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娶了陰鷙王爺后 第66節
原來半個時辰前,王爺雖是極力掩飾,卻還是心事重重地去找了唐遠游,問起他能否配出一副藥來,能讓人吃下之后如同醉酒,卻又不會留下記憶。 唐遠游聽了這話,頓時便轉了十八個心思。這種藥,說好不好,說壞不壞,就看誰用。 何明德問他:“那你怎么回的他。” “還能怎么回?”唐遠游聳聳肩,“我說得去翻閱醫書,畢竟我得先來問問侯爺,畢竟侯爺才是我的雇主。再者說,這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何明德想到池旭堯方才的反常。 不過經過方才的一番談話,池旭堯的情緒似已平和許多。只要他不沖動行事,這藥給誰吃又有什么要緊的呢? 何明德也笑道:“先生既然這般說,必然是能配出這般的藥了。” 唐遠游沒什么好氣:“需要的藥材極為稀有,況且我還要給王爺研制藥膏。” 何明德并不改變自己的心意,拍了拍賬簿:“本月收入尚可,先生需要什么盡管開口。” 金錢再一次收買了唐大夫,畢竟他住在侯府以來,沒少拿侯府的銀錢藥材做自己的研究,如今雇主發話,只能應下了。 臨了,又叮囑了一句:“不必告訴王爺我知曉此事,配好之后,交由他便好。” * 過了三月,皇上正式頒發詔令,今年加恩科,通知各處。四月中旬,全國各處的舉人奔赴京城,參加會試。 此次會考,太子監管,皇上的老師譫臺子明為主考官,禮部、戶部協理。 四月二十七,在考場關了三天的學子終于出了考場,放眼望去,卻是沒有幾個臉上有笑顏,大多是垂頭喪氣,或有熟人對視,也是面面相覷,唯有苦笑。 這種氣氛很快便蔓延到了蓮心塢。 何明德好不容易理完了帳,又去城里籌備新業務。他打算在城內做一條物流線,總歸現在浮月樓的營收已經能支撐他構建新的生產線了。 京城富裕,本就有外賣的雛形。許多人家有需要,便會派小廝去食肆說一聲,食肆便會送菜上門,皆是金銀玉器,十分奢華。 既然有這個市場需求,何明德就打算在這個基礎上擴大規模,前期或許不盈利,不過他也等得起。況且他的主要目的也不僅僅是收入。 等物流業務做起來,他便能正大光明地招聘幾千的員工,不管是城里城外的百姓,還是流浪街頭的乞兒,有了這些人,就等于有了整個京城街頭巷尾的眼線。 等業務再擴大,便能正大光明地接觸城內的富貴人家,達官貴人。 構建一張覆蓋京城的消息網,才是他的目的。 何明德在城里找一些店鋪和人牙子談了,弄了兩三個時辰,好不容易回到蓮心塢,練習一下煮茶,附和一下風花雪月,便見程誠這一眾人回來了。 何明德見眾人都帶著古怪的喪氣,納罕道:“怎么了?今日考試出什么事了?” 他一開口,這群學子便是打開了話匣子,七嘴八舌。 “今年的策論題目,你可知是什么?‘士子第一要務,為治生也’,實在是難題。” 這題目,粗淺來說,意思就是說讀書人最要緊的任務,就是要弄清楚掙錢的規律。從來都說是士農工商,出這個題目,實在是有些難以預料了。 況且歷來的策論,多是“安國強軍之道”、“正士風以復古道”之類,讀了經史子集,再加上平日的思考,這些話題總能說出些什么來,可突然讓寫“治生”實在是為難人了。 又一人道:“讀書之人,怎能一心商道?道有貴賤,否則何來的圣賢書與銅臭味這說法呢?” “正是呢,遍覽圣賢書,哪位圣賢有此論呢?此題實在是生僻。” “誰說不是呢?譫臺大人也不知怎么想的,出了這么個題目。” 何明德看著這群年輕人憤憤,又看程誠一語不發,便問道:“你又如何?” 程誠撓撓鼻子,道:“我自鄉下來,所見所聞,倒是覺得譫臺大人所言極是。” “自來讀書人提錢便是俗物,可是小到一家,大到一國,做什么不用錢呢?既用錢,便要有商。世間萬物存在便有規律,錢在商中,自然也有流通的規律,若是知曉,便能使其流通順暢,造福百姓,若是不通,便如人的經脈淤堵,百姓受難。” “天下百姓目不識丁者十有八九,終生困于囹圄,或能在一角一落有所心得,卻決不能窺大道,此事必要有心存天下的士子,潛心鉆研,方才能窺見大道。