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娶了陰鷙王爺后 第88節
何明德更加確定,這是只有自己不知道的一出戲了。 他接了藥丸,意味深長地道:“等王爺回來,還有許多事要做呢,比如要好好感謝唐大夫。” 唐遠游打定主意,這就收拾包裹,連夜逃跑。就算是和一直追著自己的粗狂男人成婚,也比這個來的舒服。 不過既然知道了這些,何明德心里也就有了數,等進宮見到端王,立刻是“傷心欲絕”,長跪不起,求皇上一定要為端王做主,表示自己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為端王討一個公道,又煽情,逼得皇上連聲應允。 正好寧遠那邊也傳來消息,在皇后的宮中搜出了好幾包藥,御醫查看了,效果各有不同,有讓人啞的,有讓人七竅流血的,還有半包和栗子糕上一樣的藥,藏在了梨花木的抽屜里。 皇上再來問端王是怎么落水的,端王卻是一言不發,面有難色。端王的近侍卻是忽然道:“屬下找去時,遠遠看見王爺似乎是累了,坐在池子邊,吃了些糕點,很快就有些不舒服的樣子。屬下正要趕過去,就見那兩個護送王爺的太監從背后推了王爺,想必是想造成王爺醉酒落水的假象。王爺落水時,拉著那兩人也掉了下去,可惜那兩人是旱鴨子,竟淹死了。” “住口!” 這侍從被端王呵斥,臉上卻是為端王憤憤不平。 他句句不提皇后太子,卻是句句都在。 皇上心中打定了主意,怕端王擔心,也就沒有明說,只是安慰:“你放心,父皇心里有數。” 太醫院商量送來了藥,何明德也帶了神醫的“解毒丸”,皇上就讓人離開,讓端王休息。人一走,端王就換了副可憐的神情,看著輝光,央求道:“輝光,我肚子好難受,你替我揉揉吧。” 輝光卻是不吃這一套,冷笑一聲:“我又不是大夫,肚子不舒服,自然是吃藥地好。” 說罷,扶起端王,自己把那碗藥一勺一勺喂給端王吃了。這種東西,一口喝了倒也罷了,一勺一勺地,差點把端王的心肝脾肺也苦出來。 吃完了,也不敢叫苦,更不敢討蜜餞,只是仍舊用那種可憐的神情看著輝光。何明德被他看的沒了脾氣,把那顆藥丸塞進他嘴里讓他咽下去了,惡狠狠地道:“等你好了我再和你算賬。” 這話說了,就等于是不生氣了。 生氣又能怎么辦呢?藥都吃進肚子里了,再罵他,也只是讓他更難受罷了。 但也不能就此罷了……何明德哄著人睡下,暗暗打定了主意。 * 再說皇后和太子那邊,竟忽然被一群太監搜了宮殿,還搜出了毒藥。皇后深覺被羞辱,又發現旭堯竟會陷害自己,當即是羞惱又怒,竟病倒了。但是她宮中的婢女太監都被帶走審訊,身邊竟只剩下一個太子,院子被從外鎖起,有南衙禁軍看守,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娘兩都感覺到山雨欲來。 心中竟都怨恨懊悔起來,早知如此,當初不如燒死這孩子算了,免得如今有了別的心思,竟會陷害起自己來。 皇后幾日要求面圣,都被拒了,皇上只說一切要等端王好了才會發落。 既如此,端王和何明德就被皇上留在宮中養傷,何明德心細如塵,對待端王又是柔情蜜意,照顧他的事不假他人之手,端王雖然有時嘴巴胡說,那眼中卻全是依賴,看的皇上是既欣慰,又擔心。 過了三五日,端王沒有性命之憂,皇上看何明德還是自己給端王端藥,笑呵呵地:“輝光忙了這幾日,也是累了,你瞧這眼睛熬得。堯兒你也大好了,以后讓宮人伺候你,也叫輝光歇歇。” 端王還要辯駁一下,不是自己驕縱,皇上卻已是叫來了一個宮女:“去伺候王爺服藥。” 又對著這兩人道:“你們放心,朕讓人好好挑了些宮女,都是些細心聽話的,不會有什么風險。” 