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被迫嫁給首輔后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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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力道不大,沈瑤偏站得不穩,便打了個趔趄,謝欽起身抬手穩穩接住她,臉上倒也看不出什么情緒,就這么帶著沈瑤出了延齡堂。 身后還傳來老太太開懷的笑聲。 沈瑤越發不好意思來,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側挺拔的男人,暮色氤氳,一簇簇光芒在光怪陸離的樹影中穿梭,他負著手,似閑庭信步,薄薄的眼瞼被暮靄纏繞,眉梢恍若歇了人間煙火。 沈瑤不緊不慢跟在謝欽身后,也學著他的模樣將雙手負在身后,踱到他身旁小聲問, “你是為了幫我撐腰,還是當真覺得我沒錯?” 這對她很重要,決定著她以后要如何行事。 二人行到一處平折的石橋,草木搖曳,颯颯有聲,夾著些許鳥嘯蟬鳴。 謝欽駐足,神情鄭重看著她,“我只論對錯。” 言下之意是他覺得她對,才支持她。 沈瑤心里有那么一些被認可的感覺,試探著再問,“會不會顯得不夠端莊?不夠穩重?” 男人俊挺矗立在她跟前,身后是浩瀚的繁星,無邊無際,他眼底寂寥清冷的光與那遙遠的光色融為一體,忽閃忽耀,令人捉摸不透。 “你很在意旁人的看法?” 不,她不在意。 只是因擔著他妻子的身份,必須顧慮他。 謝欽迎風搖頭,“我也不在意。” 沈瑤眼底那撮火慢慢綻開,心生一抹共鳴,“謝謝你。” 她一直不能原諒段氏為了臉面而遷怒自己孩子,也不能理解謝家為了所謂的體面委曲求全,好在謝欽支持她,夫妻想法一致,日子便不那么難熬。 二人繼續往前走,依舊隔開著禮節性的距離,卻又比往日多了一份默契。 謝欽大抵明白沈瑤在顧慮什么,以為謝家高門大族對媳婦要求苛刻,行事有顧忌,“是我事先沒說明白,凡事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莫要瞻前顧后。” 沈瑤不好意思笑道,“我這不是擔心給你帶來麻煩嗎?” 謝欽抬眸看向前方蟄伏在暗夜下的故吟堂,明明近在遲尺,卻又遙不可及。 凝立片刻,他緩緩啟唇,“不會,無論什么事我都兜得住。” 清風拂動他衣擺,他負手立在橋頭,仿佛山間青松,仿佛水中堅石,巋然不動。 沈瑤怔怔望著他,這男人跟一堵密不透風的墻似的,刀槍劍林都穿他不過,也不知這輩子他會被什么人和事而撼動。 老太太沒留二人用晚膳,沈瑤便邀請謝欽去故吟堂吃飯,謝欽也沒有推拒。 用膳的明間里十分安靜,黎嬤嬤帶著幾名婢女伺候,八仙桌上擺著大約十來個菜,式樣豐富,分量不算多,晚膳不宜油膩,只有兩個葷菜,其余皆是時新的素菜與冷碟。 旁邊的描金霽藍漆盤里備著茶吊,茶碗,還有漱盂與布巾之類。 沈瑤吃了幾口方覺這菜肴皆是按照自己口味準備,謝欽喜歡什么她一無所知, “侯爺,您平日喜歡吃什么,可以告訴我。” 謝欽抬眸看她,“我不挑,你隨意。” 沈瑤暗覺頭疼,終于體會到周氏的難處,這“隨意”二字果然最難對付。 “我知道了...”沈瑤繼續吃飯,嚼了幾口朝黎嬤嬤努了努嘴,又朝謝欽那頭示意,黎嬤嬤憑著相處兩月的默契,試著去調換謝欽面前的菜系,好來試探他喜歡吃什么。 隨后沈瑤發現了,謝欽用膳格外專注,專注吃面前那幾碟子菜,酸甜苦辣咸他好像還真不挑。 果然好養活。 跟她一樣好養活,沈瑤高興了。 謝欽凈手時稍稍掃了一眼沈瑤面前的菜碟,飲了一口茶,回了書房。 暮春初夏,夜里已有些蟲鶯飛舞,平日肅靜的書房也上了紗簾,平陵打著簾兒迎了他進去,謝欽往里走吩咐他道, “她不喜葷rou,倒是喜水鮮,你買些送去后院。” 平陵笑吟吟道是。 次日清晨他便早早去了位于東便門外的漕運碼頭,每日卯時走通州張家灣碼頭的貨船運到此處,有江南或津口來的水貨,大蝦湖蟹鮑魚海貝應有盡有,平陵買了幾簍子最好的蝦蟹上了岸。 東西送到后院,沈瑤吃了一驚。 琳瑯滿目的“海八珍”,鮑魚、海參、魚翅等,還有足足一斤重的海蝦及湖蟹之類,共五大簍子,看得沈瑤直咽口水。 昨日問了他喜歡什么,今日便送了這么多好東西來。 謝欽喜歡吃這些? 還真是與她口味一致呢。 沈瑤又找到了夫妻倆的共通之處。 謝欽清早送菜來,沈瑤只能認為,謝欽今日想吃。 沈瑤問平陵,“這些府上其他幾房有嗎?” 平陵恭敬地立在角門外,陪著笑,“這是爺吩咐小的去漕運碼頭親自挑的,府上自然有,只是沒這般好。” 沈瑤明白了,“那你回頭告訴侯爺,讓他晚上回來用膳。” 平陵敞耀的應了一聲。 