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房表妹 第15節
宋謹書下意識后退兩步保持適當距離,而后向蔣玉容拱了拱手,回一禮,態度客氣疏離,并未多言。 “謹書哥哥要回家了嗎?不打算多坐一會兒?” 蔣玉容好似沒有察覺到對方的疏離一般,依舊笑盈盈地詢問,完全沒將一旁的親哥哥放在眼里。 “嗯,離家一月,家中父母記掛,不便在外多逗留。” 宋謹書仍然是那副不急不緩的模樣,客客氣氣回答,然后又不說話了。 他人明明還在此應付小姑娘,可心已不知不覺間飛出去了,說話的神情態度再天衣無縫,也明顯能察覺出絲絲敷衍。 “你好不容易才過來一趟,能不能晚些再走?我……我都許久沒能與你說話了,我剛從宋家參加葉……你表妹的生辰宴,你是不知道這種宴會有多無聊,我累了半日,好不容易回到家你能不能留下來陪我說說話,謹書哥哥……” “容兒!” 蔣玉容根本不在意宋謹書是什么反應,自顧自訴說自己的心情,恨不得抓住機會就將小小少女的心事和盤托出。 她在家一向受寵,一旦沖動起來可以不管不顧,但蔣慶舒作為她的哥哥,卻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家meimei犯蠢,沒等蔣玉容的話說完,他立馬出聲呵斥。 “哥哥你別插嘴,耽誤我與謹書哥哥說……” “蔣玉容,你給老子閉嘴。” 蔣慶舒面色一沉,顧不得讀書人端方持重,情急加之怒火中燒,他當即出聲呵斥,連不漏話都猝不及防地爆出來,把蔣玉容嚇了一大跳,不可置信地看著一向溫柔寵溺的哥哥。 “回你院子去,現在,立刻,馬上!” “哥哥,你干什么呀?” 蔣玉容何曾被人這般對待過?明亮的雙眸瞬間暗淡下來,委屈地紅了眼睛,抽抽噎噎道:“我……我不過是想多與謹書……謹書哥哥說幾句話罷了,你兇什么兇?” “哼,壞哥哥,我討厭你,不理你了。”蔣玉容終是繃不住,哭著跑開了。 她不想放棄這么好的機會,但是壞哥哥竟然當著謹書哥哥的面如此待她,一點面子也不給,她哪里還有臉繼續留下說話,只能又傷心又委屈地跑開了。 望著那抹纖細的背影遠去,蔣慶舒的神色沒有半點緩和,終是重重嘆了一口氣。 “行了,出去的路我自己識得,你哄人去吧!” 宋謹書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并未就著蔣玉容之事勸解,反倒借此提議讓蔣慶舒留步,自己帶著宋福離開了。 他與蔣慶舒交好多年,也認識蔣玉容多年,以前有中間人在加之姑娘還小,倒是不必避諱,這三四年來,隨著大家的年紀越來越大,他早就明里暗里避著蔣玉容了。 兩家門第差距不小,他可以毫無負擔的與蔣慶舒交好,卻不能給蔣家姑娘留下什么念頭。 他是個明白人,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謹書對不住了,容兒還小,你莫要同她一般見識,我會和母親說清楚,讓她嚴格管教,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宋家乃長陵首富,本就與知府蔣大人有點交情,加之宋謹書爭氣,不管是相貌,還是學識能力,皆不可限量,后生可畏。 蔣大人因此曾經動過結親的心思,只是讓蔣慶舒旁敲側擊之后,明白宋謹書是個有主意的,便慢慢歇了這個心思。 蔣慶舒知曉好友對meimei無意,神色歉然,連連保證,此時也有些惱meimei不懂事了。 “阿舒言重了,蔣姑娘年紀比我家表妹還小些,很多東西都不懂,缺乏正確認知,家中人好好引導就是,總歸姑娘家容易吃虧,還是需多注意些才好。” 宋謹書好意提醒,卻在無意間用表妹舉例,嘴順得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還是蔣慶舒突然一拍大腿,笑道:“我差點忘了,今兒是葉表妹生辰,我也給她準備了一份禮物,一會兒謹書你幫我帶回去送給她,祝她生辰歡愉。” 