何明德和端王沉默地看著這個跪在地上,柔順的舉著勺子的宮女。下毒傳話什么的另說,眼前的少女花容月貌,漂亮地驚人,饒是何明德這么個只喜歡男人的,也忍不住要驚嘆的程度,只做宮女是不是委屈了些? 應當給這姑娘升職,比如說端王妃什么的。 何明德幽幽的提醒僵住的端王,道:“王爺,該吃藥了。” 端王一個激靈,端過藥碗,搶過湯勺,攪了攪藥汁,一口悶了,道:“一勺一勺太苦了。” 何明德又幽幽的道:“原來我前幾日都照顧錯了,王爺怎么不說?我笨手笨腳,讓王爺辛苦了。” 端王背后一涼,絕地求生:“只有你喂我的時候,嘴里苦,心里甜,一碗不夠,我還能再喝一碗。” 皇上仿佛沒有看出來這兩人的表態,只是笑呵呵地打趣端王。現在倒是聽話了,從前在宮里,就知道氣父皇。這態度和氣,也看不出是不是生氣了。 過了兩天,端王休息的宮殿里,宮女都被換了個遍,每次何明德從外面回來,都覺得自己的盤絲洞里又多了幾位。也不知道皇上都從哪兒找來這么多的美人,環肥燕瘦,脾氣迥異,可以說只要是男人,就不能正正經經出這個盤絲洞。 端王比何明德還愁,這不可能是巧合,父皇這么安排,肯定有別的意思。唉,輝光還會和自己吃醋。 這日趁著輝光不在,端王又開始對著父皇無理取鬧,要把這些女孩子都攆出去,說自己就喜歡讓太監伺候。聽得皇上哭笑不得,卻是不松口,問道:“好好的攆出去干什么?是她們伺候的不好?那打一頓就罷了。還是說輝光又舊態復發,調戲她們了?” 端王卻是不肯跟父皇打太極,挑明道:“兒臣這輩子就要輝光一個人,一個也不能多。輝光也是,這輩子只有兒臣。” 他挑明了,皇上干脆也挑明了說。 “堯兒,朕今日同你說了實話,你大哥二哥是什么性子,你也該看得出來,朕不能把祖宗基業交給他們,朕想交給你。但是一國之君,怎么能是別人的妻子?你與輝光,必須和離。” “從前是你落了難,輝光留在你身邊,你只能看見他,就以為全天下就這么個男人好。現在你好了,想要什么沒有?你瞧瞧,終究是這些女人才最適合你。父皇也不是讓你娶她們,你只是先試試。” 端王氣的臉漲紅,嚷道:“不,再漂亮我也不要,我只要輝光。就算有端王妃,也只有輝光。” “那你不要子嗣了?” 端王理直氣壯:“我又不需要孩子給我養老送終,再說了,我那么多弟弟侄子,我偷一個也行。” “胡說八道!我看你是讓何明德迷了眼了。” 無論皇上如何說,他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輝光。一會兒撒嬌,一會兒撒潑,鬧得皇上頭疼。最后,皇上道:“皇后給你下毒,這是定下來的事,但是太子是否參與其中,不好說,這幾日,朕就要把這案子定了,你好好考慮幾日。記住了,朕的太子,絕不可能是別人的妻子。” 第92章 罪己 端王對著父皇鼓起了腮幫子,皇帝被他這孩子氣的樣子逗笑了,頗為和氣地拍了拍他的額頭,道:“父皇不逼你,但你自己要好好想想,以后史書記上一筆,大晏的皇帝是別人妻子,豈不是丟臉到千秋萬世?” 端王看父皇的語氣沒什么生氣的樣子,也放松了些,笑道:“我若是做了皇帝,能保證他們不餓死,就是我的功績了,他們說別的,我又不在乎。” ? 皇上搖搖頭,似乎是在笑他的天真,這更讓端王憋了口氣,以后非要證明一下自己才好。 皇上看他精神也大好了,道:“朕看你也是養好了,在宮里再養幾日,就回府去吧。朕一會兒要去皇后那兒,你要不要去?” 端王想了一下,去了那里,可就要與皇后撕破臉,互相指責了。他恨皇后,但她終究給他做了十八年的母親,他不想十八年的感情,最后要被撕爛踐踏,連最后一點念想都沒了。最后,他搖搖頭,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去見母后。” 