黎不想回去吃食堂了，她惦記著想要看歐陽婷婷小嬸家的熱鬧，非纏著歐陽婷婷要跟她一起回家，說說得還很好聽：“萬一他們鬧起來又要打你，我還可以幫忙擋一擋呢！”

    “可是我家沒有什么好吃的。”今天周末，大人也不用上班，她爸肯定是打牌去了，她mama接了個幫人搞衛生的工作，也沒空回來吃飯。

    她奶奶就算做了好吃的，也肯定不會留給她的。

    “沒關系，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家里總不會連飯也不給你吃吧？”

    “那倒不至于，我回去煮個面吃。”

    “那我也吃。”

    “我呢？”林劍探了個腦袋過來插話。

    江黎黎嚇了一跳：“你還沒走啊，江照都走了，你還不走干嘛？”

    “不是要去看熱鬧嗎？剛剛的事我也是出了大力氣的，怎么看看熱鬧都不行？”

    “行啊，你愛看就去看唄，不過不管飯啊，你自己解決。”江黎黎挽起歐陽婷婷的手往她家的方向走。

    “對了，你昨天晚上跟你mama說了讓他們離婚的事了嗎？”

    林劍忍不住出聲：“江黎黎你現在可真長本事了，都學會慫恿別人的爸媽離婚了啊！”

    江黎黎沒好氣地朝他翻了個白眼：“滾，不知道就別亂插嘴。”

    歐陽婷婷嘆了口氣：“我mama不愿意。”

    “為什么啊，都被打成這樣了，還不離婚，這樣的男人還留著過年嗎？”

    “不是的，我mama說，我外婆那邊，肯定是不同意她離婚的，現在我外公外婆都靠著我舅舅生活，我舅媽肯定會擔心我媽離婚以后，也回去依賴他們過日子的，所以他們肯定不會答應我mama離婚。”

    “那就不回去啊，你mama又不是養活不了你。”

    “可我mama說這不是養不養得活的問題，她要是真離婚了，自己一個人帶著我，別人說閑話的口水都會把我們淹沒了，家里沒有個男人支撐門戶，是會被別人瞧不起，被人欺負死的。”

    “會這樣嗎？”江黎黎也不是很確定，可她看著歐陽婷婷的爸爸在外人面前的慫樣，也不像是能支撐得起門戶的樣子啊！

    可是她只是一個沒怎么見過世面的孩子，也沒有太多的生存經驗，雖然覺得歐陽婷婷mama的話似乎不太對，但一時也想不出有什么話可以反駁的。

    “那怎么辦？難道就一直這樣下去嗎？”

    “先忍一忍，等我考上大學再說吧！也許等以后我能掙很多很多錢了，我和mama就再也不怕被別人欺負了。”

    “嗯，你說得對，到時候咱們自己強大起來，就什么都不怕了。不過現在你這個錢可要自己收好了，千萬不要讓他們知道了，不然又要來搶。還有，最好連你mama也不要告訴吧，萬一她一時心軟，又告訴了你爸……”

    “我知道的，不會告訴他們，我還要留著，將來交大學的學費呢！”

    “我隔壁的哥哥，今年考上a大了，我聽說學費就要好幾千呢，不過你明年再拿一次一等獎學金，咱們再去做點兼職攢點錢，應該可以湊夠學費的，對了，好像上大學還有什么助學貸款，到時候我們也可以去了解一下。”

    “嗯，辦法多著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女孩子們的腳步輕快了起來。

    剛才被江黎黎呵斥了一句，林劍一直不敢插嘴，到這時候才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其實我剛才看她小嬸那樣子，說不定她都沒告訴她兒子自己得了拉環的事，不然的話他們還不趕緊領獎去，哪里還有心思去買什么學習機啊！”

    江黎黎看了他一眼，有點詫異這小子居然還是有腦子的：“所以呢？”

    “所以那女人想要獨吞那一萬塊錢獎金！”

    江黎黎笑：“她想就想唄，反正她又拿不到。”

    “可是如果她奶奶和小叔知道，那女人想要瞞著他們自己獨吞那么一大筆錢，會怎么樣呢？”

    江黎黎眼睛一亮：“肯定會大鬧一場，鬧得雞飛狗跳！”

    林劍拍手：“對啊，那這熱鬧不就好看多了嘛！”

    江黎黎很滿意：“你這個餿主意不錯，那我就準了你跟我們一起看這個熱鬧吧！”

    “不過婷婷，這些事不能由你自己來告訴你奶奶，不然事后那些人知道是你告的密，又來難為你。”

    歐陽婷婷點頭：“我知道的，還有那個價目表，我也不能自己給她，我打算找我們家隔壁的孫奶奶幫忙。”

