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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被迫嫁給首輔后 第3節

    “meimei瞧上的,盡管拿回去。”

    沈瑤進門那一日便知沈家富貴,那雕欄畫棟的庭院,色澤沉郁的紫檀家具,流光溢彩的的華燈,更不消說屋子里擺設的各色叫不上名兒的古董。

    到了沈孚這書房,越發見識到了沈家的底蘊,不愧是百年傳香的老牌世家。

    而出身鄉野的她,自然與這里格格不入。

    沈瑤不忍拂了沈孚好意,一本正經在桌案上挑選禮物。

    沈孚雙手環胸靠著桌案打量她,沈瑤生得極美,這一種美與養在深閨宅院里那些嬌弱柔秀的小姐不同,亦不是皇城內那張揚無極的富貴花,她有一種來自山巖林間,獨特的熱烈的的鮮活,明明生得纖細,卻柔韌而有生命力。

    這樣的姑娘,怎么會不招人稀罕呢。

    沈瑤隨手挑了一只狼毫,

    沈孚看在眼里,從里間箱籠里拿出一套文房四寶,“既是挑了狼毫,便少不了墨臺紙硯,這一套meimei拿回去把玩。”

    匣子被打開,底下用墨色絹帛墊著,上頭擱著整整一套筆墨紙硯,旁的不說,那硯臺色澤溫潤線條流暢,雕工也甚是精細,絕非凡品。

    沈瑤看著那沉甸甸的紫檀匣子,不知該說什么,莊子上無人教她識字,她為了討好大老爺夫婦自個兒攢錢去鎮上買了字帖回來,秉燭苦練,著送份例的管事捎帶回京,可惜從來沒有過回音,久而久之,她興趣也淡了。

    她抿唇片刻,指了指一懸掛在筆架末端的匕首,

    “二兄,你這里可有其他匕首?能否贈一把給我防身?”

    她最先看上的便是這把匕首,無奈這匕首上鑲嵌著珠寶,她知貴重不敢拿。

    沈孚何嘗沒看明白,當即將匣子擱下,將那匕首取下雙手遞給沈瑤,神色比方才要鄭重,

    “這些年二兄我隨父親待在西昌府,時常便將此物懸掛腰間,有了它,凡事總能逢兇化吉,一馬平川,meimei,哥哥能耐有限,諸多事幫不了你,愿以此匕首相贈,望你心無所累,身無所絆,余生順遂快活。”

    心無所累,身無所絆....這是勸她想開,過自在日子,莫要作繭自縛。

    沈瑤眼眶一熱,她并不擅長情緒外露,也不愿軟弱示人,為了化解尷尬,她硬生生笑出來,指著匕首道,

    “二兄教教我如何用?”

    沈孚帶著她來到院外。

    已立了春,初雪未褪,院子里枯枝未發,唯有幾顆老桂在寒風中強撐著一抹深綠。

    原來這多寶匕首也有玄機,它是一把雙刃刀,不僅削鐵如泥,甚至刀柄頂端還有個機括,沈瑤只消一按,幾顆鋼鐵彈珠便從里頭射出,頭回沒把握好火候,兩顆彈丸不慎越過墻頭往外頭射去。

    片刻,墻外傳來一聲斷喝,

    “誰,給我過來!”

    二人原還笑著,一聽這嗓音均唬了一跳。

    這是大老爺沈黎東的聲音。

    “糟糕!”沈孚拂了一把額,懊惱道,“我方才忘了告訴你,這書房原是我父親所用,他去了西川,此地便歸了我,這院頭越過去恰恰是你父親的外書房。”

    “聽大伯這怒氣,怕是砸著什么人了,meimei稍候,我去去就來。”沈孚提著衣擺趕忙往外走,沈瑤愣了一會也急了,“豈能讓兄長一人擔干系,我陪你去。”

    平日掩緊的角門此刻卻開著,一慣伺候沈黎東的青衣小廝侯在門口。

    沈孚前腳跨過,沈瑤后腳提著裙擺追了過來。

    沈孚聽到她嬌喘聲,扭頭要去攔她,前方廊廡下傳來一聲重咳。

    沈孚與沈瑤不約而同望去,寬敞的廊廡下立了大約七八人,人人衣裳前頂著一團形狀各異的繡補,沈瑤并不識得,見諸人大同小異,也猜到是朝中官服,在這當中,有一人卻格外不同,他穿著一件玄色大氅,頗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還未細看,那頭沈黎東瞧見她,額尖已隱隱暴跳,沉聲喝道,

    “還不快過來認罪行禮。”

    沈孚無奈,拉著不明情況的沈瑤上了臺階,目光落到正中那人,神色凝重,帶著沈瑤二話不說跪了下來。

    跪得太快,沈瑤膝蓋磕到了一不平之處,疼得她嘶了一聲,她悄悄挪了挪尋了個平整的地兒,視線就這么落在一雙烏青的鹿皮靴上,

    靴面素凈,沿著挺拔修長的身影往上,看到一只懸在腹前的手,手指格外白,指骨分明似冷玉,狹長的指腹輕輕捏著一物,薄薄如鋒刃般的光芒閃現,令人不寒而栗。

    正是她的彈珠。

    沈瑤呼吸滯住。

    第3章

    那顆彈丸不偏不倚正朝為首的謝欽射來,沈黎東嚇出一身冷汗,待要側身去擋,卻見謝欽已先一步伸出手將那彈丸給夾個正著。

    沈黎東險些靈魂出竅。

    朝中太子與三皇子黨明爭暗斗日趨激烈,首輔謝欽與太子似乎政見不合,而他昨日剛得太子禮遇,怕是已被視為太子黨,若叫謝欽在沈府出了一點事,今后他別想枕個好眠了。

    這位年輕首輔的手段....光想一想令人顫栗。

    天啟年的狀元,任翰林編修不到半年,西洲衛所發生倒賣軍械的大案,連派三位御史查案均身首異處,朝中聞風喪膽,這位年紀不到十八歲的少年主動請纓,提著一把尚方寶劍只身前往,堂堂一介文臣將西洲衛所殺了個遍,震懾住那些牛鬼蛇神,將案子查個水落石出。