這是實話。 皇上以為他是傷心自己被親生母親害了,理解地點點頭。 皇上留下眾人,自己單獨去見了皇后。皇后等了這么多日,終于等到了皇上,當即喊冤,皇上攔住她的哭聲,道:“別人懷疑,朕不會。你終歸不是旭堯的母親,要為則寧打算,朕懂。你備了藥,不是給旭堯的,那是給誰的?難不成是給則寧嗎?” 皇后見皇上一點余地不留,變了策略,道:“皇上,臣妾是有私心,但臣妾怎么會要旭堯的命?旭堯雖不是臣妾親子,卻是臣妾養大的,二十年的母子之情,不是能割舍的。臣妾只想讓旭堯啞一段時間,沒想要他的命!皇上明鑒啊。” 她膝行上前,抱住了皇上的膝蓋,苦苦哀求。 多年夫妻,今日如此不顧體面,夫君縱然是天子,也難免動容。只是良久,皇上仍是掰開了皇后的手。 “你疼則寧,朕疼旭堯,不管你下沒下藥,下了什么藥,在朕這里,都一樣,何況你還真做了呢。有哭的時間,不如想想后面的事。” 皇后今日才知,何為帝王無情。她以為自己等來了狡辯的機會,沒想到卻只等到了皇上的死亡宣告。 她一下子癱軟了身體。 不知多久,皇上已經走了,她的則寧來扶起了他,問起發生了什么,她只是喃喃道:“則寧,你父皇要殺我,他下了決心了,一定要殺我。”過了一會兒,她擦干了眼淚,道:“我肯定活不成了,你或許還有轉圜的余地。” 父皇離開時,池則寧也是跪地送的他,他叫了一聲父皇,父皇卻根本不愿意停留腳步。他也知道父皇的決心了。旭堯這一手實在是太狠了,他不僅服下毒藥,還提前留了半包作為證據,但是眼下能讓父皇打消想法的,也只有旭堯一人了。 太子下定了決心,到了傍晚,眾人疲憊,要落宮門時,他忽然翻出了墻,拔足狂奔。守門的侍衛去追,但池則寧本就習武,他眼下仍是太子,眾人也不敢強硬,竟真讓太子到了端王的宮殿。 這邊門口的侍衛倒是強硬,誰也不讓進,池則寧搬出太子的身份,正在吵鬧,還是端王聽不下去,打開了門,沉默著示意兄長進門。 池則寧來之前想的好好地,但是看著弟弟沉默的面容,竟難得的失語了。但想到母后和自己,他舔了舔嘴唇,還是開口道:“堯兒,你現在身子大好了?” 何明德從床帳里伸出來個頭,對著外間的兩人道:“本來早睡補充元氣,能好的更快點……太子這還管殺又管埋呢。” 這陰陽怪氣的一句話,差點氣壞了太子,逗笑了端王。 太子有心要鬧,但如今形勢比人強,只能先忍下,“輝光說笑了,堯兒,你是最清楚的,母后沒有對你下毒,她怎么會殺你呢?” “是啊,母后與我十八年母子情深,為什么要殺我呢?皇兄待我那般好,為什么也忍心呢?我變成丑八怪,如生在地獄,幸而有輝光把我重新拉回來,母后皇兄若是憐愛我,怎么又舍得讓我變成個啞巴?還是說你們覺得,不殺我,只讓我變作啞巴,就算是憐愛我了?” 太子與皇后確實是這么想的,卻是不能說的。 太子難堪地別開了臉,躲開了端王的視線,撐著道:“母后犯了錯,卻從無害你性命的意思,你給他一個改正的機會,堯兒,父皇要殺母后,你攔著他。你想想幼時,母后待你多好,你生病了,她一宿不睡,抱著你來回走,你每日學了新的字,習了新的劍招,母后都那么高興,給你慶祝,這不是疼愛你是什么?” 這些哪里旭堯太子說,就是端王自己也常常想起,將心臟拉扯。若是世間之事,非對即錯就好了,它們能相互覆蓋,人就會少無盡的痛苦。 太子見端王仍是無動于衷,撲通一聲跪下,哀求道:“哥哥求你,救救母后,哥哥不會跟你爭,只要活著就好。” 即使知道太子哥哥做了多少錯事,但是端王從未想過他會以這樣卑微的姿態出現。端王避開了這個禮,神情復雜地看著兄長良久。 “哥哥,從你站在火場外掙扎,聽著我呼救,內心掙扎卻放棄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會相信你了。” 