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秋闈

    秋闈在八月，共計三場九天七夜，這種全國性大型考試往往考得不僅僅是考生的學(xué)識，還考其身體素質(zhì)，以及考生本人的氣運。

    故而，宋謹(jǐn)書在家中苦學(xué)的同時還不忘騰出一個時辰練拳練劍，增強自己的體質(zhì)，以免如去年的部分考生那般考試考一半暈倒在考場，那便太冤了。

    學(xué)子苦讀數(shù)十載，等的不就是金榜題名那一刻嗎？

    倘若連考試都頂不住，心態(tài)身體皆如此差，豈不是白瞎了多年努力？

    即便考下來了，還有春闈等著，做官還要面對更多事情，每一步都關(guān)乎自己和家中親人的將來，馬虎不得。

    宋謹(jǐn)書富裕出身，不必為幾斗米折腰，只需全力以赴做他想做之事即可，其余事自有人替他擺平。

    他為人聰慧沉穩(wěn)有自制力，每日要做什么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而后井井有條地執(zhí)行，目標(biāo)明確，絕不會因為不相干之事而耽誤。

    宋家人包括葉婉在內(nèi)，若沒有重要的事情，誰都不會輕易打攪他，家中上上下下萬事以他為先。

    “秀巧啊！你一會兒去廚房敲打一番，讓他們警醒些，給書兒的吃食必須要小心再小心，明日就上場了，切勿出差錯，那個補湯記得煨上，一頓也不能少。”

    “是，夫人。”

    秀巧知道自家夫人是急昏頭了，廚房那邊陳嬤嬤一直盯著，整整一個月下來也從未出現(xiàn)過什么紕漏，著實沒必要搞得緊張兮兮，只是主子有吩咐她們照做就是，其他不必多言，便領(lǐng)命往廚房走一趟。

    “秀山啊，你去明竹軒瞧瞧宋福準(zhǔn)備妥帖沒有？”

    蘇氏念念叨叨，根本坐不住，話音剛落，她又立馬改口:“罷了罷了，我親自去一趟，萬一宋福那小子不夠細心，豈不是還要我兒惹上麻煩了？走一趟，走一趟吧！”

    說著，她人就開始往外走，秀山見狀也顧不得糾結(jié)其他，趕忙加快腳下碎步追了上去。

    相比長青院內(nèi)忙碌焦急，明竹軒里的宋謹(jǐn)書主仆倆就淡定多了，什么能帶，什么不能帶他們皆了然于心。

    宋福不緊不慢地給主子收拾行李，筆墨硯臺、衣裳干糧，通通檢查過后收進考籃之中，不能有半個字。

    他剛收拾妥當(dāng)，就見夫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進來，先是問了一通，而后看見碎餅子才不滿道：“這餅子碎成這樣還怎么吃？你啊你，伺候在書兒身邊多年，難不成還不懂如何伺候人？”

    “夫人……”宋福忙出聲想解釋，下一瞬又被蘇氏打斷了。

    “得了得了，莫要找借口。”

    宋福看到夫人將他好不容易準(zhǔn)備好的東西又拿出來，頓時欲哭無淚，在心中暗暗嘆息，好一會兒才無奈解釋道:“夫人，貢院查得嚴(yán)，餅子就是要掰成小塊，以防有人將紙條之類的東西藏里面，今日不掰，明日去貢院還得耽誤時間在門口掰。”

    “還有衣裳薄被，奴才都準(zhǔn)備了淺色的，如此一來，門口的檢查官兵一眼就能看清有沒有字，筆墨硯臺也都是買了公子慣用的，保證半個字都不會出現(xiàn)，您就放心吧！”

    蘇氏不懂這些，也不知其間還有這么多講究，一聽，也知自己幫倒忙了，便不再碰考籃里的東西，轉(zhuǎn)而緩和面色詢問宋謹(jǐn)書當(dāng)下在哪里？

    “公子在書房，打算將重要的文章再看一遍。”

