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婿 第22節
他雖是?語帶嘲諷,但好歹是?回話了,這證明他在意,羨容便立刻道:“我確實不能作主,可太后是?我姑母啊,她最喜歡我了,我隔三差五就進宮去陪她,也常能見?著皇上,那萬一哪天金吾衛或是?別的什么衛有了缺,我和他們提起你,說?不定他們就同意了呢? “再?說?你武功本來就好嘛,只是?不姓翟而已,你知?道,南衙禁軍現在都是?翟大?將軍在管,那下面的金吾衛啊,驍騎衛啊,千牛衛啊,那不都是?他家親朋好友嗎?他們武 憶樺 功沒你好,肯定干不長的,最后還得是?你去。” 羨容現在如此?說?,仿佛已經忘了剛才是?誰在山坡上罵人活該。 但卓飛雄卻已出神,連釣鉤被魚兒扯動都沒發覺。 他沒想到,自己心中無法消解的滿腹怨氣、京中的亂象,竟被一個小姑娘如此?清晰明了說?了出來。 他卸任金吾衛大?將軍,說?來說?去,可不就因為不愿屈服于姓翟的嗎?所以處處受排擠,處處被針對,那些翟家親信,全是?群酒囊飯袋,誰能在他手上過十招? 可皇上不理朝政,太后年邁不問?世事,他這腔怨言無處發泄。 羨容見?他還不說?話,抓了抓頭,又道:“要不然?,我讓我大?伯幫幫你?說?不定軍中有缺呢?你武功真挺好的,我能擔保!” 卓飛雄沒說?話,卻從懷中拿出一枚暗器來:“此?物陰險可怕,小心著點,我也只有這一枚,用完了還我。” 羨容意識到這就是?暴雨梨花針,頓時喜上眉梢,將那暗器拿了過來,開?心道:“謝謝前輩!” 卓飛雄看她一眼,吹了吹胡子。 剛才還罵他臭老頭,朝他抽鞭子,現在看著又是?個可人的小姑娘了。 “前輩你繼續釣,祝你釣十條鱸魚,再?釣十條鱖魚,我先走了,用完就還你。”羨容說?著歡天喜地爬上了山坡,直奔秦闕身旁。 “你看,我果真弄到了!你可真厲害!”她拿出暗器來給他看。 秦闕沒出聲,站起身來往來時路上去。羨容也不怪他不回話,仍在擺弄著自己手上的暗器,走路都恨不得跳起來。 經過卓飛雄身后,秦闕抬眼,正好看見?卓飛雄轉頭看向自己。 山坡上與水潭邊距離并不遠,卓飛雄當然?知?道,那羨容郡主先對他破口大?罵,回頭卻又變了態度,就是?因為和這人說?了兩句話。 自己的心思?被一個不認識的年輕人洞悉,卓飛雄覺得有些沒面子,但面子不能當飯吃,他還是?放棄了這面子。 只是?這個人,不像是?王家那些任職軍中的后輩,不知?是?什么人。 …… 他們這一行?人,來時便是?翻山越嶺,已花了大?半日,回去自然?也要花大?半日,為了在天黑前回別館,路上也是?一刻也不能耽誤。 羨容擺弄了半天那暗器,跑到秦闕身旁拽著他胳膊道:“你快告訴我,你怎么知?道他想回金吾衛?” 秦闕將胳膊從她手中抽出來,回道:“他老家在益州,那兒有仙山青城山,他不在青城山隱居,卻在終南山隱居,只是?因為終南山離京城近。” “離京城近?這有什么關系嗎?”羨容不解。 “有。”秦闕道,卻又是?半天不說?話,好像說?話對他來說?是?個很?累人的事。 羨容擰眉想了半天,終于想到了:“你的意思?是?,他隱居不是?真的為了隱居,而是?為了找個離京城近的地方?,假裝隱居?” 說?完她繼續道:“我明白了,厲害的人喜歡在終南山隱居,那在終南山隱居的人呢,也就顯得很?厲害,他怎么說?也是?曾經的金吾衛大?將軍,突然?來隱居,大?家都很?吃驚,就覺得他厲害,他又離京城這么近,那皇上有一天突然?想起他來,就會把?他召回去做官了。” 換言之,如果他真的退仕回了益州老家,跑去青城山上隱居,那京城人慢慢就會將他淡忘了,皇帝更是?不會想起他來,也就成了真隱士了。 