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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被迫嫁給首輔后 第62節

    代價就是她現在像是掏空靈魂的木偶,懶洋洋黏在他的地兒一動不動。

    段氏從沈瑤這里回去,便一病不起,嘴里將她罵得不堪入耳,沈黎東一勸再勸,

    “你還沒明白嗎?若再一意孤行下去,我們沈家真的是無望了。”

    段氏歇斯底里,“我兒子出事了,我才是真的無望了,他若不清清白白的,他便無法走科舉入仕,那我這輩子還指望什么?”

    沈黎東也滿臉頹喪,唯一的兒子一旦入獄,前程便毀了。

    “四丫頭心里嘔著氣自然不會幫襯,但謝欽不一樣,謝欽還不至于被一個婦道人家左右,朝中局勢艱險,謝欽即便身為首輔也得為自己尋奧援,朝中誰人不知他是我女婿,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先別急,待明日我尋他說話。”

    *

    謝欽早朝過后,出午門將回吏部時,午門外一人長揖而下,帶著沙啞的哭腔朝他施禮,

    “謝大人。”

    謝欽腳步一頓,側眸望去,正見沈黎東一身官袍神色枯落站在墻根下,浩瀚無邊的紅像一塊巨幅幕布籠罩在他身后,將他襯得格外渺小。

    僅僅是一夜功夫,沈黎東仿佛蒼老許多,就連下顎的胡渣也清晰可見。

    謝欽緩步邁了過去,朝他行了個晚輩禮。

    沈黎東哪里敢受,連忙側身一避,眼底燃出一線希望,

    “謝大人,事情出乎想象的復雜,我當是被人算計了,還請謝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明明是正兒八經的翁婿,沈黎東卻不敢在謝欽面前擺岳父譜兒。

    謝欽神色冷淡,毫不客氣道,“是什么緣由讓沈大人來我跟前求助?”

    沈黎東喉間發澀,“旁的事我也不敢叨擾你,實在是此事...”

    “此事生死攸關。”謝欽接過他的話,隨后涼涼一笑,“只是沈大人,謝某很抱歉,謝某一向唯夫人馬首是瞻,夫人指東謝某不敢往西,里里外外一切皆是夫人說了算,大人與其求我不如去尋自己女兒。”

    隨后無聲一禮,轉身告辭。

    沈黎東有些傻眼。

    這時,他另外兩名女婿從后面墻垛繞出來,沈黎東不可置信指著謝欽離去的方向,

    “他怎么如此無情?那好歹也是瑤兒的嫡親弟弟呀,難道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出事?”

    大女婿宣平侯世子默聲不吭,二女婿柳侯府二公子則暗暗鄙夷,那沈瑤還是沈黎東嫡親的女兒呢,怎么說丟就丟,人家謝欽肯幫忙才怪了。

    沈黎東當著兩個女婿的面也不好過多埋怨,轉身招呼二人去了僻靜處問話,

    “仵作的事可安排好了?”

    柳二公子就在大理寺任職,還曾得謝欽點撥過,只是自謝欽與沈瑤成親后,就再沒拿正眼瞧他,柳二曉得問題出在妻子與沈家身上,甚是無奈,他拱手回道,

    “仵作是安排好了,只是依著規矩,廖家人不簽字畫押,京兆尹便不能開膛破尸,哪怕偷偷驗尸,也不能作為呈堂證據。”

    沈黎東冷笑,“無妨,仵作不驗尸,他們也別想定罪,京兆府不敢得罪廖家,難道就敢得罪我了?即便謝欽不肯明里幫忙,朝中誰人不知他是我女婿。”

    “定不了罪,那廖二的尸體就得爛在京兆府,我看廖家拖不拖得起!”

    宣平侯世子聞言卻面露憂色,

    “岳父,我擔心廖家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咱們可以拖著不給定罪,但是馬上要到三年一期的大選,眼看你即將升任刑部尚書,這個節骨眼出了事,于您仕途不利,我看對方目的根本不在展兒,而在您哪。”

    說到這,正是沈黎東棘手之處。

    這幕后之人真是高明,逼著他在兒子與官爵當中做選擇。

    他氣得狠狠捶了一拳。

    既然牽扯朝爭,只要謝欽肯幫一把手,或者替他兜底,就不是難事。

    沈黎東不甘地看了一眼謝欽離去的方向。

    柳二卻道,“如今當務之急,得證明五弟是無辜的,只要他無罪,岳父升遷就不會受影響。”

