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婿 第5節
雖是粉色,但這還真是男子的衣服,是一件半臂外衫。 秦闕看著那桃粉色的衣服向來冷白的臉憋出了血色,費了好大力氣才咬著牙道:“我不要。” 羨容一愣,問他:“為什么?” 秦闕抿唇半晌,終究是回道:“太女氣。” 羨容好聲勸道:“哪里女氣,就你老古板,京城的小公子都這樣穿,你就試試,保證好看!” 秦闕不出聲,也不接衣服。 羨容道:“今天是成親第一日呀,你看我也穿紅色呢,你穿這個紅,我穿這個銀紅,不是正好?” 秦闕瞥她一眼,冷哼一聲,那神情似乎在說:“我并不想和你同穿紅色。” 羨容看出了他眉目里的不屑與嫌棄,臉上一冷,怒氣上來了,回道:“要么穿,要么給我光屁股出去,你選一樣!” 說完就叫人:“帶幾個護衛過來,給他把衣服換上!” “你……”秦闕將指骨捏得“咔咔”作響,血壓都要飚到腦門上來,半晌才回道:“不用了,我穿。” 羨容將衣服扔到他身上:“那就趕緊穿上!” 她今早本就窩火,見他在這關頭還與自己作對,心情更是不好,轉身就又回到了梳妝鏡前,撇著嘴讓平平給自己梳妝。 秦闕一人站在衣柜前,身上搭著那件粉色半臂衫,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 從沒有像今日這樣,一個早上,他就有一百二十次殺人的沖動。 忍無可忍,卻只能一忍再忍。 只等秋山圍獵,他要慢慢的、好好的給她一個死法,以泄心頭之恨。 待羨容梳好了頭,果然見秦闕已經乖乖穿上了那件粉色半臂——配上白色的內衫,鑲玉的革帶,分明就是個玉樹臨風的俊俏公子,明艷的顏色讓他身上的清冷淡漠也緩和了許多。 他坐在榻邊,一動不動,她心情頓時好了許多,語重心長道:“這不是挺好看的嗎,難不成你覺得你那件灰不溜秋的藍布衣好看?” 說著吩咐:“趕緊來梳頭吧,待會兒晚了我爹又在那兒念叨。” 秦闕大有一種……清倌人已接過一次客的妥協與破罐破摔,一聲不吭,聽之任之地站起身坐到了梳妝臺前,讓丫鬟替自己插戴好發冠。 他就那么面無表情看著鏡中的自己:玉冠粉衣,像個小白臉。 第5章 終于能出門,羨容經過院子,見到跪了一排的丫鬟仆婦,怒氣又上來,呵斥道:“好好跪著,早飯也別吃了,反省反省!” 那一排丫鬟仆婦低著頭,不知是真是假地傷心抽泣。 羨容噘嘴冷著臉往前走,平平勸道:“郡主別太傷心,待會兒要見那么多人,得開心一點,要不然老爺他們還當是姑爺惹郡主不高興呢。” 羨容回頭看秦闕一眼,本想說:“他本就惹我不高興!”但一見他那容顏,又將話咽下去了,雖沒說什么,卻還是長吸了一口氣,盡量撫平情緒。 正走著,便聽前面的管事在朝下人交待:“你們幾個到這邊,各處角落、樹上都看看,郡主的鸚鵡被貓咬死了,興許是有野貓闖進來,務必把這貓找到。” 幾個下人齊聲回應,其中卻正有梁武。 秦闕看過去時,梁武正好也瞥向這邊,四目相對,梁武立刻低下頭去,假裝并不認識這新姑爺。 沒想到羨容聽見這邊的話,卻徑直走到了管事面前。 管事見她來,連忙低頭道:“郡主。” 羨容看向一排小廝:“誰找到了野貓,或是有可能弄死鸚鵡的畜生,有重賞!” 扮作小廝的梁武不由自主將眼睛瞟向自家主子。 話說主子穿這一身可真俊朗,真真是個富貴公子,玉一般精致的人!與這羨容郡主站一起,倒還有一種郎才女貌的登對模樣。 但是……郡主口中那個弄死她鸚鵡的畜生,不會就是殿下吧…… 大概是感覺到他的目光,秦闕朝他看過來,梁武忙又移開目光。 管事讓小廝們去找野貓或是其他可疑兇手了,羨容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會兒,想起來什么,站前面等了等秦闕。 待秦闕走到她身后,她才招手道:“過來。” 秦闕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究是移動步子站到了她面前。 羨容這才一邊往前走,一邊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想了想,小歡的死也不能怪你,我畢竟是習武之人,都沒醒,你是個書生,自然更不會醒。那野貓或是野狗什么的一定殺慣了鳥兒,身手敏捷得很,悄無聲息。” 所以真不怪他,是她遷怒了。 看秦闕不出聲,想著他被自己一早發了一通脾氣,心里定然不舒服,羨容便又好聲道:“待會兒見了我家人,你別緊張,他們都很好的,就是可能有些粗魯。不過你放心,有我在不用怕。” 秦闕回憶了一番王家人。 當年他身在宮中,雖沒正式見過王家人,但有那么一兩次王弼王登等人進宮,卻與他遠遠打過照面。 就那么兩次,而且他成年后模樣與小時候大不一樣,照理不會認出。 