    孫奶奶是個好人，好幾次她們母女倆挨打，孫奶奶都出來幫忙勸的，雖然勸不動，但時候也會偷偷地給她們送點藥和吃的，她知道孫奶奶肯定愿意幫她這個忙的。

    “對啊，還有價目表的事，哎呀，這么多事兒湊在一起，那老太婆該不會被氣死吧！”

    “活該，都是她慣出來的。”難得一向溫和的歐陽婷婷也說出來這樣的氣話。

    回到歐陽婷婷家，果然鍋冰灶冷的，人影都沒有一個。

    歐陽婷婷說：“我奶奶肯定到巷子口那棵大榕樹下跟人顯擺去了，還有一個多小時才會回來呢，我們先吃點東西也來得及。“

    她家里確實沒有什么好吃的，連冰箱都沒有，青菜也沒有一根，更別說雞蛋了。

    就這么用白水煮了一鍋掛面，歐陽婷婷一臉抱歉：“不好意思啊，只有這個了。”

    “沒關系，加點醬油也很好吃的，我就愛這樣吃。”江黎黎念在林劍給出了個好主意的份上，好心也施舍了他一碗，兩人埋頭大口大口地把面條吃光了，連湯都沒剩下。

    看他們吃得是真的不勉強，歐陽婷婷心里才好受了些。

    吃完面條就去找了隔壁的孫奶奶。

    聽她說完事情的原委，孫奶奶拍著胸口保證：“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了。”

    沒過多久，歐陽婷婷的奶奶張群娣就搖搖晃晃地從巷口回來了。

    她這個人，平日里最大的愛好就是到巷口的榕樹下吹牛顯擺，明明并沒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她也樂此不疲，就連她小兒子單位發了一箱鴨梨，其實根本就沒給她吃上一口，她也能顯擺上大半個月。

    正路過隔壁孫奶奶的門口，孫奶奶出來了，一臉羨慕的表情：“群娣嫂子回來啦，你命怎么這么好啦，又發大財了。”

    張群娣還以為說的是她昨天得了歐陽婷婷的一千五百塊錢的事：“這有啥的，不過是個丫頭片子，也就是在念書上還有點能耐了，我那小孫子也就是還沒有生性，等以后懂事了愿意好好學了，掙得比她多多了呢！”

    “所以說你們家運道好呢，二兒子的閨女讀書就能掙錢，小兒子更好，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一萬塊錢說來就來啊，別人怎么就盼不來這樣的好事呢！”

    張群娣掏了掏耳朵：“你說啥，哪來的一萬塊錢？”

    第23章

    “你還不知道哪？這外邊都傳遍了, 你小兒媳婦，喝可樂，‘啪’地那么一拉蓋子, 中獎啦，獎金一萬塊錢呢, 我聽說他們今天就打算坐車去省城兌獎呢, 怎么，沒告訴你？”

    “怎、怎么沒告訴我, 我兒子最孝順的, 這樣大的事, 肯定第一個跟我說的, 是我讓他們趕緊兌獎去的，那啥，我不跟你說了，我還得回去燒飯去呢！“

    “家里那么大喜事，回頭得請客啊！”

    “請, 肯定請, 到時候大伙兒都一塊來熱鬧熱鬧, 唉, 這錢啊，得了不就是用來花的嘛！”

    “可不是嘛, 你們有錢啊，就是不一樣, 都舍得給孫子買一千五百塊錢的學習機了, 我們就不一樣了, 買臺三百多塊錢的，還得摳摳搜搜地想半天才舍得掏錢, 對了，你們買的學習機啥樣兒？我兒子說了，他去人家那店里看了，最貴的都是三百多的，就沒見著一千多的學習機長什么樣子呢，該不會是鑲金的吧！”

    張群娣哪里見過什么一千多的學習機啊，連這個價格都是孫子和小兒媳婦空口白牙跟她說的，聽了隔壁張奶奶這些話，她是徹底站不住了，顧不上再說什么，匆匆去了麻將館，在煙熏霧繚里找到二兒子歐陽衛鵬，揪著他的耳朵把人拎了出來。

    張群娣這老太太挺有意思的，她平時最心疼的是小兒子，二兒子這里但凡有點兒什么好東西，都會被他拿去補貼小兒子。

    但一旦聽說小兒子家中了獎居然不告訴她想要自己偷偷獨享，她又受不了了，帶了二兒子找上門去興師問罪。

    到小兒子家時小兒子剛在外面喝了點兒小酒回來，正舒適地翹著腿坐在沙發上哼小曲兒呢，他兒子歐陽洪濤在電視機前擺弄學習機。

    當時他仗著鄭梅金不懂，哄得她又多買了幾盒游戲帶，正在瘋狂地打游戲來發泄痛失六百塊錢的不滿。

    張群娣一進門就朝著小兒子大聲嚷嚷：“好你個幺娃子，糊弄到老娘的頭上來了，錢呢？”