說著,蔣慶舒立馬轉身回去取禮物,留下宋謹書在原地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他作為表哥都還未來得及準備禮物,旁人怎么比他還積極? 宋謹書說不清楚心中到底什么感覺,但也清楚這是好友一片好意,故而還是老老實實接下禮物,拱手頭也不回地告辭了。 一路上他心緒不寧,理不清辨不明,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煩擾些什么,默念好幾遍清心咒思緒才平穩下來。 馬車途徑長陵最熱鬧的街市,宋謹書突然憶起自己尚未給表妹挑選禮物,便在金玉樓門口喊停了馬車,親自入內挑選。 金玉樓名義上是宋家的產業,實則是宋老爺與知府大人共同擁有,宋家出資并出人手,故而占了六成利。 而知府在朝為官,又身居長陵城要職,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面,就只出錢,無大事不插手便只占了四成。 宋家與知府暗地里關系好,明面上依舊處處謹慎,等閑人只會認為兩家孩子交好罷了。 宋謹書經常跟著父親巡查家中生意,金玉樓的掌柜自然也認得他。 “公子今日怎么有空過來了?” 掌柜的一見到宋謹書立馬熱情地迎上來,詢問他的來意。 “來給家中meimei挑選生辰禮,你不必理會我,繼續忙去吧!” 說著,宋謹書有些不好意思地將臉別至旁邊,假裝在看貨架上的首飾,一副認真挑選的模樣。 “原來如此。” 掌柜知道宋家住進去一個表姑娘,雖然沒見過人,但能讓夫人張羅生辰宴,還能使長公子親自過來挑選禮物,想來是個受寵的姑娘。 什么表哥表妹,大戶人家多得是,往后依舊哥哥meimei,還是改換別的身份也就不好說了。 思及此,掌柜面上的笑容又熱絡了幾分,即便宋謹書說不用招呼,他也沒有真的走開,而是不停地介紹鋪子里的寶貝,以供宋謹書挑選。 宋謹書不太懂姑娘家的首飾,故而也沒拒絕,只是連著看了好幾種都不滿意。 他覺得金銀太俗氣,玉鐲厚重,都與活潑靈動的表妹不太相襯。 看來看去,竟然慢慢生出些許煩躁來,直到那條珊瑚珠手串被捧到眼前,被他一眼相中,當即拍板。 “就它了。” 第18章 禮物 “好咧。” 掌柜看了珊瑚珠手串一眼,又恭維了宋謹書幾句,這才命人將東西包起來,親自送到宋謹書馬車上。 珊瑚本就金貴,又經工藝打造成首飾,價格自然得翻上好幾翻,看在是少東家的份上,掌柜給宋謹書打了八折,最終收下八百兩銀子并恭恭敬敬將禮物奉上,而后熱情地將人送出去鋪子目送馬車遠去。 “公子慢走。” 馬車啟程便不在別處逗留,很快就回到了宋宅,緩緩停在門口。 門房知曉每月二十五乃大公子休假回家的日子,故而今日的生辰宴一散,他就密切關注門口的動靜。 此時一見到宋謹書的馬車,便立即迎了出來,幫忙提東西,而后跟在宋謹書后入府。 “今日可還順利?” 宋謹書一月一回,按規矩得先去長青院拜見母親,路上空閑時免不得多問幾句家中情況。 門房在府中伺候多年,自然也知大公子的這個習慣,問什么他就答什么。 “就是生辰宴可還順利?”宋謹書見他沒有立即回答,便以為他沒聽懂,不禁將話修飾重復了一遍。 “哦!公子要問表姑娘的生辰宴啊?回公子,應當還算順利,截至當下,小的未曾聽到什么不妥當的言論。” 門房頓了頓,繼而如實補充道:“不過,李家的姑娘沒等宴會結束就離開了,她出來時小的正好遇到,瞧她的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嘴上還罵罵咧咧,也不知道是不是宴上發生了不愉快之事,小的就不太清楚了。” “其他人呢?” “回公子,其他人倒是在宴會結束后陸陸續續離開,面帶笑容,想來沒什么大問題。” “嗯。”宋謹書隨意應聲,倒是沒多想。 有母親坐鎮,且來的還是一群嬌滴滴的姑娘,想來即便有摩擦也不會太嚴重,沒什么可擔心的。 