    事情又繞了回來,三人默立片刻,分頭行動。

    到了午后,武舉出生的三女婿寧伯府三公子給沈黎東送來一個好消息,原來那廖家自出事后便把常日替府上看診的醫士給拘在府上,寧三在朝中沒多少人脈,跑腿功夫卻不錯,著人盯著廖府,順藤摸瓜尋到了那郎中家宅,將其妻子給逮著了,一問之下得知郎中平日常給廖家公子看病,那廖公子自小有心疾,大夫放話活不過二十歲,那廖二今年可不就是二十歲么,沈黎東大喜過望,將風聲放出,逼著廖家跳腳。

    消息終是傳到謝家,老太太將沈瑤喚過去,問沈瑤打算怎么辦,沈瑤只道朝中的事她一個婦道人家不好插手,老太太也不好說什么,恰恰謝欽回府,老太太問了一嘴,謝欽干脆解釋給他們婆媳聽。

    “下月是三年一期的大選,刑部尚書任敏已遞上了致仕辭呈,刑部兩位侍郎自然擠破腦袋想要接任,左侍郎張文清秉綱持重,擅斷疑案,只是沈黎東長袖善舞,在朝中人脈比他好,兼之與我沾親帶故,朝中有意讓他接任刑部尚書。”

    “不過,張文清暗中卻有些來頭,他年少清苦當年入京趕考身無分文,被呂家老母給撞見,呂老太太資助他入讀國子監,他感恩在心,這么多年張文清性子孤執,平日不與人來往,故而沒人曉得他與呂家的關系。”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一次大約是呂尚書在背后推波助瀾,想將沈黎東給推下去,提拔張文清任刑部尚書,好成為東宮助力。”

    老太太驚訝地看了一眼沈瑤,又與謝欽道,“這么說,你也不能置身事外,可萬不能叫東宮得逞。”

    謝欽雖從未明說,可是自己的兒子老太太還是明白的,謝欽必定與太子勢不兩立。

    謝欽淡然一笑,“母親,這樁事還輪不到兒子出手,再說,不叫沈家吃些苦頭,也難解我心頭之恨。”說這話時,他握住了沈瑤的手。

    沈瑤低垂著眉眼,一臉漠不關心。

    老太太看著她神色有些復雜,

    “說來,瑤兒與沈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義女,不該對沈家感恩戴德嗎?

    謝欽臉色一收,“瑤瑤是沈黎東與段氏的嫡親女兒,當年他們夫婦嫌棄她是個姑娘,又聽了道士的混賬之言,將她送去鄉下,不論生死,后來見她被太子看上,謊稱是義女,以挽救送女為妾的名聲。”

    老太太瞠目結舌,給氣死了。

    “活該,活該!”

    “我的好姑娘,原來受了這么多罪,難怪你不肯回家,呸呸呸,那哪里是你的家,分明是狼窩。”

    “無妨孩子,你現在是我們謝家的人,就是我們謝家的寶兒,誰也不敢欺負你。”老太太將她摟入懷里,心疼地撫著她的背。

    沈家與廖家這樁案子在朝中鬧得沸沸揚揚。

    刑部查案行回避之策,此案主動權落在左侍郎張文清之手,張文清與沈黎東不對付,所用之人全部是自己的心腹,沈黎東雖暗中行掣肘之計,終究治標不治本,這期間沈黎東尋謝欽數次,謝欽均拒而不見。

    也不知何人摻了一腳,苛責沈瑤身為沈家義女,深受沈家大恩,卻置身事外,如此寡情寡性將來不配為人母,這個時候,皇后倒是當機立斷下了一封手詔,詔書里言明首輔謝欽剛正不阿,不徇私枉法,乃人臣之典范,其夫人沈氏大公無私,忍辱負重如何如何之類。

    皇后親自替謝欽夫婦正名,朝中無人敢議,而謝欽又乘勢遣人去了茶樓說書,將沈瑤與沈家的故事大白于天下,這下沈家反而被推去風尖浪口,沈瑤博得不少同情。

    正在沈黎東最絕望之時,一神秘人尋到他,引著他去了郊外一樁別墅敘話。

    三皇子指著老梅下的憑幾,“沈大人,你所坐之處便是謝大人曾坐過的位置。”

    沈黎東一驚,一時老淚縱橫,這數日他度日如年,整個人也瘦了幾圈,形銷骨立,頗為凄慘。

    三皇子等得就是這個時機,延請他入座,寬慰一番,“沈大人,這次幕后算計你的正是東宮一黨,那東宮只當你是謝大人的岳父,絕不可能看著你坐上尚書之位,而本王呢,不忍沈大人一介中正之臣蒙冤,故而有意施以援手。”

    沈黎東自然知道今日入這個門意味著什么,眼下到了存亡之秋,還談什么持身中立,

    “沈某一切聽憑殿下調遣。”

    三皇子很快出面替沈黎東說話,宮中李貴妃又在皇帝耳邊吹了吹枕頭風,讓皇帝著三司會審此事,沈黎東與謝欽均需要回避,案子最后落在鄭閣老身上。

    鄭閣老不偏不倚,該驗尸驗尸,該審案審案,兩方將證人證詞遞上,最后斷定廖家二公子是因心疾而亡,只是沈展畢竟動了手,皇后與廖家苦求皇帝伸張正義,皇帝撫了撫額,最后將沈展徒邊一年。

    段氏聞訊嘔出一口血來,拍床道,

    “報應啊報應啊!”