    小兒子一臉懵逼：“什么錢？”

    歐陽洪濤自己心虛，第一反應就以為是自己虛報價格的事被發現了，一個激靈，扔下游戲手柄就躲進了房間里。

    張群娣一時還顧不上他，盯著小兒子說：“中獎的錢，外邊的人都知道了，你媳婦喝可樂中了一萬塊錢的獎，敢情就想瞞著我一個人吃香喝辣呢！”

    小兒子更懵了：“哪來的一萬塊錢，我咋不知道呢？”

    “還不承認，趕緊叫你媳婦出來，你媳婦呢，上哪兒去了？”

    小兒子也不知道他媳婦兒上哪兒去了啊，想了想大喝一聲：“歐陽洪濤，你媽呢？”

    歐陽洪濤正趴在門背后偷聽呢，聽著不關自己的事，連忙大聲說：“我不知道，她跟我去買完學習機回來，就沒見著她了，她飯都沒做呢！”

    害得他在外面沒拿到錢，一肚子氣回來連飯都沒得吃，剛啃了一包餅干填肚子。

    張群娣冷笑：“還想糊弄我，怕不是自己悄悄往省城兌獎去了吧！”

    “媽，不會的，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不跟我商量商量呢，她自己一個人哪敢上省城啊，準是外邊的人胡說八道的，這獎哪有這么好中的。”

    張群娣心里先入為主認定了小兒子夫妻倆就是想騙她，什么也聽不進去：“你要非說沒有，那就把你媳婦兒找出來說清楚！”

    這時，隔壁鄰居聽到動靜過來看熱鬧，也聽了個大概，插話說：“你媳婦兒啊，出門去了，我親眼瞧著的，大中午的，全身裹得嚴嚴實實跟做賊似的，拎著一個行李袋出門去了，我說這是干嘛呢，敢情是去兌獎怕被人認出來啊！”

    張群娣一拍大腿就整個人坐在地上嚎了起來，無非是嚎一些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把兒子拉扯大，現在有了媳婦就忘了娘，自己有錢了就把老娘撇到一邊之類的車轱轆話。

    小兒子沖進房間，在抽屜里一通翻找，果然發現鄭梅金的身份證不見了，肯定是被她拿著去省城兌獎了，這下他也顧不得在地上打滾的老母親了，立刻就要去車站找人。

    “我去車站找她，那臭婆娘，該不會是想拿著那幾個臭錢跟野男人私奔吧！”不得不說，他跟他二哥的腦回路也是很相似的，一天到晚臆想著自己老婆有錢就會去找野男人，這是對自己多沒自信。

    張群娣一聽，骨碌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我也去。”

    歐陽衛鵬當然也要去的，去干什么？分錢去啊，難道還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女的拿錢跑路嗎？

    還有歐陽婷婷的大伯，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來了消息，及時趕到了車站，看這架勢，怕是要在兌獎處直接分錢的。

    也虧得江黎黎不怕折騰，帶著歐陽婷婷和林劍兩個小跟班，一路跟到了汽車站。

    好在去省城的班車不算多，兩個小時一趟，大部隊趕到的時候，鄭梅金還沒來得及上車，她那自以為捂得嚴實，實際上特別突兀的打扮，一眼就被認了出來。

    歐陽婷婷小叔沖過去一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臉上，頓時尖叫、怒吼、嚎叫聲亂成一團，讓整個候車室的人都好生看了一場熱鬧，最后連車站的工作人員都出來喝止了，才算消停了下來。

    江黎黎瞧著嘎嘎笑，可算是出了這口惡氣了，歐陽婷婷卻神色黯然，不管怎么說，這些人就算再可惡，那也是她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自家人這樣丟人現眼，怎么可能高興得起來。

    也就江黎黎這么沒心沒肺的人，只想著這些人欺負了歐陽婷婷，就活該他們出丑了。

    林劍倒是有點兒心思細膩，他用手肘撞了撞江黎黎：“行了，你收斂點兒。”

    江黎黎這才回頭看見歐陽婷婷紅紅的眼眶，都快要哭出來了的樣子，連忙說：“別難過了，有了這次的教訓，他們以后肯定會消停點兒，至少你小叔小嬸，也不會有臉再去你家打秋風了。”

    他們都以為，這樣鬧過一場之后，他們肯定就會打道回府了，頂多回去之后，再去責備一下鄭梅金又貪又蠢，被人騙了一千五百塊錢。

    畢竟那假的中獎拉環他們做得并不高明，就是去打印店找人在金色的底色上打印了幾個紅字，然后貼上去而已，稍微用心一點就能看出來是假的。

    再不然隨便買罐可樂一看，就能知道根本就沒有抽獎這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