她想明白了,看向秦闕再?次夸道:“你可真厲害,你又不在京城長大?,又和他不熟悉,居然?能知?道。” 秦闕神情淡淡,并不出聲,羨容則是?贊揚之情溢于言表。 回到別館,已是?黃昏。 羨容手上甩著只野桃花枝,一蹦一跳往別館去。 卻有人在別館前吵架。 “你倒是?能啊,讓你挑的水你是?一桶沒挑,讓你劈的柴你是?一根沒劈,全他媽是?老子做的,老子說?話你當放屁是?不是??” “我說?了,我有姑爺的吩咐,替姑爺辦事去了。”這是?梁武的聲音。 “哈哈哈哈,姑爺,在姑爺身邊侍候你覺得你厲害了是?不是??算個鳥!姑爺不過是?咱們郡主綁回來的玩物,誰不知?道他都不和郡主睡一張床呢,哪門子的姑爺,你又算個什么東西!”說?著一腳踢向梁武。 梁武有武功在身,不可能被他踢倒,但這一腳下來他也生生承受了,握了拳頭怒瞪向對方?,極力忍住揮上去的沖動。 他不能壞了主子的大?計。 “怎么,你還想打?我?你打?啊,你打?個試試?” 羨容上前去,一鞭抽在那人身上,將他掀翻在地,隨后又是?一鞭,一連打?了五鞭,站在旁邊問?道:“我打?你了,如何?” 那人一挨鞭子便知?道是?羨容動的手,此?時連忙跪倒在地:“郡主息怒,郡主息怒……” “姑爺就是?姑爺,我讓你看看他是?哪門子的姑爺!”羨容說?著將鞭子給秦闕:“你來,隨你教?訓。” 秦闕對這種打?下人的事不感興趣,也不在意是?否被人看不起,是?否受到侮辱,沒接鞭子,徑直進屋去了。 羨容在后面喊他一聲沒喊回來,怒哼一聲,看向眼前跪著的人道:“我知?道你是?陳管家的兒子,仗著大?伯的勢,威風得不得了,我告訴你,我就算把?你賣了,大?伯也不會說?我半個字!” “是?是?是?,是?小人喝多了,說?糊話,郡主息怒,小人再?不敢了。”那人連忙道。 羨容抬眼看向旁邊圍著的小廝,認真道:“薛郎是?我夫君,也是?王家的主人,阿六是?薛郎身邊的人,便只聽他一人吩咐,誰不把?他們看在眼里,我要誰好看!” 眾小廝都低著頭,乖乖聽訓。 羨容冷哼一聲往屋內走,走了幾步回頭朝那人道:“這月的柴都歸你劈,水都歸你挑!” “是?,多謝郡主,多謝郡主。”那人連忙道。 她這才怒氣沖沖進屋去。 晚飯時,她氣依然?沒消,對平平方?方?這幾個身邊的丫鬟也沒好臉色。 她與薛柯是?不是?睡一張床的事,小廝怎么可能知?道,當然?是?屋里幾個丫鬟傳出去的。 也許是?有意,也許是?無意,也許是?某個人,也許是?幾個人,反正就是?她們的事兒! 平平等人知?道她氣著什么,忍著沒發也是?給她們面子,幾人也都戰戰兢兢,侍候得小心翼翼。 直到洗漱后,羨容待在床上,看見?秦闕打?開?地上的鋪蓋,很?有些慚愧。 如果她的哥哥娶了個嫂嫂,卻不和她同床,那嫂嫂一定會被家里人議論、嘲笑;同理,她和他拜了堂,卻不和他同床,自然?也會讓他被家里人看不起。 但她是?真心喜歡他,真心要和他做夫妻的,雖然?手段粗暴了那么一點點,但她絕不是?綁他回來好玩的。 此?時看著地上的他,又想著地上那么冷,她有意過去到地鋪上,坐在上面和他搭話道:“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暴雨梨花針?” 秦闕沒抬眼:“不要。” 羨容理解成他是?生氣。 他肯定是?不高興的,但他向來都是?把?一切放在心里,從來不會表露出來。 她又向他介紹道:“你看,這里面有二?十七根銀針,能射三次,一次九根,回頭我把?針匣打?開?,一一涂上鶴頂紅,一針就能斃命,保證讓那面具人被戳成刺猬,有來無回!” 秦闕仍不說?話。 她除了向長輩撒嬌討好處,就沒和人說?