    又兩年,江南水患,稅銀被盜,又是他風塵仆仆趕赴潭州,刀起刀落,揪出一伙官匪勾結的纛蟲,

    猶然記得那一年立春,天光昳麗,奉天殿的臺樨前覆著一層薄薄白雪,謝欽推門而入,將涉案四名高官人頭悉數扔在殿內,一身血衣,落拓無羈,至此名揚天下。

    他所到之處,除污吏,抓悍匪,屢辦大案,兵鋒所向披靡。

    靠著這份無人可及的政績,皇帝一再提拔他,年僅二十五歲便高升至內閣首輔。

    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悍官,哪怕沈黎東在朝中浸潤多年,面對這位年輕人也時刻小心翼翼,而今日,他的子侄卻大喇喇朝謝欽扔彈珠。

    沈黎東恨不得當場宰了沈孚與沈瑤。

    眼見沈瑤目光往上要窺視謝欽,他氣得沉喝一聲,“跪好。”

    沈瑤連忙將面額壓低,再也不敢亂看。

    沈黎東壓了壓怒火,擦了擦額尖的汗,側身朝謝欽與鄭閣老拱手一拜,

    “都怪下官管束不周,驚了兩位閣老的駕。”

    偷偷瞥了一眼謝欽,斜陽熱烈,殘雪交融化作春水淙淙,匯入墻角,謝欽挺拔的身影如山岳般聳峙,那一身寒冽冷峻竟是壓得滿院的余暉黯淡無光。

    鄭閣老見謝欽無言,再看沈黎東已冷汗涔涔,笑著打圓場,“哪家沒幾個頑皮的兔崽子,想是無心之失。”

    沈黎東干巴巴道,“是是....待下官回頭嚴加管教,狠狠責他們一頓。”

    畢竟是刑部侍郎,查案究底已是本能,

    “這彈珠是何人所彈?”

    “是我。”

    “是我。”

    沈孚與沈瑤異口同聲,沈孚看了meimei一眼,咬著牙抬眸,朝謝欽拱手,

    “請閣老恕罪,方才是小侄失手,沖撞了您,您要發落便發落小侄。”

    沈瑤再無知,也曉得內閣是當庭位高權重之所在,哥哥將來還要科考,豈可輕易得罪貴人,她頓首在地,語氣清脆,

    “大人,是民女無狀,不小心射錯了方向,與哥哥無關,您要怪就怪我吧。”

    沈黎東知沈瑤是罪魁,臉色愈發難看。

    院子里突然安靜下來,誰也不敢吭聲,都在等謝欽的反應。

    場面靜謐而詭異。

    年輕的首輔,不言不語,越發給人無聲的壓迫。

    半晌,他清冷的嗓音恍若從幽谷傳來,

    “你準頭如何?”

    這是在問誰?

    沈孚試探地望了謝欽一眼,確信不是問自己,便牽了牽身側沈瑤的衣角。

    沈瑤愣了愣,想是初生牛犢不懼虎,她心底并不慌,如實答道,“民女自幼生長在莊子里,也曾騎馬狩獵,準頭極好,方才只是不小心按錯了機括。”

    沈黎東手心冒汗,摸不準謝欽是何意,氣得剜了沈瑤一眼,“好大的膽子,首輔面前,大言不慚!”

    沈瑤沒理會他。

    謝欽神色也沒有任何變化,誰也探不出那波瀾不驚的眸子里翻騰著什么。

    沈瑤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稍稍抬起眼,卻見那人修長的手指往前,彈珠順著指腹滑落在他掌心,掌心往前一送。

    這是要將彈珠還給她嗎?

    沈瑤短暫地懵了片刻,提起裙擺慢慢起身,她緩緩往前挪了兩步,伸出蔥白小手飛快地將彈珠拿了出來藏在袖下,旋即從容屈膝,

    “多謝大人。”

    話落,對上他的眼。

    他雙目深靜,斜暉從錯落的樹枝探來,斑駁的光影灑在他玄色大氅,有如靜水流深。

    些許是為他氣度所攝,沈瑤壓根不敢多看,連忙垂下眸,隨后扯起跪僵的沈孚,匆匆行了個禮往回走。

    謝欽目光在沈瑤背影定了片刻,旋即挪開。

    沈黎東等人幾乎不可置信,謝欽竟是輕而易舉放過了他女兒。

    倒是鄭閣老看著沈瑤遠去的身影問,“這位便是沈大人所說的義女?”

    她方才抬眸時,面容有著驚鴻一瞥的明艷。

    沈黎東訕訕一笑,“是。”

    太子禮遇沈家已不是秘密,鄭閣老方才議完正事,隨口一問,沈黎東便借著機會將沈瑤身份表明,只道多年前收養的義女,原先在莊子上住著,近來到了年紀便入京來議親,哪知她命好一眼被太子給瞧上。

    這一套說辭完美無缺,鄭閣老自然不會懷疑。

    鄭閣老笑容滿面頷首,“沈大人真是好福氣。”

    本以為話題就此揭過,卻見一直未做聲的謝欽忽然平靜開了口,

    “養在岳州莊子上?”

    沈黎東心神一凜,連著脊背也滲出幾分寒意,支支吾吾道,“沒錯...”

    難不成謝欽盯上了他,連這樁事都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