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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182節

    話音未落,老大爺像見了鬼一樣,一腳油門踩到底——嗖!

    方彧向后踉蹌一步。

    汽車疾馳而出的速度帶起一陣旋風,卷過她的衣角。

    “……”

    她站在原地半日,才回過神來,拉了拉口罩,繼續往里走。

    地上的住宅已經被物理推平了,只剩下一個地窖般的小門。她鉆進去,沿著樓道向下走。樓道里很黑。她住這里時,燈也常壞,但給人的感覺卻沒有這么黑。

    門沒有鎖。她敲了兩次門,沒人回應,便一推入內。

    方彧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于是環顧四周——房間完全保持著她離去時的模樣。

    看來,戶主先生并沒有如其言立刻轉手租出去,是想待價而沽嗎?可惜,還沒來得及沽出去,事情就發生了——不知道他是去了桑谷,還是已經在動亂中喪生。

    她胡亂地想著,摸黑坐到床上,從褲兜里掏出那封信,遲疑片刻,還是拆開了。

    蘭斯的字跡很俊秀。

    jiejie:

    我本來想寫“方彧”或者“喂”的,但考慮到你是會留名青史的人,這封信將來大概也要進博物館的,還是莊重一點吧,免得讓后人覺得我是個輕浮的家伙。

    方彧不覺莞爾:“哎呀。”

    蘭斯繼續寫下去:

    問題是,如果我要死了,我該對你說什么呢?真難想象,因為我覺得自己肯定不會死——可是班長非要求我們寫遺書,唉,形式主義。

    現在假設我死掉了。

    首先,我覺得你應該高興,因為你徹底自由了!感情是一種沉重的負擔,尤其是親情。這段先天性的、無可選擇的關系,居然以一場注定降臨的死亡告終,實在很殘忍。

    祝賀你,你早早解脫了,從此不必再為失去誰而惶惶恐怖,你有更多精力投入其他事,這很好。

    其次,我也很為你擔心。你要記得按時洗衣服,整理房間,只吃rou不吃菜是不行的……哎呀,說了也沒用。

    總之,我如果死了,你還是買個全能的保姆機器人吧。或者給克里斯托弗買個身體吧。對,不是有撫恤金嗎?可以用筆錢來買。

    說到錢,jiejie,你對金錢的觀念太淡薄了。你得學會記賬……

    蘭斯的筆跡戛然而止。

    方彧可以想象——他只寫了一半,就接到了洛林下達的通往死亡的命令,于是匆匆把紙折好,交給自己的室友。

    她垂下眼,許久沒有動作,像壁櫥里的泥塑。

    門外傳來咕咚一聲。

    方彧苦著臉,抬手抹了抹眼睛。

    突然,黑暗中白光一閃。手電筒的光芒刺得她睜不開眼。

    “唔?”方彧還沒反應過來,光束又被噗地熄滅。

    一道影子從黑暗中竄出,向她撲來——下一刻,她被重重撞在床角,險些撞碎腦殼。

    “唔!”

    方彧就地一滾,試圖向斜側里躲避,腦子不在狀態地轉悠:

    這么快就有人要暗殺我了?我最近有得罪誰嗎?

    好像沒有啊……

    刺客一把扼住她的喉嚨,嘿嘿笑著手往下走:“賤貨,落到你大爺手上——”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一道身影破窗而入。

    方彧只感到喉嚨一松,空氣重新灌入肺部:“?!”

    再抬頭,刺客已被一腳踹開到數米之外,跌倒在地,大驚失色:“你你你,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哦?這話是不是該讓我來問問您吶。”

    弗朗西斯卡·洛林中校醇厚的嗓音響起,伴著一聲槍栓拉到底的聲響:“夠了,不許動!”

    “……”方彧默默爬去開燈,燈光亮起。

    她一愣,對面的顯然不是一位刺客。

    他破衣爛衫,胡子拉碴,光著腳——沒有這么窮困的刺客。

    方彧低下頭,看看自己差點被扯開的領口,反應過來:“……哦。”

    洛林咬緊牙關,氣得要爆炸。

    這位司令官閣下,語氣居然是“還挺高興的恍然大悟”!

    方彧坐在床上系扣子。

    看看被五花大綁的無量子獸流民,又看看怒氣沖沖的洛林中校。

    她扭過頭,努力動用不多的社會經驗:“別踩著他了,小心踩壞了,報、報警吧。”

    洛林怒道:“報警?現在報警不特么也是歸下官管嗎?”