既是天下百姓需要,士子若是因為‘士農工商’這所謂賤名困擾便撂開手,豈不是有負百姓,亦辜負當初愿為天下先的自己么?” 倒也是這個理。 余下幾位也有贊同的,也有不贊同的,便也都討論起來,不過無論是如何想的,說起成績,都連聲哀嘆。 “今科狀元是不成了,只能勉強拿個探花了。” 何明德聽了一耳朵,覺得實在是有意思,看看時辰也差不多,便也收拾收拾去找池旭堯,給他分享今日聽聞了。 剛回了府中,便見著管家里里外外地忙碌著,問起來說是端王今日在外辦事,遇到了太子,便起意請太子過府飲酒。 太子和自己這弟弟也是許久不曾交心,如今他志得意滿,焉能留下此等瑕疵?便也欣然過府,此時兄弟二人正在水榭手談閑話。 何明德與太子素無交情,去打了聲招呼,便借口公務,躲回了自己的院子。 太子落下了一顆白子,搖搖頭:“你如今倒是一心落在他身上,既是如此,也該勸他做些正經事。戶部的職位雖說是低微,說出去也比游手好閑來得好聽。” 端王笑笑:“他有他的打算,也有正經事。” 太子不滿地嘖了一聲:“什么正經事?我也聽了!成日里跟那些年輕的小輩廝混,又跟著底下那些商賈鋪子混在一起,說是做生意!本也就夠難看了,結果還是賠得多,進的少。” 端王瞪了太子一眼,很有點昏君的派頭:“端王府有銀子讓他玩。兄長到底下不下棋了?” 太子沒法子,暗暗覺得這何明德簡直就是個狐貍精,把好好的弟弟迷得五迷三翹,卻也只能閉緊了嘴,打算過些時日找何明德提點一番。 另一頭端王也是悶悶,他深知何明德是個極聰慧極有建樹之人,卻是不能叫別人知曉。雖說他不愛沽名,卻也聽不得別人詆毀。 兄弟兩這盤棋下到了傍晚,戰況還是焦灼著,看著還要不少時候。何明德換了常服過來,看了一眼,搖頭道:“一時半會兒解不了這盤棋,等下次吧。廚房備好了膳食了。” 幾人便在這水榭前點起了華燈,也不用小幾,只用一張圓桌,顯得親熱。幾人先是喝了一壺杏花白,太子嘗了嫌太甜,笑著這酒味太淡,適合女孩兒家飲。端王想了想,吩咐管家,說是家中還藏著一壇子滿天星,拿來讓兄長盡興。 “這酒聽著女兒氣,卻是因為這酒是從大漠里來的,喝的是風沙與一人所見的繁星,滿天孤寂化作一壺酒,必然是烈,因此人只要一杯下肚,便能再見滿天星斗。” 太子聽了哈哈大笑,“我雖不好飲,卻也算能飲了,倒是叫我嘗嘗。” 何明德在一旁聽了卻是好奇,這府中何時藏進來這么一壇子酒?這酒聽著還算是稀罕,怎么從沒聽過? 等酒送上來,果真是烈酒,酒色發渾,何明德方才要嘗嘗,就被端王瞪了一眼:“你那酒量,還是去飲梨花白吧。” 太子也笑:“輝光若是不行,便看著我與阿堯吧。阿堯,你我兄弟久不曾開懷,今夜一醉,也是暢快。” 何明德眼睜睜看著,太子和端王兄弟二人便你一杯我一杯拼起了酒,一壺酒才多少些,不多時便全都下了肚,再看兩人,果真是臉色泛紅,眼神渙散了。 太子還要再讓人溫酒,何明德無奈,勸道:“我府中的酒已被二位海量喝盡了。” 太子還不聽,也被太子從人勸住了,待要回府,端王又鬧了起來,抱住太子:“今晚我與阿兄同眠。” 太子一拍桌:“好!阿堯與我許多未說心里話了,今夜同眠。” 兩個醉漢勾勾搭搭分不開,何明德忙讓人收拾了廂房,送他二人去了。 何明德沒飲酒,仍是坐在水榭,吩咐起水碧,要給這二人準備什么,眼角余光忽然見著王公公在那收拾殘羹剩飯,心頭一動。 這王公公是從王府跟過來的老人了,莫說是在府里,就是出去,見著的也是達官貴人,這種事情哪里輪得到他來做?誰敢? 何明德見他收拾了酒壺酒杯,要托下去,快步上前檢查了酒杯。王公公被他嚇了一跳,就要往后躲,訕笑道:“侯爺還要喝呢?天兒晚了,喝不得了。” 何明德沒搭理他,又拿過酒壺,入手便覺得比尋常酒壺要重,打開蓋子一瞧,果真是兩個孔——是把鴛鴦壺。湊過去一聞,一邊酒氣熏天,一邊寡淡如……什么如?就是白水! 想到唐遠游兩月前說的話,這突如其來的請客也就有了解釋。 