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婿 第9節
梁武愣了:所以他領的第一樁差使是講笑話嗎? 給殿下講笑話?這個畫面連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從前……”梁武支吾半晌,磕磕巴巴講了個冷笑話。 秦闕冷冷看向他,羨容面無表情。 梁武情急,絞盡腦汁,又講了個笑話。 這會兒換秦闕面無表情,羨容冷笑了一下。 梁武還要努力一下,羨容道:“我想起來了,我六哥會點笑xue,我叫他過來給你笑xue。” 說著就要喚人,秦闕拒絕:“不行。” 羨容看他道:“你放心,不疼也不癢,點一下就能讓你學會笑。” 秦闕絲毫也不想被人點笑xue,沉默半晌,他道:“我會。” 羨容訝異:“你會?” 說著一動不動看著他,秦闕扯動嘴角笑了一下。 羨容:“……” “你覺得你這是在笑?我實在不知道你在你那貧寒的家里經歷了什么。”說著她道:“這個不算,再笑。” 秦闕深深吸氣,再笑。 “不算,再笑。”羨容現在覺得,也許他說不會笑不是在和她對抗,而是真的不會。 秦闕不笑了,臉上慢慢陰沉下來。 他開始覺得,也許殺一個陳顯禮,并不值得他賣笑。 梁武眼見主子沒耐心了,連忙勸道:“郡馬爺,您就想象,想做的事都做成了,想要的東西都有了,您最討厭的人也都……不在了。” 意思是大功告成,榮登寶座。 秦闕厭煩至極,又敷衍地扯出一個笑。 羨容很不滿,如果是這樣的笑,裴芷柔會覺得薛柯想殺了她。 這時方方進來道:“郡主,小歡埋在東廂角落那里可以嗎?” 這是羨容之前給她們的任務,給小歡安置一塊墓地。 羨容站起身來看向梁武:“你好好讓姑爺笑。”說著就與方方一起出去了,親自去安排小歡的安葬之地。 秦闕整個傍晚都在練習溫柔多情的笑容。 梁武則在旁邊好言相勸,讓秦闕再忍忍,大局為重——畢竟只是一個笑,多簡單的事。 最后的結果并不如愿,秦闕就沒有一個笑與“溫柔”這兩個字掛邊,羨容無奈只能放棄,讓他別笑了,還是照原樣,改日讓六哥來點笑xue試試。 第二天,羨容與秦闕一同去打擂臺,不,去參加裴家的納征禮。 說到裴家,就不得不提起翟家,兩家是榮辱與共的姻親關系。 翟家是大族,出了兩個皇后。 第一個是大翟后,當今皇上的原配,十多年前就過世了;大翟后過世后,翟家又將一個女兒嫁進宮中做了第二任皇后,便是當今皇后,也是先皇后的堂妹,背地里人稱小翟后。 裴芷柔便是大翟后這一支的親眷,她母親是大翟后的親meimei。 羨容給秦闕挑了件水藍色的圓領袍。 她自己則是一件淺綠色大袖衫,袖口與雙肩都繡著纏枝蓮,頭上梳了華麗的發髻,簪上一副八只的金簪。 她連敬茶與進宮都是穿著輕便的窄袖勁裝,今日卻不嫌麻煩,好好捯飭了一番,完全就是因為一腔好勝心。 這一身衣服,既好看,又不會在顏色款式上刻意蓋過裴芷柔的風頭,要蓋過就只能是天生麗質,也算精心琢磨過。 秦闕嘛,今日很乖,沒有作無謂的掙扎,羨容心情不錯。 一切準備好,羨容就帶著秦闕去了裴家。 京中大族來就互有往來,羨容與新婿帶著禮物與請帖一同過去慶賀,裴家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笑意盈盈將兩人迎進院中,入坐看茶。 □□民風開放,對女子并沒有太大的束縛,未婚女子另有分席,已婚夫婦卻沒有,同在主宴廳內就坐。 于是羨容便與秦闕坐在一起,美男子與俏佳人,分外惹眼。 羨容聲名在外,沒幾個人不認識她,但親眼見過秦闕的卻不多,今日一見這姿容,心中便了然:難怪羨容郡主要強招其為婿,實在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特別是羨容見到了那郭氏公子,裴芷柔的未婚夫君,實在是…… 怎么說,就那比砧板還平的大方臉,她實在不知“一表人才”從何說起。 也不知是媒人吹的,還是裴芷柔自己吹的。 早知道,她便不費那心思給自己打扮、給薛柯描眉了,沒勁。 打量完這郭氏公子,羨容便沒了興趣,拉了秦闕在裴家閑逛。 別的不說,裴家的園子修得不錯,比東陽侯府那群武夫修的好看,逛起來挺有意思的。 但薛柯仍是那副被人欠了錢的清冷面龐,只淡淡打量著裴家房屋格局,對那么好看的奇花異草、亭臺水榭竟絲毫不感興趣。 走了幾步,迎面看到裴芷柔與她母親裴夫人往這邊過來,似要到宴廳去。 羨容來了勁,立刻迎過去道:“裴夫人,芷柔meimei,恭喜恭喜。” 裴芷柔如今已經見過那郭氏公子了,此時再見羨容身后的秦闕,果然龍章鳳姿,不似凡人,頓時臉色就垮了下來。 