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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266節(jié)

    裴行野率軍出征了。

    ……

    菲爾南詫異道:“閣下為什么這么著急?戰(zhàn)前準備還沒做好。”

    盡管從未覺得菲爾南在軍事上有一星半點的天賦,裴行野仍托腮指向星圖,耐心地說:

    “方彧一定是想徹底吃掉德拉薩爾后,扭頭往奧托跑,把戰(zhàn)場拉到奧托去。德拉薩爾是來不及救了,但還可以把她堵在半路。”

    菲爾南不明所以:“廷巴克圖才是她的根據地,為什么反而要往奧托跑?閣下又為什么不讓她去奧托?”

    裴行野垂下眼:“廷巴克圖離遠星太近,遠星領會坐收漁利。奧托……那才是她民心所向的地方,她若真的過去了,奧托恐怕會不戰(zhàn)而降。”

    菲爾南:“那,蘭波提督部可以攔截,為什么……”

    裴行野平靜地說:“蘭波是個聰明人,這個時候,躲還來不及哪。”

    菲爾南一愣。

    如果裴行野最終平定了方彧的話,蘭波今天的觀望避戰(zhàn),豈不是板上釘釘的罪狀?

    這樣的行徑,怎么能說是聰明呢?

    ——除非,方彧不會輸。可裴行野畢竟是當世名將,就算方彧再厲害,他們怎么能肯定哪一方的成敗?

    他對戰(zhàn)局一團霧水,對裴的舉動卻隱隱有了預感。

    ……只有一種可能。

    菲爾南心底一驚。

    ……

    泰坦號。

    方彧抱起胳膊,站在星圖前,自言自語:“裴部太快了,德拉薩爾又到現(xiàn)在沒吃干凈,按這個速度下去,我們會被裴在半路截住的,趕不到奧托了。”

    洛林:“那會怎樣?”

    方彧四平八穩(wěn):“啊,如果被半路截住的話,局勢會比較被動。看來不得不改變一下計劃了。”

    洛林:“裴行野不會真的想和您決一死戰(zhàn)吧?安達的意思明明就是……”

    “他自己倒是沒必要和我決一死戰(zhàn)。但廷巴克圖和桑谷政府對峙了三年,怎么收場呢?總不能指望大家握手言和,然后各干各的吧。”

    方彧平靜道:“他是要替安達一黨攬罪,給我,也給黎明塔一個交代。”

    愛瑪抱怨:“哼,只是把罪過攬到自己身上,用得著跑這么快嗎?直接輸了不就得了。”

    方彧笑了笑:“戰(zhàn)敗而降和戰(zhàn)勝而降,結果能一樣么?他心存死志,也得為后輩的政治資源考慮。”

    愛瑪:“啊,那該怎么辦?”

    方彧莞爾:“如果什么都不用想,我倒是很想和裴提督打得頭破血流啊……”

    愛瑪一愣。

    方彧領兵這么多年,從來只有“討厭”“麻煩”“煩死了”三部曲,從未承認過自己對戰(zhàn)爭的偏愛,更從未用向往的口氣說過這樣的話。

    ……提督有一些變化。很隱秘,她瞧不出底里,只能看出細微的端倪。

    就好像是一個新的人,在竭力扮演著“方彧”的舊角色。

    不會是被魂穿了吧?

    對,發(fā)燒后魂穿,簡直是邏輯百分啊!

    正當愛瑪為洛林永遠失去的愛人痛苦時——

    提督伸手托起廷巴克圖,眸光一冷:

    “可惜,我不能這么做。什么戰(zhàn)勝戰(zhàn)敗而降——讓他不戰(zhàn)而降。”

    洛林一驚:“您要干什么?”

    方彧笑嘆口氣:“也沒什么,就是做點對不起他心理醫(yī)生的壞事……”

    “逼死他。”

    ……

    裴行野按住眉心,皺起眉頭。

    菲爾南:“裴元帥,您沒事吧?”

    裴行野搖搖頭:“沒什么……看這個速度,方彧絕對趕不到奧托了。兩軍大概會在這里遭遇。”

    菲爾南試探道:“那,咱們是不是要勝利了?”

    裴行野自言自語:“方彧多半也知道來不及了,她會怎么辦?這個人,一旦以弱對強,總想避免大傷亡,喜歡擒賊先擒王。附近的宇宙條件,又不能打奇襲來捉我……”

    菲爾南意識到他在進行傳說中的“運籌帷幄”,不敢再說話,有些敬畏地看著。

    其實,他只從別人口中聽說過,裴行野曾是個百戰(zhàn)未嘗一敗的將軍。但他真正和他有過接觸時,這人解甲歸山已經很久了。

    菲爾南一向只覺得這是個體貼周到又心思深沉的長輩,私心不大喜歡他,但今天感覺卻不大一樣。

    心思深沉之類的特質淡化了,或是被調轉矛頭對付他人去了,就只剩下令人安心的溫和可靠。

    裴行野合上眼,沉聲說:“菲爾南。”

    他聽出其中命令的含義,忙立正敬禮:“是!”