既然其他幾房沒有,沈瑤便不好送去大廚房做,從謝欽與她的份例里掏出一兩銀子,著黎嬤嬤請人來故吟堂后罩房的小廚房做。 謝家月例十分豐厚,像她這樣的輩分,一月有三十兩,筆墨紙硯隨時供應,針線房每個月會送四套衣裳來,其余鞋襪之類不計其數,衣裳她可以穿,月銀卻沒有動,夫婦二人共六十兩月銀,銀庫每月皆送到她手里,沈瑤全部記在謝欽的賬簿上。 像今日這般額外的花銷,少不得用一些,她讓杏兒記賬。 午膳她點了一條鱖魚,一盤尾蝦,還有一份爆炒海蟹,海蟹性寒,老人家吃不得,沈瑤便孝敬了一碗鱖魚送去了老太君的延齡堂。 老太君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甜,“難得她一片孝心,果真是越來越開竅了。” 二夫人與媳婦周氏正伺候老太太用午膳,聽了這話婆媳相視一眼,輕笑不語,府上那么多媳婦,哪日不孝敬老人家吃的穿的,老人家習以為常,也不放在心上,倒是沈瑤,但凡給了一個棗都要狠狠夸幾句。 果真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吃人嘴短,沈瑤還是頭一回吃到這么美味的蝦蟹,十分過癮,心里念著謝欽的好,下午申時便盯著小廚房備晚膳,黎嬤嬤生怕沈瑤一腔熱情被磨滅了,曉得謝欽忙平日回府沒個定數,申時便去前院催平陵, “無論如何得親自見到侯爺,萬要回來用膳。” 在朝堂上揮斥方遒的男人,從來不會因為一頓飯而駐足,但平陵一再眼巴巴苦求,謝欽想起沈瑤在謝府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模樣,心中喟嘆,他的天地很大,在四海,在江山,她卻被迫拘在后宅一隅,若是他不回去,也不知小姑娘會怎么想。 謝欽將最緊要的公務處置完畢,大約在夜色初降時回了謝府。 沈瑤給他整了一大桌子佳肴,除了今日新買的幾樣水鮮,她親自在謝府后院的林子里用他贈的竹筒獵了一只鴿子下來。 她又去府上藥房取了幾片天麻,吩咐廚娘清蒸了一只乳鴿給他, “您日理萬機,傷神費腦,這乳鴿天麻補身子。” 自小磕磕碰碰長大的姑娘,得了別人一點好,沒法心安理得,便想著回饋他。 謝欽從鴿子那只傷腿已辨認出是沈瑤暗器所為,深邃而銳利眼眸,隱隱有一抹亮芒一閃而逝, “辛苦你了。” 沈瑤客氣道,“不辛苦,快些趁熱吃。” 騰騰熱氣給這本不算喧鬧的院子添了幾分煙火氣。 黎嬤嬤看在眼里,過去二人幾乎是不聞不問,如今也算得上相敬如賓。 夫妻嘛,慢慢來。 也不知是今日公務不忙,還是沈瑤的晚膳讓人生了幾分繾綣,謝欽罕見坐在明間喝茶,沒有急著回書房。 沈瑤自然也不會催他,謝欽這人無事從不來后院,避嫌得很,他留下來定是有緣故。 也不知謝欽喜歡喝什么茶,沈瑤給他備了三種,有濃烈的大紅袍,微澀的峨眉毛尖,還有清甜的西湖龍井。 謝欽挑了一杯西湖龍井,扶在掌心喝了幾口,后又擱在桌案,目光無意中掃到沈瑤的腰間,那個竹筒一直被她懸掛在身,看得出來顏色從新綠變得有些深,已有一層薄薄的包漿,可見她常常把玩。 他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著案沿,側眸問道, “你字帖練得如何了?” 沈瑤心登時一跳,還當那日他是信口一言,不成想竟當真了。 謝欽那日著實是隨口說說,只是他這人言必行,行必果,既然交待了就會記掛在心。 沈瑤臉色瞬間黯淡了,委屈巴巴絞著手,“勉勉強強。” “拿來與我瞧。” 這語氣淡漠又嚴肅,讓沈瑤想起岳州的劉二哥,劉二哥可比謝欽溫和多了。 沈瑤扭扭捏捏起身,“我去書房拿。” 謝欽看著她不情不愿的模樣,微微彎了彎唇。 第17章 書房就在西次間,沈瑤來到平日練字的書案,將那一沓廢稿擰出來,左挑右挑也沒尋一張滿意的。想是謝欽等不及,這會兒人也跟著從博古架后繞了進來。 書房并不小,前方是博古架,后面是幾排書架,當中擱著一條紫檀的長案,窗下還安置了一個躺椅,夏日乏累便可躺在此處歇一會兒。 四處垂掛書畫字帖,滿室墨香。 沈瑤努努嘴將那沓宣紙擱在桌案,“吶,都在這呢。” 謝欽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往桌案瞥了一眼,手執那一疊宣紙,一張一張,仔仔細細看過去。 沈瑤見他如此慎重,心中那抹不情愿被心虛和愧疚所替代,一盞茶功夫過去,謝欽總算看完了,隨后指了指圈椅, “你坐。” 沈瑤依言繞進圈椅坐著,他挺拔的身影傾了下來,周身的空氣無端變得稀薄,沈瑤不自覺緊張了幾分,腰身繃直不敢動。 謝欽全然不覺,指著宣紙認真道, “乍眼看去字跡娟秀,細究一撇一捺力道不均勻,基本功欠佳。” 沈瑤聞言眉宇的精神氣一頹,嘟囔著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