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235節
女孩眼睛發直, 立刻抓起包子吃起來, 邊吃邊把桌面上的雞蛋全都攏到懷里, 對方彧嚷:“你別過來!” 方彧早已笑不出來了。 吳洄柔聲說:“餓久了后吃太多會肚子疼的,來,分一個雞蛋給那位可憐的jiejie,怎么樣?” 小女孩不說話,也不撒手,鼓著腮幫子瞪吳洄。 吳洄:“你會不會玩頂雞蛋?比比看誰的雞蛋更厲害?” 女孩這才戀戀不舍地撒手。吳洄趁機把三個雞蛋一起攏了過來,挑了一個最軟的,和女孩一碰。 “哈,叔叔輸了!” 吳洄搖搖頭:“咦,這顆不好,是壞蛋。” 女孩咯咯笑起來:“它不是,聯邦人才是壞蛋。” 方彧和吳洄同時一怔。 “為什么……這么說?” 吳洄緩緩直起脊背,聲音還很柔和,臉色卻已十分微妙。 小女孩低頭玩弄雞蛋,并未察覺: “爸爸被聯邦人殺死了,房子倒了,mama也死了。mama臨死前說,讓我見到一起走路的一男一女,就叫爸爸mama……那對夫妻可能也剛死了孩子,他們就會把我當成他們的孩子,我就能活著。活下去,殺光聯邦人。” 方彧:“!” 吳洄手中的雞蛋咯嘣一聲,被捏碎了。 女孩噗噗笑起來:“叔叔又捏壞了一個蛋!壞蛋!叔叔……?” 吳洄迅速背過身,面色已如霜雪。他一腳勾住后桌人的凳子:“昂素。” 剛剛還在埋頭苦吃的“顧客”立刻跳起來:“啊呦喂老大!是他們,我絕沒有相信您在外邊有孩——” 吳洄冷然:“把這孩子帶回去,讓其他人都走。” “不演啦?大家好不容易排練了好幾天……” 昂素突然咬了舌頭:“唔,沒有,沒有,什么排練?我就湊巧過來吃個飯……方將軍才沒聽到什么排練呢。” 他抱起還在發呆的小女孩,像風一樣消失了。 “粥鋪”里登時風卷殘云,空無一人。 方彧:“……” 小女孩剛剛說的那句話仍縈紆耳畔,以至于吳洄給她玩沉浸式互動表演,她都無心留意。 吳洄背對著她,默立良久。他的脊背永遠很挺括,脖頸又習慣性微垂,像一棵青青柳。 方彧:“小吳君,那個孩子還小,還請您不要……” 吳洄聲如碎冰:“我會因為險些釀成外交事故,就去懲罰一個失去父母的三四歲孩子嗎?方將軍,您對我……對我們……有偏見。” 方彧:“不,我只是對您有偏見而已——說起來,殺光聯邦人,小吳君,誰對誰更有偏見?” “——這是大統領的老巢,我剛剛收復此地幾天!” 吳洄深吸口氣:“至于您對我有偏見……是當然的,我當然很對不起您。” 氣氛一時凝滯。 方彧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聯邦和遠星之間的關系猶如方彧和吳洄,彼此疏遠,溝通困難,新仇舊恨層層疊疊。 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再打下去,遲早會像星艦聯邦和母星那樣,在彼此憎惡的內耗中流干幾百年的血…… 半晌,吳洄低聲說:“方將軍,我會改變這一切的。” “我最初做這一切,就是想讓孩子們能多念幾天書,不要過我小時候的日子。” 他喉頭一哽:“請您多留幾日,我想贈您一點禮物,表達對您的感激。” 方彧一怔:“你要登基了?” 吳洄苦笑著回過頭:“方將軍總是不憚以最惡的惡意揣測在下。您覺得皇帝是這個世界上最邪惡的職業,便覺得我要做皇帝?” 方彧:“您不做嗎?” 吳洄淡淡道:“皇帝或者總統,都是一個名字而已,我會為我選擇一個合適的頭銜。” ** 三月,吳洄于楓溪蘭渡正式加冕,接過了舊王朝的紫荊花冠和真神的權杖。 加冕儀式上,新帝國的紅白地荊條旗迎風而展。 紅色象征遠星數百年來的烽煙血淚,白色象征此后的未來將光明如永晝。 荊條原是潛林當地小邦的紋章,被吳洄繼承了下來。