過好話,此?時心里有愧,也不知?怎么哄他。 最后她看了他半天,湊到他身前輕聲道:“夫君,等明天回家,我們圓房吧?” 秦闕停下拉被子的手,抬眼看向她。 羨容溫聲道:“就,做真正的夫妻,好不好?你相信我,我肯定是?真心喜歡你,真心要和你成親的,人家那些話你別往心里去,回頭我給你弄個官職,你就……安安心心,和我過日子好嗎?” 秦闕自然?能聽出來,她在哄他。 他這輩子還沒被人哄過,也沒和一個女人討論過這種話題,導致……一時之間,他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看了她一會兒,又偏過頭去。 羨容便伸手掰過他的臉,讓他對向自己:“你想不想嘛,不會還想和我犯倔吧,先說?好,你要是?敢說?不,看我怎么罰你!” 秦闕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最后面色平平道:“隨你的意。”說?完又將目光挪開?了。 羨容笑了起來,她知?道他這個人,說?話不好聽,表情不好看,好像所有人都是?他殺父仇人一樣,他這個“隨你的意”,幾乎算得上是?歡喜默認。 “好了,就這樣說?好了,睡吧。”說?著她替他理了理被子,離開?地鋪跑去了自己床上。 秦闕看看她,又看看自己被子上那繡著臘梅、淺藍色的披風,神情怔怔,很?久才緩緩躺了下來。 直到床上的她已睡著,他發現自己心里好像不那么平靜,竟還想著她剛才的話。 他暗暗吐了口氣,告誡自己不過小事一樁,沒什么好顧慮的,既然?不得不留下來,到那一步也并不意外。 第二?天一行?人就準備著回城。 仙山雖好,但終究不如城里熱鬧,吃飯難,出行?難,蛇蟲鼠蟻多,羨容是?一點兒也受不了。 下山并不比上山好走,但好歹快一些,進城門時太陽還未下山。 城里不知?辦什么喜事,敲鑼打?鼓好不熱鬧,羨容覺得奇怪,特地繞了路往街心走,這才發現是?此?次春闈高中的進士們戴紅花騎馬游街,浩浩蕩蕩一百多人,由禮官開?道,禁軍護衛,敲鑼打?鼓,引得周圍無數人圍觀瞻仰,比成親排場還大?,也更讓人艷羨。 那騎在馬上的進士們個個顧盼自得,神采飛揚,底下圍觀的人們也紛紛稱贊,有父母與身旁的小孩說?以后也要如他們一般登得龍門,也有人朝長相英俊的進士扔鮮花瓜果。 羨容此?時才算明白高中之于讀書人意味著什么,不只是?當官,還有這無上的榮光。 她回過頭,見?秦闕只撩開?馬車簾子往外看了一眼,便又放下了車簾。 也不知?是?不感興趣,還是?不忍去看。 一定是?不忍去看吧,怕自己傷心難過。 她心中再?次冒出幾分?心虛來,打?馬到馬車旁,從外面撩開?了車簾:“薛郎?” 坐里面的秦闕看向她。 “你想做什么官?我讓我爹給你安排呀,比他們官還大?,好不好?” 秦闕沒說?話,看著并不像很?開?心的樣子,明顯他還是?更想高中進士。 羨容便作保證道:“你想想要做什么官,明日我就和我爹說?!” 她其實挺喜歡看熱鬧的,但想著怕薛柯傷心,也就在路邊瞅了幾眼,沒和其他人一起跟著進士巡街的隊伍跑,老老實實就回去了。 這兩天上山下山的,實在是?累,好不容易到了家,隨便休息個把?時辰,用個晚飯,天就黑了。 今天是?晴日,明月皎潔,繁星滿天,平平方?方?幾人侍候羨容沐浴完便下去了,沒一會兒后面浴房內傳來往浴桶內倒水的聲音,羨容與榻上坐著的秦闕道:“快去洗,洗干凈點,不洗干凈待會兒不許你上床。” 秦闕:…… 他沒說?話,卻莫名騰起一股局促感。 然?后他便起身,去了隔間后的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