看著太子震驚的表情,端王終于能把壓了很久的問題問出來了:“哥哥,看著我不人不鬼地活著,你后悔過嗎?” “若是我后悔過,你會救母后嗎?” 端王搖搖頭:“那是父皇的決定,母后的因果,與我無關。” 話說到這里,太子也發現旭堯知道了火災的事,也知道了旭堯絕不會相助了。他拍拍膝蓋站了起來,沉默了一會兒,道:“無論過去我怎么樣,但是我現在后悔了。” “后悔什么?后悔沒有阻攔母后,還是后悔沒讓那把火燒死我?” 太子搖搖頭,沒有回答,頭也不回地出門去了。 當晚太子與母后一起商議了許久,卻是無計可施。都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自己還有那般明確的罪證呢?商量到半夜,皇后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摸了摸成年兒子的頭,笑道:“太晚了,你先去休息吧,總歸還有幾日能想想辦法。則寧,若是這次你能安然無恙,記住也要如你父皇一般狠心才好,做事不能再心軟了。” 太子知道這說的是旭堯的事,應下了。 等太子走后,皇后卻是開始磨墨,她思考許久,方才落下了筆。 * 太子一宿沒睡,次日醒得早,看母后的房間靜悄悄的,想著昨夜晚睡,母后近日又多是煩心之事,多休息一會兒是好事。等到午時,婢女來送午膳,太子見母后房中還是沒有動靜,才生出疑惑來,他敲了幾次門,無人應答,心中生出不詳,破門而入,就見母親躺在床上,整整齊齊穿著皇后的朝服,戴著鳳冠,卻已經是渾身冰涼,臉色青紫了。 太子當即跪在床邊,痛哭不止。 恨自己愚鈍,恨池旭堯狠心,恨皇上殘酷,恨外家的無能。只是再多的恨也喚不醒他的母后了。 他一個人在這無邊的痛苦之中掙扎許久,才稍稍清醒,看到母后的手中拿了一封厚厚的書信,寫著“吾兒親啟”。一打開,看著熟悉的字跡,池則寧又忍不住哭了起來,淚水落在信紙上,他怕淚水暈染母后留下的字跡,昏了頭去擦,卻拉出了長長的磨痕,趕緊擦干了眼淚。 第一頁寫著一些簡單的交代,她留下了悔罪書,根據皇上的心意,認下了下毒的罪名,卻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認下,旁人都不知道。她再三叮囑太子,一定要否認與自己有關。二來,他必須要與自己切割,與這些事情切割,皇后叮囑他,若有需要,他可以為她請罪,去批評她,去否認她,不必擔心自己九泉之下會生氣,只要太子安全,能登大寶,她就夠了。 余下厚厚的一疊,卻都是母后對他日常起居的叮囑,看的池則寧淚水漣漣,不知哭了多久,方才想起要辦正事,不能讓母妃白白死了。他扯了塊白布,扎在頭上,拿著那封母后留下的悔罪書,打聽的還未退朝,便一路哭喊,走到前朝,在大殿上代替母妃呈上了悔罪書。 太子說著自己對母親所做的事一無所知,想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自己,他剛失去母親,竟也沒多少人好辯駁他。太子哀痛至極,竟是在大殿上哭暈了過去,只能草草地退朝。 那許多太子的黨羽,便聯合了許多人上奏,說太子無辜,皇上都把折子按下,只是讓禮部準備皇后的葬禮。 守靈當夜,端王和太子作為皇后的兩個親子,跪在火盆前,守著火。 太子看端王哭的也已經是眼皮紅腫,心中也是千般滋味。總歸后半夜無人,太子一張一張地燒紙,冷靜地問道:“看著母后真的躺在那里,你后悔嗎?” 端王自己也不知。 他反問道:“母后后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