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王超身邊時他說：“其實你媽這些年過的也不容易，別太責怪她。”

    不容易？

    王超以為自己聽見了什么極為荒唐的笑話，哪他媽來的不容易，分明是自作自受。

    男人懦弱無能了一輩子，到現(xiàn)在竟然還在給這瘋女人找理由。

    但王超沒開口反駁，現(xiàn)在家里唯一的經(jīng)濟來源都靠著他爸那點收入。

    一個月前，因為女人突然連續(xù)犯病發(fā)瘋，導致他爸不能按時按點上班，險些被單位領導以公私不分的名義開除。

    真正不容易的，是他爸才對。

    他媽就應該被送去精神病院自生自滅，偏偏他爸死活不愿意。

    王超接連請了兩周的假照顧因為親哥的死，精神越發(fā)不正常的親媽，并且早晚24小時貼身守著。

    小區(qū)里的鄰居左右知道他們家的事，雖然有那么一部分當笑話看，但更多的還是同情。

    除了一日三餐，王超還用輪椅推著他媽在小區(qū)內兜圈散步，飯后早晚各一次，專往有人的地方湊。

    一開始他媽十分抵觸，到出門時間總是各種不配合砸東西鬧脾氣，揚言外面都是要殺她家寶貝浩浩的壞人。

    漸漸的，隨著出門次數(shù)增加，碰到小區(qū)鄰居和他們打招呼，輪椅上的王超他媽偶爾也會沖鄰居們靦腆地笑笑，只不過目光仍帶著躲閃與警惕。

    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大超，又帶著你媽出門散步呢。”

    “真是個孝順孩子，不像我家那混世魔王，成天除了玩電腦打游戲啥事不干，氣得我夠嗆。”

    “你媽命好，有你這么兒子，算撿著福氣了。”

    “可不是，下半輩子不愁沒人照顧。”

    這些夸獎落在王超耳里，好比雨水沉入大海，他并不當回事，聽多了甚至會感到厭煩。

    但總算是達到他想要的效果，并且比預期的還要更理想。

    照例是某天晚飯過后，王超像平時一樣將他媽攙扶到輪椅坐好，出門前還特意給他媽多帶了條披肩。

    天氣預報說了，傍晚可能會降溫。

    “我出門了。”

    “大超。”原本在廚房收拾碗筷的王超他爸追出來。

    王超雙手把著輪椅，低頭看了眼正專心玩衣服扣子的親媽，然后才將視線轉向客廳：“怎么了爸？”

    男人臉上帶著寬慰的笑：“這段時間辛苦你，你媽她氣色看起來比之前好不少，精神也好多了。”

    王超嗯了一聲，面色很平靜：“沒其他事我?guī)屜瘸鋈チ恕！?/br>
    “夜里有風，你們早點回來。”王超他爸囑咐。

    “我知道。”

    小區(qū)傍晚散步遛彎的挺多，王超推著他媽繞小區(qū)人多的地方走了一圈，正要出小區(qū)大門上街上去時，原本不發(fā)一言的女人感覺到什么，轉過頭目不轉睛盯著王超。

    王超沒去管她，繼續(xù)推著輪椅慢慢走著，走到一個沒人的巷子口才停下來。

    “你要帶我去哪？”女人問，突然伸手抓住王超，而且抓的很緊。

    “散步。”王超說。

    “我不去，有壞人，壞人要殺我。”女人情緒激動起來，嘴里開始語無倫次罵著，恢復到原本瘋瘋癲癲的狀態(tài)，幾次試圖從輪椅跳下去。

    “沒有壞人。”

    女人聽了猛地轉過頭，指著王超罵：“你沒安好心！”

    “別鬧了，我?guī)闳フ椅腋纭！蓖醭钠綒夂驼f，將披肩搭在還在不斷掙扎女人背上，“你不是一直想見他？”

    “見浩浩？”女人一臉懵懂。

    王超在女人耳邊說：“我哥他在前面等你。”

    “好啊，見浩浩，我要見我的浩浩。”女人聽完嘿嘿笑起來，還哼起了歌，可見是真的開心。

    出了巷子，前面就是大馬路，路邊有不少燒烤店和小吃攤，人來人往十分熱鬧，空氣中滿是糖炒栗子的香味。

    王超想起小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傍晚，爸媽帶著他和哥哥王浩出來散步，街上人太多，他走著走著不知道怎么走散了。

    因為太害怕不敢瞎跑，就在原地站著等爸媽回來找他，結果等了有一個小時，也沒等到誰來接他，最后還是被同小區(qū)的鄰居路過發(fā)現(xiàn)給帶了回去。

    推開家門那一瞬間，他聞到了nongnong的糖炒栗子味，哥哥王浩坐在客廳邊吃栗子邊對他笑嘻嘻做鬼臉，爸媽則是怪他瞎跑，還被臭罵了一頓。

    沒有人關心他是怎么回來的，也沒人在乎他一個人站在夜晚的大街害不害怕。

    從那天起，王超就明白，父母是偏心哥哥的。

    偏心的原因十分簡單，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哥哥長得像mama外貌上更好看，而王超像他那樸實的爸，平平無奇扔進人堆就能立馬找不到。

    所以無論王超在學習上多么用功，多么乖巧懂事，也不能讓親媽將注意力分一點在他身上。他爸天生性格軟弱，什么都聽老婆的，自然也跟著偏袒哥哥王浩。

    在家里王超純粹是個多余的人。

    俗話說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在親媽的溺愛下，他哥王浩變得無法無天，性格上的缺陷也逐漸暴露出來。

    讀不進書正事不干，霸凌欺負同學倒是一把好手，光是把人揍進醫(yī)院就數(shù)不清有多少次，他媽跟在后頭成天替他哥擦屁股，拿出家里的存款給人賠禮道歉，從來不舍得說他哥一句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