    “嗯。”這回蘇氏倒是不再多言，叮囑宋福兩句便回長青院了。

    消息傳到彩云軒，葉婉若有所思，正巧此時有只蚊子從眼前飛過，令她不由眉頭緊皺。

    仲秋之初，天氣逐漸轉(zhuǎn)涼，但蚊蟲還在抓緊最后這點暖和的時光出來狂歡，囂張地圍著人轉(zhuǎn)，一個不小心皮膚就會叮咬一堆包出來，煩人又難耐。

    葉婉曾聽聞貢院的條件并不算特別好，考生吃住考試都擠在小隔間里，連牲口都不如，雖說三日一歇，但三場考下來，也夠嗆了。

    本就辛苦又困難，倘若中途還要被蚊蟲侵?jǐn)_，豈不是更加煎熬？

    思及此，葉婉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點什么。

    “云燕，你幫我將繡簍拿過來，然后你再跑一趟府中藥房找莫叔取點驅(qū)蚊的藥材。”

    莫叔是宋家府醫(yī)，平日里負(fù)責(zé)給宋家人醫(yī)治一些頭痛腦熱的問題，醫(yī)術(shù)還不錯，就是性子有點古怪。

    “是，姑娘。”云燕有些疑惑，便問道:“可是有蚊蟲擾姑娘閑適了？奴婢把驅(qū)蚊的香點上可好？如此一來，您也不必受累做驅(qū)蚊包了。”

    “不必，我在家中事事便宜，驅(qū)蚊香包是給表哥做的，貢院雖然是公家地，但是我聽聞那里的條件不太好，這個時節(jié)蚊蟲囂張，我擔(dān)心表哥在里面不好過。”

    說到這，葉婉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眼簾微垂，耳尖悄悄泛了紅。

    “哦，原來如此，大公子明日一大早就要趕往貢院，時間緊迫，奴婢這就去辦。”

    云燕不敢耽擱很快就小跑著離開彩云軒，匆匆忙忙，連小梅在身后問她去哪，她也沒注意到，頭也不回很快就沒了影。

    “平日里挺文靜的小姑娘，走路都是小碎步，這會兒咋跑那么快，就跟背后有狗攆人般，喊都喊不停。”

    小梅嘀嘀咕咕端著一碗紅糖雞蛋上二樓葉婉的寢屋，盯著她將東西吃完才露出笑容來。

    “姑娘要繡什么？”小梅以為自家姑娘在溫習(xí)功課，就好奇地詢問一二，她的眼睛始終不離葉婉手中動作，看著那十指手指靈巧地動來動去，兩塊湖藍色錦布片也就漸漸成了形，隱約能看出是什么玩意，“姑娘這是在做荷包？”

    “差不多。”葉婉頭也不抬，輕聲回答:“給表哥做個驅(qū)蚊香包，貢院里頭應(yīng)當(dāng)能用得上。”

    “表公子收到您的禮物定然會感到驚喜。”小梅不再多打擾，附和一句便退下忙碌旁的事情了。

    葉婉學(xué)針線沒多久，只能做簡單的縫合，繞是如此，也忙碌了一個多時辰，才將香包做成，做工粗糙，勝在有用。

    她將香包翻來覆去地看，猶豫片刻便起身往外走。

    此時夕陽西下，漫天紅霞紛飛映紅了半邊天，也映紅了葉婉的臉。

    “表姑娘怎么過來了？可是找公子有事？”

    宋福回府一個月，總共見葉婉不到三次，故而此時見到葉婉還是挺詫異的，忙迎過來詢問來意。

    “嗯。”葉婉點點頭。

    “您稍等，奴才這就去找公子。”

    宋福話畢轉(zhuǎn)身去了書房，沒一會兒，宋謹(jǐn)書便微笑著出現(xiàn)在葉婉面前。

    “表妹找我？”

    宋謹(jǐn)書面上帶著些許疲憊，聲音清潤厚重富有磁性，已經(jīng)從一開始變聲的尷尬時期度過，形成自己獨特的音色。

    他說話間，眼神已經(jīng)定格在葉婉的臉上，總覺得哪里不太一樣了。

    “嗯，我……”

    葉婉有些不好意思，抬頭看看宋謹(jǐn)書，又飛快地垂下頭。

    她的手里緊緊握著香包，支支吾吾好一會兒才好似下定決心一般將香包遞了出去，咬牙道:“表哥，這個是我親手做的，不是很好看，但可以驅(qū)蚊，你……你帶去貢院，許會用得上。”

    “給我的？”