    裴行野不再以長輩的口氣,而是以將軍的口吻:“這場戰(zhàn)役,你有一個任務,也是唯一的任務。不管是勝是敗,你都要照樣執(zhí)行,明白嗎?”

    菲爾南一愣:“……是,閣下!”

    裴行野背過身:“看到桌上那個包裹了嗎?帶上它,在交鋒最激烈的時候,到最前線去,爬上一艘足夠大的星艦,把里面的東西……掛到旗桿上。”

    “……是。”菲爾南的手伸向包裹。

    裴行野冷聲:“現(xiàn)在不要看。”

    菲爾南立刻縮回手。

    裴行野啞然失笑:“菲爾南,你是假老實——你知道這里面是什么吧?”

    菲爾南訥訥:“是寫著……投降,還是……要求和平?”

    裴行野溫和地說:“由年長的一代背負仇恨,由年輕的一代疾呼和平,這是慣例了吧。是一份很好的政治資本……能供你走到新世界去。”

    菲爾南終于忍不住:“裴元帥,一定要這樣?您——您要對自己做什么啊?”

    裴行野垂眸,用指尖掐滅香薰的燭火:

    “不管此戰(zhàn)勝利與否,我個人都會失敗。因為我是屬于舊時代的人物了……啊。”

    他的手被烈焰灼傷。

    ……

    兩軍在廷巴克圖與奧托之間的一片空曠宇宙相遇。

    不得不說,裴行野選擇的速度和時機都剛剛好——

    方彧被堵在開闊地帶,她習慣玩的偷襲埋伏、背后陰人都施展不開,這是逼迫她去面對面打硬仗。

    方彧盯著星圖看了半天:

    “離太陽最近的人,被日光灼傷也最深。裴行野這個人,其實很敏感脆弱,在意他人的看法吧。”

    洛林低嘆一聲:“閣下,一個將軍應當在戰(zhàn)場上身披光榮而死,裴的價值觀還是傳統(tǒng)的,他也一定懷有此意。您要讓他不戰(zhàn)而降……這是不是太殘忍了?”

    “裴提督……畢竟還有一點值得愛惜的靈魂啊。”

    方彧想起多年前和洛林初見裴行野的時候,垂下眼。

    “我當然想要愛惜他的靈魂,但比起他一個的靈魂,戰(zhàn)場上還有許許多多的靈魂等著我們顧及。”

    方彧聲音微冷:“打通訊吧。”

    ……

    兩軍前鋒已經撞上,開始交鋒,卻接到來自敵將的通訊。

    裴行野想起方彧當年打內戰(zhàn)時,每每打得順風順水,還要打通訊給敵將勸降,言辭懇切跟真的似的,生怕不把人氣死——搞得肯雅塔系的將軍們個個都想生吞活剝了她。

    他失笑,猶豫了一會兒:“接吧。”

    方彧出現(xiàn)在光屏上,她消瘦許多,黑發(fā)襯得臉色慘白,病懨懨的。

    她舉手敬禮:“裴提督。”

    裴行野歪了歪頭:“小方還對我敬禮,是什么意思呢?”

    方彧:“當然是表示尊重。安達給了我一本日記,您知道嗎?”

    裴行野一愣:“……”

    方彧:“我偶爾一翻,從中發(fā)現(xiàn)了一些有趣的內容,想分享給您——您別做出要掛斷的樣子,我知道您會聽的。”

    她咳嗽了一聲,語氣平板:“生氣,今天也很生氣。裴行野就是個傻逼。”

    裴行野神情詭異。

    “好端端的,他去追殺陸銀河。這種貓蓋屎的行徑,反而讓我想起那件討厭的事。”

    裴行野無聲地咬緊嘴唇。

    “那天他被父親恐嚇后,就對芃芃開了槍,然后竟還倒打一耙,揍了我一頓——他以為我不知道嗎?父親屢屢暗示,我早就清楚了。我只是太軟弱,不想說。”

    裴行野猛地抬頭:“!”

    方彧波瀾不驚地念下去:

    “父親一向喜歡拷問人性(好吧,我也是),我想裴本身就是他的實驗品之一。一般情況下,人不會殺親近的人。當問題變成要么痛苦,要么殺戮之后呢?”

    “父親妄想通過這樣的實驗來驗證人性之惡,也確實心滿意足地得到了惡劣的結果。直至死亡,他都覺得自己捏住了裴行野的軟肋吧。”

    “但在極端情況下拷問道德是無意義的,更何況人類許多道德的底層邏輯在于排除異己。”

    “行野缺乏舍己為人的品格,遇到生死攸關的時候,顯然也沒什么利他主義精神……但這不代表他就活該為年輕時的行為,一生陷于囚籠。”

    “其實,比起當年的那一槍,如今他向葉仲、向陸銀河輕易扣動扳機,更令我擔憂。”

    “曾經他是個孩子,可以不懂生命的含義犯下懵懂之惡。可如今他依舊懵懂地作惡——從未了解生命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么,所以也輕而易舉地取走他人的生命——父親將他鎖入那片弱rou強食的黑森林,他也從未走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