只是王家的二叔王進,是個心思細膩的人,說不定對他有印象,但一年前他所得到的情報顯示,王進在外戍邊。 他開口問:“稍后都有哪些人?” 他一問,羨容便知道他裝得鎮定,但心中終歸是緊張的,寬慰道:“人確實多,但嫡親的王家長輩就大伯母,二伯母,還有我爹。大伯是侯爺,護送皇后娘娘去皇陵祭拜了,二伯去了膠東戌邊,我爹你不必怕,他對我很好的。其他人嘛,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那些,也不必怕,有我在他們不敢造次。” 秦闕了然:果然,王進不在,那便不必有顧慮了。 再走幾步,王登的院子便到了,羨容帶秦闕進去,卻見里面早已整整齊齊坐滿了王家人。 王家當家人王弼不在,羨容生母又早亡,所以今日便以大伯母曾氏和生父王登為尊,兩人一左一右坐在堂下兩把椅子上,其余人坐在下首。 在她進去時她爹王登便道:“怎么弄的你這孩子,今天是什么時候還弄這么晚,這一屋人都等著你呢!” 羨容嘟嘴道:“還說呢,你們怎么安排的護院,我好好的小歡,昨晚就那么死了,我一早都起來了,查它的死因才耽擱了。” 王家五郎王炯問:“小歡死了?怎么死的?我就說春天到了讓你給它弄只公鳥,它會寂寞的,你偏不聽,你看現在出事了吧?” “你明明就是想把你那只丑鳥弄過來讓我的小歡生蛋,也不拿鏡子照照,我們小歡才看不上!” 王炯立刻道:“你就不懂,小歡和我威霸不同種,生不出蛋來。” “那也不行,威霸太丑了,我們不和丑鳥玩。”羨容一臉嫌棄道。 “怎么丑,我們那一身黑毛……” “嗯哼——”前邊坐著的二夫人此時清了清嗓子,打斷了王炯的話。 她是王炯的母親,示意他這時候是正經時候,少扯這些有的沒有。 王登也說道:“行了行了,來了,那便先給你大伯母敬茶。” 曾氏連忙道:“三叔說的哪里話,你是生身父親,養女十八載,好不容易成婚,自然是先給你敬茶。” 王登恭敬道:“大哥不在,大嫂便是一家之主,先給大嫂敬茶是應該的。” 曾氏連連搖頭,朝羨容道:“羨容,快來給你爹敬茶。” 丫鬟此時將茶盤端到秦闕身旁,羨容看著他,催道:“快端茶呀!” 秦闕這才想起來,今日要敬茶的竟然是自己。 “……” 為什么昨夜他要改變計劃呢?讓這女人死在昨晚多好,也就沒了今天的事。 羨容在他耳邊道:“端茶過去,叫爹。” 因為是入贅,所以都不叫岳父了,而是直接叫爹。 他暗里深深吸氣:這一聲爹可不是王登能承受的,將來有一日,這只怕能成為王家抄家獲罪的理由。 羨容見他遲遲不動,往他腰后敲了一記:“快點!” 秦闕緊緊攥了手,終于認命地端了茶盞送到王登面前,半晌才開口道:“爹。” 王登靜靜看著面前的女婿。 這當然不是他滿意的女婿,沒家世沒身份沒武藝,白不隆咚,瘦不拉嘰,但奈何女兒喜歡,又是非常時刻,不得不這樣。 本以為關了幾天,他乖乖拜了堂,已經安分了,沒想到敬個茶還如此不情愿的樣子。 無論王家還是他如花似玉的女兒,可都是他高攀不起的。 他故意沒去接茶,安穩坐在椅子上,一副長輩的姿態與語氣開口道:“薛柯,你雖出身寒門,但我們王家也不是那等嫌貧愛富的人,你既進了王家,便是我王家人,我們不會虧待你。 “只是以后你要好好對待羨容,王家只有侯爵,她卻是郡主;王家這一代十來個男丁,她是唯一的女兒,不用說你也知道她在我心里是怎樣的寶貝,不容任何人欺負,若有人不知好歹,就別怪我不客氣。” 羨容忍不住在后面笑了起來,替秦闕說話道:“好了爹,你別嚇著他了,我不欺負他就不錯了,他能怎么欺負我?” 王登嘆口氣,瞪女兒一眼,搖著頭朝曾氏道:“這還護上了。” 曾氏笑道:“這證明小兩口感情好呢!” 王登吹了吹胡子,瞥一眼站那兒奉著茶的秦闕,狀似勉強地接過了茶盞。 秦闕的手在空中放了許久,才緩緩落下。 很好,剛才這一刻,讓他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他還是個無能的小皇子,受盡不公,卻只能忍,用盡所有力氣來忍。 時隔多年,他幾乎都要忘記了,沒想到今日卻又重新體會。 可真是久違的感覺啊。 若不是這羨容郡主終結王登的示威,他還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接著忍下去。 王登喝了一口茶,拿了只荷包出來遞給秦闕。 秦闕一時沒伸手去接,羨容替他接了過來,打開一看,足足六枚金葉子。 羨容將那金葉子給秦闕看:“看我爹,大方吧,這聲爹叫得不虧!” 秦闕:…… 呵,他的一聲“爹”,值六枚金葉子,當真是高價。 好,很好,要不然屆時王登與她女兒一起下黃泉吧,父女倆也好有個伴。 “這邊。”羨容將僵立不動的他推到了曾氏面前,“快敬茶,喊大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