    宋謹(jǐn)書眉頭一挑，垂首看著姑娘掌心的小小香包，眸中的笑意瞬間蕩漾開來，再度確認(rèn)道:“你特意為我做的嗎？”

    “嗯？”

    葉婉有些懵，剛剛不是說過了嘛，為何表哥還一直問？難不成還有別的意思？

    她不明白，只覺得奇怪得很，但還是乖乖點了點頭。

    “是啊，姨父姨母，還有我和阿康都在府上，什么都便利，根本用不上驅(qū)蚊香包，所以這個是我特意給你做的，表哥，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葉婉杏眸清澈，心中的疑問好似全部聚集在臉上了，見她坦然純真，宋謹(jǐn)書不由有些失望，但終究不好說什么。

    “原來如此，勞表妹費心了。”

    宋謹(jǐn)書伸手接過香包，在掌心用力攥了攥，瞬間就擠出一抹溫和笑容。

    “表哥客氣了，你用得上就好，那我便不打攪你先回院子了，等你考完秋闈，再細聊。”

    自己精心準(zhǔn)備的東西有用，葉婉也松了一口氣，露出甜甜的笑容，告辭離開，那背影rou眼可見歡脫不少。

    宋謹(jǐn)書就這么望著，半伸出去的手停留在空中，只好悻悻然收回來。

    “孩子氣，看來未開竅呢！”

    他小聲嘀咕，無奈地?fù)u搖頭繼續(xù)回書房看書。

    晚飯各院自用，因著明日的大事情，府中上上下下皆早早歇息，不到亥時，整個宋府一片沉浸，連風(fēng)聲蟲鳴都格外清晰可聞，更襯夜的寂寥。

    這一夜無事發(fā)生，時間也轉(zhuǎn)瞬即逝。

    翌日拂曉，晨露未消，宋府從廚房的第一盞燈開始整個府邸漸漸熱鬧起來。

    葉婉心中記著事，今日也沒有賴床，早早起來隨便吃了一點早飯便與蘇氏等人一起送宋謹(jǐn)書主仆到貢院門口。

    宋老爺商號幾乎遍布整個晟國，見多識廣，當(dāng)即叮囑了兒子許多話，而后一家人看著那主仆二人進去才放心。

    “回去吧，秋試九日，到時候再來接人。”宋老爺揮揮手，宋家一行便一同回去了。

    秋闈難度高，耗時長，雖中途有時間休息，但這么多日神經(jīng)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對身體素質(zhì)的要求還是蠻高的。

    宋家人對宋謹(jǐn)書有信心，只是心中還是忍不住擔(dān)心貢院里面簡陋的生活、考試環(huán)境，日日祈禱一切順利，如此倒也度過了還算安穩(wěn)的幾日。

    八月十七，微風(fēng)不燥，晨光和煦。

    除了宋老爺忙著生意，其他主子皆早早聚集長青院等待小廝打探消息。

    “奴才見過夫人、公……”

    “行了行了，不必多禮，直接說事。”

    宋夫人心急，不耐煩等一輪繁文縟節(jié)，直接開口打斷了小廝的話。

    第23章 接人

    “是, 夫人。”

    那小廝迅速平復(fù)氣息，笑著回稟道:“貢院那邊放消息了，公子應(yīng)當(dāng)很快便能出來。”

    蘇氏聞言一拍椅子扶手, 緊接著問道:“門口可留人在那看著了？”

    今日的貢院往來人眾多，除去奮斗在考場的秀才們，還有其家人與圍觀看熱鬧的老百姓。

    “回夫人，老七還在那等著公子，且公子身邊有宋福在, 您不必?fù)?dān)心。”

    “嗯，已知曉, 我們走。”

    小廝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自家一向端莊的夫人猛然站起身，大手一揮，風(fēng)風(fēng)火火帶著一群丫鬟婆子朝外走去。

    而那位寄居在府中的表姑娘先是一愣，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 三兩步跟上, 親昵地挽著夫人的手臂, 姨甥倆并肩而行, 很快就沒了影。

    “你小子還站在這干嘛，跟上去給夫人帶路啊！”

    管家鐘叔剛安排好手頭事, 就見傳話的小廝竟然還傻站原處不知在想什么,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抬腳便給他來一下。

    “哎呦，鐘叔, 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