裴夫人不知她們兩人的斗法,笑臉回應,羨容向她們介紹道:“這是我夫君薛郎。” 她這話自然是說給裴芷柔聽的,回頭一看,卻見秦闕一動不動看著前方的母女二人。 秦闕看著裴夫人。 這裴夫人與大翟后是親姐妹,長相竟有七八分相似,因保養得當,年至四十的裴夫人好似三十幾一樣,秦闕記得自己那位養母——大翟后死去時差不多就是這般模樣。 那是他在幼年,第一次感受到人性真正的惡。 許多次他在想,大翟后因病而亡,是她最大的幸運。 羨容將手背在背后,在秦闕腰間重重掐了一下。 秦闕微皺了眉頭,收回目光。 裴芷柔這才露出一分笑,嬌聲道:“郡馬爺不必拘束,在這兒便同在自己家,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下人。” 明里是禮貌話,暗里卻是諷刺秦闕不懂禮數,竟不知上前行禮。 母女二人是要去宴廳的,沒時間在這兒多待,裴夫人又客套幾句,帶著裴芷柔走了。 待她們走遠,羨容微瞇起眼,打量秦闕道:“怎么?你看上了那小賤人?” 秦闕看她一眼,不想理會,但看她怒氣不小,怕又折騰出許多麻煩事,便回道:“沒有。” 羨容又看了他一會兒,輕哼一聲:“最好沒看上,要是看上了,可有你難受,畢竟你是我的人,注定不可能和她勾搭上。” 秦闕對這些男男女女的烏糟事不感興趣,隨便她說什么,置若罔聞。 羨容見他情緒正常,料想他大概只是看看而已,并不代表一見鐘情,便放過了這事。 在園子里逛了一圈,羨容聽說前廳開始投壺斗獸,玩雜戲,便興沖沖去了,將秦闕扔在了園子內。 秦闕對那些都不感興趣,只靜靜坐在一處僻靜石桌旁。 做薛柯兼王家贅婿的日子太過無聊,簡直度日如年,他在心里算著,還有五天。 坐了一會兒,耳聽有人輕步往這邊靠近。 他假意不曾察覺,只靜靜等著,隨后那腳步聲漸近,一個道士模樣的人從假山冒出頭來,滿臉堆笑,走到了他面前。 “小道玉虛,見過郡馬爺。”那道士一手拿著拂塵,行禮道。 這是個秦闕并不認識的人,他只轉眼看向他,等著他的后文。 玉虛湊過來,坐到了對桌另一邊。 “郡馬爺一人獨坐于此,眉目蕭索,似有不快之事啊?”玉虛關心道。 秦闕沒回話,只是看著他,似在說:“然后?” 玉虛便笑道:“郡馬爺倒是個安靜的人,如此極好啊,譬如當今圣上,便是個討厭聒噪的人。” 秦闕仍是不說話,玉虛繼續閑聊:“小道的師尊,便是紫清散人,郡馬爺想必早已聽過師尊的名諱,為國師近十載,有一半時間都在圣上身旁侍奉。 “小道入師門也有六載,卻還不曾見過圣上,倒是常能聽師尊提起圣上。 “不過,小道在玄真觀卻見過衛國公,那風姿,那神采,當真有如天人下凡,見之不忍挪目啊。” …… 秦闕失去了耐心,冷聲道:“你想說什么?” 他提的這兩個人,一個紫清散人,一個衛國公,正是如今深得圣寵、風光無限的兩個,但一個是帶著皇帝求仙問道的神棍,一個是憑一張美顏爬上龍床的弄臣,是皇帝的男寵。 偏偏這兩個人,一個做了國師,主持整個欽天監;一個封了衛國公、忠毅大將軍,手握整個皇宮的兵權,欺上瞞下,敗壞綱紀,弄得朝野烏煙瘴氣。 至于那個圣上,秦闕對他沒什么印象,也沒什么太多的情感,那人興許已經忘了他這個人,而他也忘了那人的模樣。 玉虛聽他催促,又撞上他清冷銳利的眼神,不覺一怔,內心泛起一陣莫名的膽寒,這才放棄鋪墊,長話短說道:“小道聽聞郡馬爺其實不太愿意做這郡馬,實則是被羨容郡主強搶進府中的,不知郡馬爺想不想侍奉圣上,若能贏得帝寵,那便可平步青云,扶搖直上,與衛國公一樣,成為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顯耀人。” 第9章 他終于吐露了目的,秦闕靜靜看著他,開始想如果在這兒殺人是不是不太好收拾。 這時一聲嬌喝傳來:“好你個老雜毛,敢要我的人,當我是死的嗎?” 羨容快步過來,她穿著大袖,鞭子沒放在身上,此時立刻轉過身去平平手上拿,玉虛急忙要跑,還沒跑開,羨容便一鞭子抽了過來。 玉虛挨了一鞭,“哎喲”一聲叫,隨后邊跑邊求饒道:“郡主若能將郎君引薦給圣上,贏得圣上歡心,不也是郡主的殊榮嗎?” 他扯上皇上,羨容知道不可亂說,觸犯天威,但手上卻不含糊,也不顧穿著大袖的儀容,一邊追著玉虛,一邊將鞭子往他身上招呼。 秦闕第一次,覺得這蠢女人還能干點好事,也就好整以暇在旁邊看著,可惜她身手太差,費這么大勁,才抽中這老道五六鞭。 事情鬧出了大動靜,裴家人便來了,拉了羨容勸她看著主家的面子上消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