    方彧:“……哦,對。”

    洛林按著槍栓,冷笑一聲:“下官的意見,干脆就地殺了他。”

    地下的人瘋狂扭動,向方彧討饒:“嗚嗚嗚嗚!”

    方彧撓了撓頭:“這不符合法律吧?”

    洛林陰陽怪氣:“禮不下庶人,何況說不定還是個偷渡的外國人?”

    “……”他到底是真心實意地信奉社會達爾文,還是咬牙切齒地說反話呢?

    方彧實在搞不清楚,也不想再思考,直接說:“不行。”

    雖然不明白洛林是哪來的無名之火,她思忖片刻,又自作聰明地補充:

    “洛林中校,我知道可能不大安全……我帶槍了的。”

    方彧笨手笨腳把手探進褲兜,翻了半日——先摸出一張信紙,慌忙遮掩著收起來,然后才摸出一把槍:“喏。”

    洛林陰著臉:“您是說,我白白犧牲一夜的睡眠跟來,其實您完全能自己解決,是嗎?”

    方彧一愣。

    她本不是這個意思,但洛林這么一說,她又覺得自己仿佛也的確有點這個意思。

    有時候他簡直神了,居然比她本人更了解她自己……

    方彧:“唔,可能吧。”

    洛林:“!”

    他忍無可忍,不再理會司令官小姐,背過身給手下打通訊:

    “喂?睡睡睡,年紀輕輕睡什么睡,仔細把腦漿睡勻了——這個地址,立刻過來,有人sao擾女性!來給他押走,沒錯,是我——你管我為什么親自管這個?!”

    人很快來了。

    方彧也知道,“遠總的最高司令官半夜亂跑險遭性侵”,聽來十分駭人,遂縮在房間里不敢出聲,讓洛林獨自交割罪犯。

    “方閣下。”洛林大步回來,靴跟暴躁地軋過地板。

    方彧苦笑一聲,摸了摸鼻子:

    “洛林中校,原來我現在出門,你們都是派人尾隨的……一想到我之前半夜溜出去干的事……真尷尬啊。”

    洛林粗聲說:“用不著,只是屬下等的工作。再說,您半夜的活動不過是打打游戲、在網上和人吵架、去圖書館翻奇奇怪怪的書,或者在冰場四肢亂飛、滿場亂蹦而已——”

    他說一條,方彧的臉紅一分。

    當他說到“滿場亂蹦”,方彧已經想掩面而走了。

    洛林視若無睹:“這么無聊的娛樂活動,打瞌睡還來不及,有什么好尷尬的?”

    方彧:“……”

    洛林冷冷看她一眼:“不過不得不說,您居然還有主動從事的運動項目,真是人不可貌相。”

    方彧訥訥道:“……波塞冬星很冷,時興冰雪運動。”

    **

    司令官被洛林中校押解回泰坦號。

    一路上,洛林沉著臉不說話。方彧覺得很古怪,也懶得理他。

    “閣下。”洛林突然沉聲開口,目不斜視,“蘭斯的事,是屬下的錯。”

    方彧一愣:“怎么是你的錯呢?”

    “他是我的兵。沒了當然算我的。”洛林硬邦邦地說。

    方彧笑了笑:“哎呀,這是什么道理?”

    洛林:“新兵早早死了,家屬來我們這里鬧的,也不是沒有——很多。”

    方彧笑說:“你想讓我也跑到你們那里鬧事?用不著,鬧事是對另一方缺乏有效控制力的表征。我是你的上司,我可以直接給你穿小鞋。”

    洛林的眉毛一擰:“……”

    方彧趕緊說:“唔,不過,我不會給你穿小鞋,因為這不是你的錯。啊,即使是你的錯,我也不會通過這種方式……”

    “那您覺得誰該對他的死負責?”

    洛林仍然不看方彧,而是緊緊抓著方向盤:“安達閣下嗎?叛亂軍嗎?”

    方彧默然許久,輕聲說:“……沒必要找一個人為此負責了。”

    洛林頓了頓,突然一本正經:“好在現在和平到來了——安達閣下英銳瀟灑,富有魅力,一定能引領人類走向光輝燦爛的未來。”

    他聲線朗朗,看起來滿懷誠摯、信念堅定。

    方彧皺起眉:“……?”

    洛林立刻轉過頭:“怎么?您不這樣認為嗎?”

    方彧垂下眼:“我不喜歡‘一定’‘引領’這種詞匯……”