王公公也看不懂何明德的臉色,試探著叫了他一聲。何明德被他驚醒,旁的事情姑且再說,眼下……何明德猛地往地下一摔,那酒壺登時摔得粉碎。 何明德拍拍王公公的肩膀:“余下的,你收拾干凈吧。” 本來,若是端王與太子要同塌而眠,何明德必然不會在意,可今夜端王分明有計劃,何明德還是不放心,跟著去了。 剛到了太子的院子,便看到太子的門人守著門口,見了何明德便是苦笑:“王爺不讓人進去伺候,太子也跟著答應,奴才沒法子。” 剛說完,就聽屋里一聲脆響。 門人嚇了一跳,就要進去,何明德忙攔住了:“王爺睡覺不老實,還是我去吧。我讓人給太子準備了沐浴之物,也不知太子合不合意,你且去看看吧。” 他都這般說了,門人也不知這個不老實是怎么個不老實,樂得輕松,便去了。 何明德見人走了,推開門,還沒進去,只是站在門口,便聽到太子低語了一句:“聽聞,你的生母姓柳。” 第60章 何明德立刻輕輕關上了門。 他也沒有往內室走去,只是守在門口,聽著太子躺在床上,發出囈語般的聲音。 “二十多年前,柳家的小輩里,有四個孩子,長子柳忠,次子柳守,三子柳盛,四女柳弗。聽說柳家小姐自小便也從父輩之志,常在軍營生活,習得一身的武藝。及笄之后回京,因緣際遇,遇到了父皇,父皇對她愛意漸深。” 可是柳家身份特殊,柳家女兒連七品芝麻官都不肯嫁,用以避嫌,更何況是皇上?自古伴君如伴虎,柳家也舍不得。 此事便一再放下了。 “母后說,父皇這一輩子,對女人全是喜好,并無感情,皆因為他的愛意全都給了柳家小姐。他為了讓柳小姐高興,便用了半個國庫,在宮內建了世所罕見的摘星樓,金屋藏嬌。過了很久,母后才知柳小姐與父皇早就珠胎暗結,一入摘星樓,便生下了你。” “只是后來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柳小姐出了意外身故,只留下了你。父皇擔心你沒了母親,受委屈,那時候母后出了意外,生下的卻是個死胎,父皇便做主,把你替換了過去。” 真相竟是如此! 忽然之間,柳將軍的那些橫眉冷對,似乎都有了解釋,卻又似乎解釋地不是很透徹。 太子的聲音開始低沉,陷入了一種迷幻的虛弱之中,喟嘆一般。 “父皇后來對你那般寵愛,給你請的師傅,給你的賞賜,哪一樣不是最好的?手把手教你讀書寫字,騎馬練劍,你到了九歲,他還抱著你背著你,這其中固然有你可愛的原因,卻也有父皇不忘舊人之情。” “你越長大,越聰慧,父皇越是喜歡,以至于生出旁的念頭來。” 端王也如他一般躺著,拿袖子遮了眼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他知道今夜之后,他所不解的,都會被解開了。 端王問他:“旁的念頭,是指父皇想廢太子,立我嗎?” 縱然是在藥效之下,太子也不曾即刻承認。但此刻只要他不否認,便已經是一種回答了。端王雖已做了許多心理準備,可到了解謎的這一刻,仍舊是難受。 他不等太子回答,已經是苦笑:“皇兄明知,縱然父皇有意,我亦不會同意,又何必與母后擔憂,以至于要我性命。” 他話說到此,太子也不能再遮掩了。 “天子有心,你又能如何?人心容易離散,你又如何能保證自己永不動心呢?若有那么一天,你我兄弟必將鬩墻,倒不如絕了一人之路,全了你我兄弟之情。” 何明德站在外面,聽得握緊了拳頭。把無恥說得這般清醒脫俗,也實在是少見了。 “所以母后在飛鸞殿里放了一把火?” “不,”出乎意料地,太子卻否決了。 何明德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卻有些意外,難道這么久是弄錯了? 太子接著道:“她這些年對你的疼愛全是真的,你自己也知道的。自從父皇有了改立儲君的念頭,母后就一直惴惴不安,擔心你我。那夜母后去飛鸞殿看你,把燭火放在了床幃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