有人議論說,在旗幟上放這樣不上檔次的野草有些跌份兒——吳洄聽過后,冷笑著在荊條上加了一把出鞘的劍。 寶劍與荊條交錯,冷然有寒光。 是披荊斬棘?是寶劍與荊盾?是一手大棒一手胡蘿卜? 方彧猜不透他的心思。 這種威不可測的儀式令她如坐針氈。特別是吳洄不陰不陽地問葉仲,此后會不會繼續“同心同德”的時候—— 葉仲卻如魚得水,很熟練而有感情地回答:“天無二日,陛下是臣心中唯一的太陽!” 方彧:“!!” 不過,她總算收到了吳洄那份珍藏的禮物——一只被釘起來的破碗。 “方將軍,我曾讀過一本書……” 從葉仲身邊舉步離開,吳洄壓低聲音: “斯嘉麗,我這個人從來沒有那份耐心,把已經破碎的布再撿起來黏在一起,然后對自己說,這補好的衣服跟新的一樣好。已經破碎的總是破碎的——” “方將軍,我不一樣……我有耐心,很多。今天我們總算把它補好了……希望日后不會再打破它。” ——吳洄需要時機休養生息,他不想要戰爭。 至少在這點上,他和她是一樣的。 方彧五味雜陳:“陛下的禮物,我會好好收著,努力不打破的。” 吳洄含笑轉身,長袍曳地,一瞬間令人想起數百年前星艦聯邦的皇帝奧托。 他舉步走上層層長階。 樂聲中,他在真神像前撫胸鞠躬,紫荊花冠閃爍著異樣晴明輝煌的色彩。 他說:“愿真神的榮光永遠庇佑我遠走的英靈。星海至廣大,愿他們早得指引,復歸您足下。” 下方的帝國子民們亦于此刻齊聲: “愿真神的榮光永遠輝映我戰死將士之魂靈——” 每個遠星將士似乎都很真誠,有人眼含熱淚。 此時此刻,他們至少是相信的,相信真神庇佑著慢慢星海,相信苦難到此為止,未來將是純白色的和平。 ——這樣精誠一致的情感洪流是她不曾見過的,如有類似的,大概是抗議時兩方游行隊伍互噴洋蔥水的時候。 小吳君是怎么塑造這一切的? 她向上方望去,吳洄也一樣淚光盈盈。 方彧忽然想起,謝相易說過,小吳君是壓根不相信神的。 在萬人狂潮中,帕蒂從人群中擠過來,悄聲說: “提督,桑谷有密信——安達閣下出事了。” 方彧:“?!” …… 安達又病了。 盧守蹊說,這次的情況比上次更兇險,不知會怎樣。 ——他千催萬催只要方彧盡快回來,但又不能露出破綻讓遠星知道。 方彧:“省力費距離,省距離費力,這怎么做得到呢?而且,我回去有什么用嗎?” 盧守蹊意味深長地沉默許久: “你不是和他吵架了嗎?說不準本來是要死的,看見你就氣活了呢——反正你總得回來,我只是叫你不要此間樂不思蜀,盡快。” 他頓了頓:“還有嵐川,記得也帶他回來。” 方彧:“……是。” 她放下通訊,心里彌漫著一股古怪的情緒。 安達,安達。已經挺多年了,她幾乎都忘了安達身上還有一顆定時炸彈的事——這好像也不怪她,他自己看起來也沒在乎過。 衛澄扭過頭:“方,怎么樣了?” 方彧干巴巴搖了搖頭,她很懷疑吳洄會不會安排人聽墻角。她一屁股跌進沙發里,重新拿起撲克。 陳蕤算計著牌,懶洋洋丟出一張牌: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啊。日薄西山,月出東海,一代新王換舊王……倒很有對稱之美。” 衛澄兀自皺眉,壓低聲音:“可他如果不在了,誰來接替他的位置呢?” 陳蕤:“巴特蒙總長也不是非要一個顧問不可。” 衛澄輕聲:“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陽光下的位置。” 陳蕤挑眉:“那就給最強者。” 衛澄:“……” 陳蕤像唱歌般輕盈的調子,用手把腿搬到膝蓋上: “還用問嗎?盧為什么只叫方趕緊回去?這還不明白嗎?最強者在你眼前,剛剛愚蠢地出了一張臭牌呢——大王!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