主仆幾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三人行至長青院門口,宋福主動停步,門房則背著宋謹書的行李從另一條去明竹軒,將東西送到明竹軒伺候的下人手中,并傳話讓他們將熱水等一系列事宜準備妥當。 長青院。 蘇氏輕搖團扇,饒有興致地與葉婉講述十幾二十年的所見所聞。 那些高門大戶里頭的彎彎繞繞,哪家又有什么八卦,她但凡想到都說予葉婉聽一聽,而后從這些事件中教給葉婉一些生存之道。 長輩們長年累月積攢的閱歷,用實踐檢驗的道理,傳至晚輩的耳中也能使他們少走許多彎路,從而擁有更多時間與機會去體驗更高更深層次的東西。 “婉婉愿意聽,姨母便與你多講些,咱們家婉婉是個有福之人,想來都會謹記在心上。” 蘇氏可太喜歡外甥女乖巧捧場的模樣,不像有些孩子,嘴里應承地好聽,轉而便將長輩叮囑當耳旁風,全部拋到腦后。 “阿爹也說我有福。” 葉婉五歲那年母親病逝,當時葉鏢頭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發現葉婉因無人照料,發燒燒至整個人都神志不清,他才感到后怕,幡然醒悟,后悔不已。 聽鄰居家的阿婆說,那次阿爹連夜帶她去醫館看病,結果喝了兩天藥也沒好,反反復復燒了好幾回,大家伙都怕她燒壞了腦子,最終還是她阿爹跪求上青云山,道長心善給她治好了,還為她卜命,說她是有福之人。 自那之后,葉鏢頭就重新振作起來,又當爹又當娘,努力做事掙銀子,還時常將“我家婉兒是個有福的姑娘”這句話掛在嘴邊,這么多年下來,葉婉聽了無數遍,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說明阿爹跟姨母一樣有眼光。”蘇氏悶笑,慈愛地摸了摸葉婉的手,總覺得有個小閨女在身邊的感覺極好。 說到葉鏢頭,葉婉近來總無法安心。 她心念微動,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將心中疑問問出口,不管怎么樣,能得到一個準確答復心頭總能安定幾分。 “姨母,阿爹這些天可有給您和姨父寫信?他回家了嗎?有沒有說何時來接我?” 蘇氏聞言一愣,顯然沒想到葉婉會在這個時候詢問,信確實有,不過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正猶豫著,忽見外頭的一個小丫鬟滿臉喜色進來,回稟道:“夫人,大公子回來了。” 丫鬟話音剛落,身后便走進來一個長身玉立的俊俏公子,宋謹書眉眼含笑,一舉一動盡顯讀書人良好的儀態。 他躬身行禮,向蘇氏問安。 蘇氏整整一個月不能見長子,心中想得緊,哪里還顧得上葉婉的詢問?當即利落起身快步走到宋謹書面前,拉著他上上下下打量。 “瘦了,但身量好像長高了一些,身板也結實了,好好好,看來你在書院有好好照顧自己。” 蘇氏心中高興,又啰啰嗦嗦問了宋謹書許多問題,宋謹書無半點不耐,有問必答,打消了蘇氏所有的擔憂。 母子倆聊完這一陣,宋謹書才緩緩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葉婉,眼眸微不可查亮了幾分,笑道:“表妹在家中可還好,今日生辰宴還順利嗎?” 葉婉悄悄抬眼瞅了姨母一眼,斟酌著回答,道:“嗯,我很好,生辰宴也順利。” 明明上個月已經與表哥混熟了,可不知怎的,這個月見面,葉婉又覺得表哥很陌生,整個人控制不住拘謹起來,想多說兩句,卻不知該說什么。 倒是蘇氏瞧出了幾分,無奈打趣道:“方才你不是還問謹兒與康兒何時回來?怎么這會兒見到人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了?” “姨母,您……您可莫要打趣我。” “好好好,咱們婉婉臉皮薄,姨母不說,什么都不說了。”蘇氏覺得好笑,便說著葉婉的意思應聲。 “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