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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被迫嫁給首輔后 第18節

    謝欽聞言目若幽潭,懸腕不語,頓了片刻,開始落筆。

    謝欽寫了一篇《桃花源記》。

    沈瑤探頭瞄了一眼,字字清雋挺拔,規整嚴謹,如同他這個人,細瞧一筆一捺十分有章法,同樣一個字,風骨有所不同,說不出的好看。

    沈瑤崇拜字寫得好看的人,情不自禁道,“我回去裱起來...”

    少女清甜的香氣襲來,隨著她一呼一吸,若有若無。

    謝欽將筆擱在筆洗,“不是說要臨摹嗎?”

    沈瑤彎腰將字帖捧好,訕訕一笑,“對對,回去臨摹....”

    她才不臨摹呢,舍不得折騰這么好的一幅字,想起方才注解上的行書,仿佛是一筆下來流暢瀟灑,與楷書風格又是完全不同,沈瑤心里有些發癢,

    “要不回頭您再寫一幅給我,這幅實在太好,我要收藏。”這大約是沈瑤第一回 在謝欽面前提自以為過分的要求。

    小姑娘面頰紅撲撲的,杏眼烏潤活潑,想是不擅長掩飾情緒,有些心虛。

    謝欽看著她,深邃的眼底垂落一抹溫和。

    朝中向他求字的不少,他一概拒絕,后來還是皇帝下旨讓他寫了幾幅,分賞給同僚。

    他不寫是不想追名逐利,并非自視清高。

    “先把字練好,回頭我滿意了,再給你寫。”很有夫子口吻。

    沈瑤心里咯噔一跳,頓生苦惱,這叫偷雞不成蝕把米,艱難擠出一絲笑容,

    “侯爺這督促的人法子果然很妙。”

    圓眼一溜,大不了不要了。

    謝欽輕易便看穿她的心思,起身凈手,說出了一句連自己都意外的話,

    “每日寫了送來書房。”

    話落,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謝欽目色黢黑,沒有避諱地看著她。

    沈瑤眨了眨眼,心里叫苦,她好像給自己攤上事了。

    原先劉二哥也曾督促她習字,她實在是憊懶,寫了一會兒便坐不住溜出去玩,如今謝欽督導....沈瑤不敢想自己是什么下場。

    悶悶嗯了一聲,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謝欽也沒說什么,眉頭微挑看著她,“還有事嗎?”

    這是要逐客了,沈瑤抱著書軸識趣地離開,走到一半猛地想起這一趟的目的,灰溜溜折回來,從窗欞往內探出一張活脫的俏臉,笑眼如月,嬌靨酡紅,

    “侯爺,能否在后院給我開一片苗圃,我想種果樹。”

    謝欽頭也未抬,繼續提筆寫信,“后宅是你的地兒,你想怎么著便怎么著,無需經過我的同意。”

    沈瑤心里想,那才不是她的地兒,面上卻露出真切的笑,“多謝侯爺。”然后高高興興回去了。

    謝欽懸筆未動,目視前方的虛空,甚至能聽到她嘴里輕哼的歡快曲兒。

    這姑娘....

    他搖搖頭,開始聚精會神批閱各地郡縣抄送的邸報。

    接下來沈瑤便忙了,半日去后院開墾,半日在書房習字。

    黎嬤嬤每日瞧著她對照謝欽的字跡臨摹,老臉快笑出一朵花兒。

    “夫人是不知,外頭將咱們爺傳得神乎其神,字帖可是一千兩一頁,可惜有市無價,咱們爺不愛給人寫,陛下逼著他寫過幾回也是賞給了臣僚,誰又會拿出去賣?”

    碧云在一旁聽得雙眼冒光,“這么說,這幅字可值錢了?”

    沈瑤當然知道碧云在想什么,敲了她一記腦門,“閉嘴!”

    碧云嘿嘿一笑,訕訕躲開。

    沈瑤尋黎嬤嬤要了一個人,這個人名喚平陵,是謝欽的心腹,平日幫著謝欽管著外務,沈瑤托他尋了一些樹苗,開始在后院做試驗。

    得了謝欽相助,沈瑤過問他起居也多了幾分真心實意,謝欽回得晚,用晚膳的時候不多,沈瑤便著人給他備夜宵。這些事陸陸續續傳到老太太耳郭里,老太太很滿意。

    沈瑤臨摹歸臨摹,幾日過去卻從未往書房送過一回書稿。

    第15章

    沈瑤沒送書稿,謝欽也沒問。

    有了前車之鑒,沈瑤現在也學乖了,一味置身事外是不成的,兩年的光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擔著謝欽妻子的名分,也該替他做一些事。

    沈瑤每日晨起看了樹苗,便去老太太屋子里請安,老太太見她來的勤勉,越發高興。

    延齡堂每日均是熱鬧的,府內嫡出的姑娘少爺在花廳里玩博戲,或學繡花繪畫,媳婦們湊在老太太這里玩牌,老太太上了年紀,總要動動腦筋,人才精神。

    四月十五這一日,長房大老爺的庶女謝文玲回來了,撲在老太太跟前嚶嚶地哭,

    “當年出嫁時,父親念著與溫家是世交,不嫌他們無爵無功將我嫁過去,這些年溫家得了軍功,便嫌棄我是庶出的,嫁妝貼補進去便算了,如今縱著個妾室騎在我頭上。”

    謝文玲是老太太第一個孫女,即便是庶出的,占了長孫女的名分,被老太太抬舉,在后院抱廈住過一段時日,老太太對她自然與其他庶女不同,皺著眉吩咐,

    “去將大老爺與大夫人請來。”

    二夫人在隔壁幫著老太太打點宅務,聽了消息便搭著婆子的手進來,邊問,“上回便聽你說貼了兩千兩嫁妝,這回怎么又貼了?”