    沈杉在一旁含淚苦勸,“娘,不幸中的萬幸是徒邊而非牢獄之災,您就當展兒出去歷練一年,即便不走科舉,也還有旁的出頭之路。”

    段氏心頭正怒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在她看來只要沈瑤肯出面,沈展根本就不會是這個結果,她恨沈瑤恨去骨子里,“滾,你們都給我滾!”段氏拂開沈杉的手將她推去一邊。

    沈杉撞在錦杌上,胳膊肘生生地疼,她卻不敢作聲,只得跪著遠些了。

    段氏蓬頭垢面,轉過身來,眼珠盯著帳頂發怔,

    “我若多生兩個兒子,也不至于將希望系在他一人身上.....”

    沈柳站在珠簾外,聽了這話心頭倒苦水,她丈夫為沈展爭相奔走,不得段氏一句好話,到最后還被責怪不是個兒子,她氣得拂袖離開。

    沈檸默默站了一會兒,將沈杉扶起,示意丫鬟伺候她出去,自個兒鉆入段氏的簾帳,輕輕將母親摟緊,替她揉揉發脹的太陽xue,無聲照料她。

    沈杉捂著痛處跨出門,聽得里面傳來段氏壓抑的嗚咽,心里如同塞了棉花般,喃喃無聲,丫鬟卻攙著她緊快往外頭走,

    “姑娘,您聽奴婢一句勸,您為老爺夫人付出這么多,從來沒人惦記著您一點好,姑爺為此吃了不少苦頭,保不準心生埋怨,依奴婢看,這沈家您以后還是少來。”

    沈杉回眸看了一眼高闊的門庭,半晌沒有接話。

    三皇子一出手,到底是幫著沈黎東擺平了這樁案子,只是到了八月大選之時,沈黎東和張文清誰也沒撈著刑部尚書的位置,謝欽不可能讓張文清上位,也沒打算扶持沈黎東,暗中朝皇帝舉薦了大理寺卿宋瑜,如此,宋瑜平調任刑部尚書,刑部比大理寺分量要重一些,也算得上高遷。

    沈展離京這一日,秋風正盛,段氏病重起不來床,沈黎東帶著三位女兒與女婿并沈家兩位公子來郊外送他,沈展模樣有些落拓,神色倒還算鎮定,沈黎東看著唯一的兒子酸氣涌入眼眶,沒忍住捂著臉抽泣。

    沈展手上腳上都鎖著鐵鏈,不方便行走,他迎風而立,展顏一笑,

    “爹,回去好好照料娘,這些年兒子給你們添麻煩了,此去雍州,權當歷練,兒子心境開闊,并不覺得難過。”

    沈黎東越發淚流不止。

    沈檸和沈杉都是帶著幼弟長大的,看著他淚如雨下,一個上前替他買通衙役,一個執手帕幫他拭去滿臉的臟污,

    “你放心,你三姐夫在雍州待過三年,已去了信拜托人照顧你,你安心。”

    沈展笑著應了一聲,隨后目光越過沈杉落在沈孚身上,

    “二哥,我想見四姐一面,你能幫我遞個口訊嗎?”

    他話音一落,那頭沈柳氣沖沖奔了過來,擰了他面頰一把,

    “你個混賬,你出了事,她幸災樂禍,趁機與沈家斷了個干凈,你居然還惦記著她?你能有點出息嗎?”

    沈展沒理會她,只是目光灼灼盯著沈孚,沈孚無奈,

    “我幫你去一趟。”

    一個時辰后,沈瑤在西山外的涼亭見到了沈展。

    她打量了少年一眼,臉上倒也沒過多表情,

    “你找我何事?”

    山風如浪,一陣一陣刮過腳下,沈展笑容不改,

    “我只是想親自跟你道歉。”

    沈瑤眉頭微微一挑,“你沒什么對不住我的地方,何來道歉一說。”

    沈展輕聲道,“這陣子你心里不好過吧。”

    沈瑤神色一頓沒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