    二夫人平日在晚輩面前極為和善,謝文玲看到她眼眶發紅,哽咽道,

    “二嬸嬸,上個月那混賬在外頭賭博,輸了一千兩,他不敢吱聲,月底人家尋上門,老爺和太太都不肯貼,他在我面前跪著說了好話,我這才答應貼了他,哪知他是頭喂不熟的狼,轉背翻臉不認人。”

    “昨夜他歇在小妾屋子里,晨起小妾尋我討要萬金油,說是傷著了,我氣她不要臉,斥了幾句,那混賬竟然當著小妾的面罵我....”謝文玲哭的撕心裂肺。

    屋子里其他人憤憤不平,紛紛開導她,細究也是謝文玲性子軟,縱容太過的緣故。

    沈瑤聽得目瞪口呆,這可是謝家的女兒啊,嫁出去也要看人臉色嗎?

    不一會,大老爺與大夫人聯袂而來,大夫人看到謝文玲便頭疼,

    “上回便警告你,莫要再貼,你自己不爭氣,如今又回來哭甚?”

    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大夫人埋怨多過心疼。

    謝文玲嗚嗚咽咽不敢吱聲。

    老太太沉著臉看著大老爺,“這是你女兒,你看著辦。”

    大老爺背著手坐下,臉是沉著的,不大像生氣,反而是煩不勝煩,

    “你回來是要為父如何?著人把他打一頓給你出氣?還是幫著你把嫁妝銀子要回來?為父可以這么做,可你想過謝家臉面沒有?”

    謝文玲咬著牙垂下眸雙肩發顫。

    五爺媳婦崔氏一向性子烈,大著膽子插了一句嘴,“父親,也不能任由溫家作踐長姐。”

    大老爺一個眼神遞過去,“那你幫著她去一趟溫家,看看能否三言兩語說服人家以后給她好日子過。”

    崔氏癟癟嘴不吱聲了。

    大老爺看著謝文玲眉頭快皺成一團,“同是女兒,宣兒將丈夫拿捏得死死的,家里事事稱心如意,怎么偏生是你被人家騎在頭上?日子得你自己過,得你自個兒支棱。”

    “那依爹爹,女兒該怎么辦?”謝文玲含淚問。

    大老爺想起自己的長女婿,一時竟說不上話來。

    早些年還算好,溫柔體貼,近些年也不知是厭了謝文玲還是怎么,開始在外頭吃酒狎妓,若不給銀子,他必是折磨女兒,若給了銀子便是個無底洞,大老爺愛面子,與溫老爺又是相識,總豁不下去臉面放狠話。

    此外,也因謝文玲性子好,是個庶女,大老爺也懶得去折騰,平日應付應付得過且過。

    這事大家心知肚明。

    謝文玲委屈地哭。

    屋子里陷入靜默。

    家里姑娘多,嫡出庶出,夫家門楣,女婿能干與否,如此種種都分了高低,都成了女人被掂量的籌碼。

    沈瑤心里一陣唏噓。

    原來不是沈家如此,謝家也是如此,不是哪個女兒都能平等的得到父母的關愛。

    她將來可不要過這樣的日子,不能將命運交給旁人左右。

    最后還是老太太開了口,“本不該是我管的事,到底是我膝下養大的人,你看重親家臉面,人家可不要臉,你確定要這么含糊下去?”

    老太太一把年紀,今年六十五,不可能為了孫女出面。

    大老爺不耐煩道,“這都成親十來年了,能怎么著?有一雙兒女,總不能和離吧?日子將就過唄。”

    老太太無言以對,氣得將臉一撇。

    大老爺見老太太如此,干脆起身拱了拱袖忙不迭溜了。

    謝文玲趴在小幾上大哭。

    崔氏與周氏又是遞手帕又是撫背,心疼又無奈。

    誰都想不到好法子去治溫二爺。

    大夫人聽得心煩,“先前不是吩咐你,挑兩個有本事的小妾,讓她們打擂臺,你好坐山觀虎斗么?”

    謝文玲紅著眼道,“他見一個愛一個,我都抬不過來。”

    媳婦們個個長吁短嘆,

    “這日子換我,我可過不下去。”

    “長姐,嫁妝是你的,就不能捏在自個兒手里嗎?”

    謝文玲捧著絹帕拭淚,“他搶呀,他曉得我柜子香奩在哪里,不給他便鬧,我是一日安生日子都過不上。”

    沈瑤實在聽不下去了,“狗男人,你不治治他不成。”

    話落,屋子里人都靜了下來,大家都怔怔看著她。

    沈瑤罵出了她們想罵的話,沈瑤也不在意,她確實是鄉下來的,沒什么好遮掩的,鄉下女子遇見了這種事可彪悍多了,絕不受這等委屈。反倒是高門大族束手束腳,礙著面子忍氣吞聲。

    大家絮絮叨叨一陣,三三兩兩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